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立后立储之后的两年,长安城格外的安宁。

    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倒叫刘嫖对于这种安静平和的日子有些不大适应。这种感觉就好像坐船的人习惯了大海的潮流涌动,当回到平坦的大陆上时心中总有些忐忑。

    当然,她还是极其喜欢安生日子的。

    女儿在家乖乖的,儿子补了个近卫的差在东宫跟太子刘彻一同读书。她和陈午两个人要么在家闲做,要么结伴出游。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这八个字多好啊!

    眨眼间又是一年春日来临,花园里的桃花都开了。

    明媚的春日里,淡粉的桃花树下,陈若华正在翩翩起舞。花瓣纷飞落在她宽大的袖口,细碎的阳关透过桃花的枝丫打在她光洁的脸上。

    过了今年,陈若华已经十二岁了。孩子长大好似只需要一瞬,这两年她的身形抽条了许多,脸上从小带着的婴儿肥也渐渐褪去,整个人逐渐变的婉约而明媚,高门贵女的姿态可见一斑。

    一舞结束,陈若华抬起头来,颇有些骄傲的看着她快声说道:“娘亲,我新学的长袖舞好看吗?”

    可能是刚跳完舞,气息有些不匀,但是依旧能听出来她声音里头带着的青少年特有的清脆和女孩子家的秀丽。

    “舞姿七分,意境三分。”刘嫖看着自己的女儿颇诚恳的给出评价,然后拿出帕子过去给她擦汗。

    陈若华闭起眼睛乖巧异常,“冬日里不曾练过,所以身板有些硬。现在开春了,多跳跳就好了。”

    前几年,陈若华被府上舞姬的舞姿吸引后便时不时常的过去请教她们。当时刘嫖也不过是觉得她贪图一时新鲜,没想到陈若华还真的坚持下来了。

    有时候刘嫖也不大理解,不明白这孩子看着活泼,想一出是一出的,但是内心却这么有毅力。

    “昨天阳信公主派人过来给我传了个信,约我出门踏青。”陈若华仰起头看向刘嫖道:“听说东边长陵山那的桃花都开了呢。”

    “你想去就去吧,多带几个人。那边空旷的地也多,你也好跑跑马。”刘嫖回答。

    宫里头的大公主刘雅仅比陈若华小一岁,作为太子的姐姐,去年被封为阳信公主。这两个孩子是从小玩到大的,这些年的感情一直很好,经常伴着出去游玩。

    只要出宫陪陈若华的不是刘彘,哦,现在应该叫刘彻,刘嫖就不会拦着。

    这两年陈若华习惯的将宫里的人相关的事情只会一声。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她高兴的说:“那我马上去给她回信。”她这般说着,快步往西厢房那边走了。

    春日里头,真是叫人心中荡漾啊。

    “今年的花开的真好。”看着陈若华身影走远,刘嫖仰起头,温柔的看着院中的桃树说道。

    秀纱也在一旁附和,“看来今年能结不少桃子。”

    桃子不桃子的她等不及了,她闻到桃花的香味倒是想喝点桃花酿。

    秀纱知道后也不扫兴,连忙命人抬来榻子,给刘嫖搭脚。

    刘嫖站在上头可以轻易的摘到桃花的花瓣。主仆两个人,你摘我放的,搭配的严丝合缝。

    “就摘这么些吧。”刘嫖从榻子上下来拍拍手说道。这摘了有两捧之多,泡一罐酒是够的。

    “过些阵子桃花就要谢了,公主想喝桃花酿的话奴婢再叫人多摘一些。”秀纱手上提着白净的软布包说道。

    其实就是心血来潮喝个野趣,倒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刘嫖摆摆手说算了。

    里间,刘嫖将自己的衣服换下来,刚刚摘花的时候那细细的花粉打了她一身,衣服的褶皱里头也夹杂着细碎的花苞。

    “公主,外头的小厮来报说绛邑公主来了。”秀纱小步走近轻声说道。

    刘嫖系带子的手一顿,脸上就有些不大好看了。

    这几年,她跟刘姝的关系肉眼可见的疏远了起来。疏远的源头还要追溯到刘启有心立刘荣做太子的那段时间。

    那时周家和刘姝是明晃晃的‘太子党’,周亚夫在朝堂遵循立长的礼法,刘姝频频参加太子之母栗姬所举行的宴会。

    就从那个时候,两个公主府成了泾渭分明的河水、湖水。

    再往后即便尘埃落定,皇四子刘彻成了太子,她们两家的关系也没有缓和。

    除却立场上的不同,她还对于当年周亚夫和刘武之事上耿耿于怀。虽说刘武的死不能算在周亚夫头上,可是刘嫖心里到底对周亚夫存了芥蒂。因此对刘姝,她也生了迁怒。

    “你亲自过去,就说我春日里乏困,不愿见客。”刘嫖低着头,将身上的衣服的系带打了个结。

    过了一会,秀纱从外头走进来,一脸为难的说道:“奴婢无用,绛邑公主说今个是她来的不凑巧,愿意在大堂内等您。”

    “那就叫她在前头等着吧。”刘嫖有点不耐烦的‘呵’了一声。这般低声下气,难免不是有事求她。于刘姝而言,能叫她跟‘求’字沾边的,除了周亚夫还能有谁呢。

    不过这两年周亚夫的位置做的还算稳稳当当。听说前不久刘启还特意叫刘彻跟着他观摩朝中大事。

    所以刘姝今日过来究竟是想做什么的呢?

