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章

    第二天,刘嫖还在等下人的消息呢,却不想长乐宫王娡身边的侍女一早就登门过来请她进宫。

    “你先回去禀报太后,就说太皇太后回宫后我自会进宫一趟的。”她冲着来的人这般说道。

    “太皇太后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在长秋宫内大发雷霆。”巧儿神色慌张面带焦急的快声回答。

    刘嫖闻言蹙起了眉头,将手中的粥碗放下,径直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她:“太皇太后回来了?”她怎么没听到风声?

    “太皇太后和陛下是连夜回的宫,只比宵禁早半柱香的时间。”巧儿苦着一张脸焦急的催促着,“公主,咱们快走吧。”

    刘嫖也顾不上没吃完的早饭,匆匆的往宫内赶。

    刚到长秋殿就见下头跪了一排的人。为首的正是刘彻和陈若华,下头还有窦婴以及田蚡。

    窦漪房直着身子坐在上头,手边上在一旁小心伺候的正是王娡。

    “明明是盛夏的天,我怎么觉得这长秋殿处处透着凉意啊。”刘嫖垂眸随即换上一副笑脸,“母后这是怎么了,冷着一张脸,吓死个人了。”

    窦漪房冷哼了一声,虚无的眼神瞥过一旁的王娡,“我倒觉得今天热闹,热闹的都有些过了头了。”

    旁边王娡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一句话都不敢说。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刘嫖走到刘彻和陈若华的身边冲着殿内伺候的侍从说道:“好没眼色,长秋殿是缺了席子吗,还不赶紧拿过来让陛下和皇后坐下。”

    她这般说着,就将刘彻和陈若华扶了起来。

    “母亲心疼子女,妻子心疼丈夫。”窦漪房冷冷的说道,“如此一来倒只有我这个老婆子讨人嫌了。”

    刘嫖走到窦漪房的身边顺势跟旁边的王娡打了个眼神,“女儿也心疼您啊。这殿里有一个算一个,谁不心疼着您?”

    “心疼我?那可真是够孝顺的。何不直接了当的叫我不要插手朝政,老老实实的颐养天年?耍这些欺上瞒下不入流的小手段!”窦漪房嗤笑了一声重重的拍了拍案桌,语气一句比一句重,“皇帝,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祖母吗?你把先帝的遗命当什么了?把朝臣当什么了?这些臣子将领都是你随意遣派随意打压的人不成?”

    刘彻抬起头来急切的回道:“祖母,孙儿没有。”

    窦漪房冷笑着将案桌上的案牍打下桌去,“你真以为靠那几个儒生能成事?他们撺掇着你在朝堂改立规矩我允了,他们挑唆着你打压诸侯和列侯我也允了。想来是我太过仁慈,他们竟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胆敢调拨天家骨肉亲情!”

    “就因为你宠信这几个儒生,那些信奉祖宗家法的老臣怨声载道,被惩罚降爵的宗亲列侯心生恨意。”窦漪房痛心又严厉的看着这个行事鲁莽的孙儿,“要不是有我压着,你觉得你此刻还能坐的稳吗?”

    刘彻的眼眶红了,不知道是急还是在后悔,他俯身叩首道:“都是孙儿的错,您要罚就罚我吧。只是祖母您宽宏大量,还请把太傅放出来。”

    “你还敢给他们求情!”窦漪房厉声叱责。

    刘嫖赶紧将一个个的竹简从地上捡起来说到:“您以前总说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多教一教就行了。今日之事想必是陛下听信了小人的教唆才犯下过错的。母后您不喜欢那几个人那边打发了他们。咱们再给陛下找几个忠心的不就行了?”

    “是啊,公主说的对。都是下头的人仗着陛下年幼胡作非为花言巧语。”王娡赶忙接过话茬道:“您消消气,陛下还得仰仗着您的。”

    “是么。”窦漪房全然不顾刘嫖和王娡两个人的说情,再次问道:“皇帝,你可知错吗?”

    刘彻挫败的闭上了眼睛,颓唐的说道:“孙儿,知错!”

    窦漪房心气顺了一些,“皇帝有错,就是臣子的错。将赵绾及王臧打入监牢。”她这般说着将其中一个案牍拿起来扔到刘彻面前,“他们拿规矩约束别人,自己触犯律法却毫不在意。这是他俩的罪状,你仔细看看吧,可别说我冤枉了他们。”

    “置于窦婴和田蚡么。”窦漪房冷哼了一声,“先帝临终前任命你们为御史大夫和太中大夫。新帝继位后又擢升你们为丞相、太尉。你们倒好,上不能劝谏陛下,下不知百官议论,有什么脸面坐在高位之上!”

