第 176 章

    四月,长安城内发生了两件大事。

    先是十七日,一道旨意响彻后宫。

    王娡,柔嘉成性、贞静持躬,理应母仪天下,即日册立为皇后,迁居未央宫椒房殿。

    众人明白,皇后已经册封,太子之位想必不久之后便会确立了。

    果然,七日后,宣室殿内又有旨意下发。

    皇四子刘彘,天资萃美,出类拔萃。尊皇太后慈命,册立为太子。谨告天地、社稷、祖宗。刘彘自此更名刘彻,自下诏起搬离昭阳殿,赐居长乐宫东阙。

    立后、立储,接连发生了两大喜事,众人的目光全都汇集在椒房殿以及东宫。因此五月初的旨意反倒没有人关怀。

    五月初的时候,刘启下旨,封自己其他子嗣为诸侯,不日遣送回封地,无诏不得出。皇子之母则被封为王太后一同前往封地享受奉养。

    这么一来,刘彻的太子之位彻底稳固。这也昭示着刘启对于自己的新太子是多么的满意,是多么对他寄予厚望。

    六月初八的傍晚,刘嫖参加了王娡的立后典礼,回来时快要被热坏了。

    作为外命妇,她参加典礼是要穿大长公主的朝服的。那衣服虽然庄严肃穆,可是上头刺绣又多又密,所以比起其他衣服来显得又厚又重。

    仅穿上顾命衣服还不够,还要佩戴种种首饰头饰。

    旁的什么玉佩指环的就罢了,最要命的就属那纯金的头冠了。众所周知,实心的金子是真的沉啊。她平日也就戴一两个簪子或是步摇罢了,乍一戴上发冠,就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像压了石头,直起来可费劲了。

    册封皇后的典礼也甚为繁琐,跪拜行礼的次数多的要命。每一次行礼,刘嫖都觉得身子骨痛。好不容易挨到典礼结束,一行人又在跑去椒房殿赴宴。席上推脱不得又喝了几杯酒,她这身子就更加乏累了。

    “快,把东西都摘下来。”坐在屋内的梳妆台前,刘嫖轻声催促。

    秀纱赶紧把她头上的发冠取下来,“一会奴婢给您按一按脖子。”

    发冠拿下来后刘嫖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一天下来可真累啊。”

    秀纱轻声笑了下,将她脖子上的项圈解下来,“现在公主就嫌头冠重,将来若是县主出嫁或是公子娶妻,您还能不梳妆不戴首饰啊。”

    刘嫖心想这可不一样。她进宫去是给人家做面子去的,穿的越是庄重越好。可要是女儿出嫁或是儿子成亲,她又不是主角,也不需要做什么面子,自然也不必这般费劲。到时候就喜庆一点做寻常打扮就成。

    “还有这件衣裳,也脱下来吧。”刘嫖站起身来,先把上头的束带解开,“这一天下来,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秀纱将衣服接过,伸手摸了摸料子道:“这颜色可真正,绣的也好。可见这么些年宫里织室的手艺见长。就是可惜不能再穿了。这衣衫过了水颜色就褪了。”

    “这倒无所谓。”刘嫖拿着湿帕子擦了擦脸,“褪色了也无妨,改一改给当做寻常衣服穿便是。不然就捡着没有绣样的地方剪了,做帕子用。”

    秀纱笑弯了眉毛,“把命服剪了做帕子,也就公主敢这般说了。寻常人敢这般干可是大不敬。”

    是啊,什么事沾上皇家都有不少是非。

    她随口说出来的话,随手做的事,真论起来兴许就是大不敬了。不过再如何,她都是皇帝的姐姐,因为这种小事论罪也还不至于。

    说到底也是借着血缘的光。

    血缘啊。

    刘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虽然是刘启的亲姐姐,但现在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放肆’了。

    “说起来绣的花样也挺好的,平白剪了也怪可惜的,洗一洗收起来吧。”她淡淡的改了个口。

    “是。”秀纱这般说着,拿着衣裳便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刘嫖的情绪便有些低落。她一只手托着腮,脑内事情如同沸水里的气泡杂乱翻腾。

    说句实话,事到如今,她内心竟然有些怕了。

    怕什么呢?

    怕王娡?怕刘彻?还是怕刘启?

    其实都不是。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刘启也好、刘彘也好,他们好似是一个符号,如同唱戏的怜人,你唱罢来我登场。

    她害怕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天底下独一份的龙榻,以及她内心深处不敢直视的历史。

    今天她看着王娡坐在椒房殿的高位上,好似看到了当年的窦漪房。不知不觉间已经快二十年了。

    她恍惚的回想着二十年来发生的事情,突然觉得好像真正的历史就是这个样子的,纵使边边角角不大一致,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难倒历史是一个修正器,会将一切一切的都拉到‘正轨’上吗?