    不过,不管刘姝今天来是想跟她重修于好还是有事请她帮忙,她都不想插手。

    刘嫖这般想着,将自己头发上的簪子摘下来。刚刚头发上也落了不少花瓣花苞和细碎的叶子,发髻肯定是要重新梳理的。

    约么这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秀纱仔细的给她梳理好头发,挽成发髻,又拿来一个小巧的素银做的花蕊簪子簪在头上。

    “她还没走吗?”刘嫖左右看了看铜镜,出声问道。

    秀纱摇了摇头,也觉得这位公主真是有些不会看脸色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婉拒,她非要装作听不懂,硬坐在那等。

    “行了,去看看吧。”刘嫖皱着眉头往外走去。来都来了,也晾了大半天,她再不出去就不大合适了。毕竟还不能撕破了脸面把人请出去。

    大堂处,刘嫖刚迈进来一步,刘姝就起身站了起来。

    “长姐。”她这般说着,恭恭敬敬的俯身下去行礼,再次抬起头,脸上就挂上了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刘嫖轻轻的递给秀纱一个眼神,叫她将堂内的人都领出去。“才见了人就要哭,这是埋怨我来晚了吗?”

    刘姝摇了摇头,坐了回去,只是依然是哭哭啼啼的不曾回话。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擦泪的帕子都换了两三个。

    若是往年,刘嫖见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定会不自觉的心疼这个妹妹。可是这几年,明面上刘姝虽没有同周亚夫成婚,可是作为暗地里的丞相夫人,她接受的奉承和追捧却也不少。如今刘嫖再看到她哭泣的模样已然生不出什么怜悯了。

    养尊处优、身居高位的人再做出一副苦涩呜咽的样子,只会叫人觉得浮于表面,格外虚假。

    “到底出了什么事,能叫你登上我的门。”刘嫖淡淡的开口询问。

    刘姝的哭声一顿,轻声啜泣道:“叫姐姐看笑话了。今日突发变故,满长安城我只能来寻姐姐说说话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刘嫖一头雾水,“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变故?”

    “今个早朝,陛下免了周亚夫的丞相之位。”刘姝轻声说着,眼泪如同决堤的湖水又止不住了。

    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怪不得她不知道。

    刘嫖暗自思量着垂下眼去。

    一朝的丞相被免官,这背后肯定有原因,而且原因还不小。

    “只是免官,又不是收了爵位,倒也不必这般哭哭啼啼。”她缓缓开口说道:“这满长安城不做官的多了,有几个指望着俸禄过活的?”

    长安城里,一个砖头下去能砸到好些个王公贵族。这些人里也不是个个都做官的。其中有不少是靠着祖辈留下的基业过活,而且活的还挺好。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比如她两个舅舅家吧,虽然没做过官,但是靠着赏赐的田产和封户,活的快活的很,连带着家中的小辈出手也阔绰的不行。

    再比如她们家,有哪个做官的?她丈夫陈午不也就是个侯爷么,封户不过一千八,不也活的好好的?

    除却官身,周亚夫也是继承了自己父亲的爵位的!

    再说了,做官、免官、罢官,都是朝堂上稀松平常的事,有什么好哭的!再者要是哭有用的话,那遇上天灾人祸的都不必着急了,哭一哭就行了。

    “阿姐不知我们的委屈。”刘姝也收住了眼泪说道:“这些年,我们对皇家忠心耿耿。”

    这句话换来刘嫖暗地的一瞥。

    可是刘姝这话,确实说的诚心诚意。

    当年周亚夫驻扎细柳,管理军营井井有条,军中无人不知周家将军体恤士兵治军严明的名声。后来七国之乱周亚夫奉旨平叛,敌我军队数量悬殊,他却出奇制胜立下不世之功。近几年在朝中任职丞相,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随随便便就被厌弃了呢?

    再说她这个公主,虽是皇家血脉可毕竟跟当今的陛下关系疏远,但她也是一心向着天子的。天子说立谁为太子,那她就去捧谁,这不也是做臣子的本分吗?叫她说,定是陛下觉得她们家三心二意了。可是谁也不知道当初太子刘荣会被废啊。

    “长姐,我也不是抱怨什么,而是有满腹的诚心不知向谁诉说。”刘姝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丈夫虽然脾气急躁又执拗,但他是真的忠君的。”

    “这话你不该跑来跟我说。”刘嫖依旧气定神闲的淡淡开口,“我知道管什么用呢?上头的那位信不信才最要紧。”

    再说了,忠心两个字也不是单凭一句话就能保证的。而且有时候忠君和自己的私心并不冲突,不过是借坡下驴罢了。

    “刚刚你也说了,周亚夫偏执,这性子惹起祸来也不遑多让。”刘嫖抬抬手,命人上茶,“其实我倒觉得免官了也挺好,在家修身养性,不是什么坏事。”

    刘姝抿了抿嘴唇,却也不曾反驳。

    “先前他毕竟有功,陛下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刘嫖打了两句场面话道:“若是哪天他改了性子,保不准陛下还会重新启用他的。”

    “那就借姐姐吉言了。”刘姝这般说着终于没有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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