    “太皇太后息怒。”窦婴和田蚡纷纷叩首道。

    “息怒,你们有什么本事能让我息怒?”窦漪房淡淡开口。

    田蚡眼珠子转了转俯首高声道:“臣做官不久不知人心险恶以致陛下受了小人蒙蔽。臣以后定会加以改正的。”

    窦漪房看着下头低头认错的窦婴和言辞恳切的田蚡‘哼’了一声,“你们两个都给我在家中思过一个月。若再有这种事发生,这三公的位置你们也别做了。”

    窦婴和田蚡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皆叩首称诺的答应着。

    “没有那万全的手腕,甭做那雷霆的活计。”窦漪房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说道。昨日带着人围困上林苑,连夜带着人回京,今早上更是发了一通火。现在心她的心里就觉得痛快多了,“行了,都回去吧。”

    “皇帝,该学的你还有的学呢。”在殿内众人要离开之际,窦漪房扶着额头轻声说道,“别觉得什么都能瞒的过我这个老婆子的眼睛。”

    等众人都走后,刘嫖接过侍女送过来的茶水给窦漪房倒了一杯,“说了这么些的话,母后喝些水润润喉吧。”

    窦漪房‘嗯’了一声,顺着刘嫖的手将茶杯接过来喝了几口后又把杯子放下,“他们都觉得我眼瞎了,但其实我看人看事清楚着呢。”

    刘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只能尴尬的笑了下。

    “是王娡请你进宫的吧。”窦漪房笃定的说,“她倒是聪明,前脚我停了早朝将皇帝传召过来,她就派人把阿娇和你叫过来给她儿子求情。”

    刘嫖回答:“其实她不派人跟我说,我也是要过来的。两宫卫尉一齐向上林苑进发,这么大的阵仗,我可不好奇么。”

    窦漪房笑了下,全然不见了刚刚的严肃,“难不成是怕我废立皇帝不成?”她这般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新帝刚登基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朝堂难免震动。不过长安的军队兵强马壮,我倒也不至于那般担忧。全当给他练手吧。”

    “我就说您还是向着自家孩子的。”刘嫖继续讲道:“要不然您也不会像今日这样轻拿轻放了。”

    “可是这孩子跟咱们还是隔着心啊。他做的这些事可瞒着不少人,就连阿娇也没听到一言半语。”窦漪房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头前他下了旨调令两宫卫尉,我也成全他,省的以后有人不把圣旨放在眼里。”

    刘嫖小心陪坐着,一直到中午陪窦漪房用过了膳才离开。出了长秋殿后,就见刚刚去请她入宫的宫女巧儿在路边上站着。

    “给大长公主请安。”巧儿笑着说道,脸上已经全然没有早上的焦急和忧虑了,“太后娘娘正在长定殿里等着您呢。”

    刘嫖冲她颔首示意了一番,跟着人便去到了王娡那里。

    先帝去世后,王娡就从未央宫里搬了出来。长乐宫西边四所宫殿分别取名为长信、长秋、长定、长寿。其中长信殿乃先是前薄太后居住过的宫室,长秋殿是现下窦漪房在住,唯有长定和长寿两殿分别位于长秋殿的东侧和后边,王娡便做主搬到了长定殿中。

    进了门后,王娡便迎了上来,不等刘嫖冲她行完礼,她便伸手将刘嫖拉了起来,“多亏了公主过来,不然今日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刘嫖略缓和了语气说道:“就是我不来,太皇太后也不会拿陛下怎么样的。她老人家还是很护着自家人的。”

    “是。”王娡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但很快附和的回答,“我一听说太皇太后将陛下诏过来就慌了神了,连累了皇后跟着彻儿跪了一场。”

    刘嫖其实不在意这个。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患寡而患不均。窦婴还是窦漪房的侄子呢,不还是跟田蚡一起被骂?

    二人一起受罚叫同甘共苦,要是一个受罚一个看着,那完蛋,两个人将来准会闹矛盾。

    经过今天这件事,刘彻和陈若华这对夫妻保不准感情还会往上升升温。

    “总之太皇太后现在也消了气了。”刘嫖笑着说道:“不仅如此,她还同意了先前陛下对两宫卫尉的诏令。”

    王娡顿时喜笑颜开开来,不停的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刘嫖安完王娡的心就打算回去了,但王娡非要留她在宫里喝一盏茶。没有法子,刘嫖只能答应着,坐在了长定殿里。

    长乐宫她倒是进来了不少次,但是里头的长定殿还是第一次来。刘嫖略微打量了一下这所宫室,觉得它看起来还没有椒房殿的一半大。

    刘嫖先前好似听窦漪房说,这长乐宫西边的四处宫殿属长信殿最大,长秋殿其次,最小的就是这长定殿。难倒在搬离未央宫之前宫人们没跟王娡讲过吗?

    “叫公主见笑了。”王娡将一盏茶推到刘嫖的手边上说道:“这所宫室比昭阳殿还小上许多,看起来没那么宽敞。”

    既然王娡主动提起来,刘嫖就顺着她的话问了起来,“听说长寿殿要大的多,你怎么不搬到那边去呢?”

    “这不是怕离太皇太后远了么?”王娡温和的叹了一口气,言语间颇有讨好的意味,“我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人,离太皇太后近一点我才觉得踏实。”

    哦,合着把她留下来是为了说这个?

    刘嫖当即戴上了微笑面具,了然的漫语轻声的对王娡说:“真是有心了。你的孝心和诚意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定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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