    刘嫖内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就在她稀里糊涂想着事情的时候,铜镜里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接着一只手突然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哎呀妈呀!”她吓的惊叫起来。

    陈午抬手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呆愣的看着她。

    刘嫖松了一口气,伸手给了他一下,埋怨的说道:“你可吓死我了。”

    陈午其实也被她那一嗓子吓的够呛。他刚从外头进来就看刘嫖只穿着里衣皱着眉头坐在镜子前头。他还想问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我累的不行,歇一歇。”刘嫖也觉得刚刚那一嗓子有点尖锐,所以跟他解释。

    陈午闻言走到她的身后殷切的给她捏了捏肩膀,“这样的天也确实够辛苦的。”

    他这么一打岔,刘嫖的思路就拐到别处去了。天确实是热,晚上吃点凉拌的东西吧。

    她想着想着,突然回神过来抓住了陈午往衣服里伸的手。

    咳咳,她脱了外头的衣服,身上就只剩了里衣。一捏一揉的,就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陈午在她身后站着,这个角度可不只是能看见脖颈!

    “就捡着我累的时候作怪。”刘嫖有点脸红。

    哎呀,三十多岁的人,在汉朝做奶奶都行了。

    “我叫人抬水给公主沐浴。”陈午轻声笑了下,“正巧我在外跑了一天,也累了,不如一起洗吧。”

    呸,一起洗那还洗个屁啊!

    刘嫖虽然在心中腹诽,但是却不曾反驳。

    第二天的时候,她起的有点晚,用过膳后闲着没事就在房里头绣扇面。这些年她的刺绣功夫并没有什么长进,做的最好的就是绣那些个竹叶片子,旁的那些个花里胡哨的就不成了。

    “娘亲~”这时陈若华拉着长长的尾音,从外头袅袅翩翩的走进来。人还没到呢,嗲里嗲气的声音就先到了。

    头前立太子的诏书一下,刘嫖立马就把陈若华从宫里带了出来。算算日子,陈若华在长秋殿里住了有三四个月。

    其实住在宫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比如陈若华的规矩学的倒是有模有样的。

    若是以往,陈若华有事找过来的话,那小碎步跑的,整个人蹦蹦跶跶的跟花蝴蝶一样。但现在走起路来那叫一个文静,最快的时候虽然摇曳生风,但是女孩子的姿态已经十足十的了。

    “说吧,又怎么了?”听见陈若华这样软糯的声音,刘嫖就知道这是有事求她来了。

    陈若华抿着嘴笑了下,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我想要件衣裳,可不可以啊?”

    前个不久府上刚添了一批衣服来着,她以为陈若华是不喜欢其中的几件,所以问道:“想要新的了?前几天的那几件不喜欢?”

    陈若华摇了摇头,“不是,我想要阿娘的衣裳。”

    ??

    刘嫖疑惑的看过去,拿她的衣裳做什么?

    “我的衣裳你穿不了。”她想了想接着又说,“你真想要的话,自己去衣柜里挑去吧。”

    可是陈若华却揽住了她的胳膊小声说道:“我看到外头晾的衣服了,我想要阿娘的朝服。”

    刘嫖冲她挑了挑眉毛,“拿那个做什么?穿又穿不得,剪又剪不得的。”

    陈若华轻声嘀咕,“怎么穿不得了?我还没穿过宫里头做的衣服呢。”

    刘嫖皱起眉头,不赞同的看向陈若华。昨天傍晚她担忧的事情此时又冒出头来。

    陈若华从没有看过刘嫖这般沉重严厉的模样,她有些害怕,所以低下头去,小声的嘀咕道:“我就是随便说说罢了。阿娘的样子好吓人。”

    “你是县主,将来也会有自己的礼服的。”刘嫖被陈若华的两句话说的缓过神来,她努力舒缓着神情回答。

    陈若华带着些后怕,“那我不要了。”她轻声的说。

    刘嫖已经彻底缓过劲来了,她故作开怀的对陈若华道:“好了,那是外命妇的衣服,轻易碰不得的。将来你大了,及笄了,就有县主的朝服了。”

    陈若华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这个时候看起来格外的听话。其实她刚刚还想问问皇后的衣服长什么样的,但现在她也不敢问了。

    嗯。以后皇宫里的事情不能问娘亲,不然她会生气。

    陈若华心里暗搓搓的想。

    可是她什么时候才能穿上属于自己的朝服呢?陈若华想起她在宫中时看到的那件太后命服。那厚重的压迫感,能叫任何人心有戚戚。

    她其实就是想看看公主的服饰跟宫里的服饰有什么不一样罢了。

    唉。想到这,陈若华小声的叹了一口气。她想快些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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