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5 章

    二月中旬,田蚡死了。

    挺好的,正巧刘嫖的绢花也做完了,一百二十八朵,一朵不多一朵不少。案桌上柳枝篮子里白花花的一片,看起来跟春天里盛开的未名小花一样,楚楚可怜摇曳生姿。

    其实她本想做花圈的,但是又不知道花圈该怎么扎。下头人倒是说可以插在茅草垛子上,但她又觉得寒酸,所以干脆几朵并一朵的穿起来,全放在了篮子里。

    刘嫖拍了拍盛花的篮子,多日来的心气顿时就顺了不少。

    答应窦婴的事情,她总归没有食言!

    “准备些鸡鸭贡品,明天去一趟阳陵。”她想她得去给窦婴上个坟。

    长安城北面,渭水对岸的山脉向来是皇家和王公贵族用作安葬的常选之地。阳陵也是其中之一,它位于长陵的东边,离长陵邑和她在长陵的雅园不远。

    哦,对了,刘启的陵墓就在阳陵。而窦婴的坟墓在阳陵山一侧,离刘启的陵墓不过五里。听说这个位置还是窦婴生前自己选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

    窦婴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效忠的陛下就是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

    这对君臣的坟墓隔的不算太远,若是世上真有魂灵,不知道刘启在地下见着窦婴会是什么感想。

    不过这些也不是刘嫖能知道的了。她现在只是单纯来跟窦婴还愿的。

    “母亲,窦世叔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欣慰的。”一旁的陈融出声说道。

    刘嫖缓慢的点了点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挎着篮子,将自己亲手做的绢花一点点的扔进火盆里烧掉。

    “明明是阳春盛景,但你叔父墓碑附近却光秃秃的。你去山野间找找鲜嫩的花朵,让你叔父也瞧瞧这春日里的颜色。”她轻声对陈融说道。

    “是,儿子这就去。”陈融说着便往北边山野里走了。

    刘嫖看了看远去的陈融,又不免得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自从被革职了之后就一直在家郁郁寡欢。所以她这次出来就把他带上了。开春了,年轻人还是要多去外头走走才好,在家呆久了人也会麻木的。

    只是陈融在旁边站着,有些话她也不好开口,现在他走了,她也能有什么说什么了。

    “你家眷已经在清河观津安顿好了,听说你最小的孙子也都会叫爷爷了。”刘嫖一边往火盆里扔绢花一边说道:“我今日过来是想跟你说件事的。田蚡死了,就在昨天。我答应你的事情没有食言。要是你还活着的话,听说了此事想必也会觉得痛快的是不是?”她带着些许歉意的笑了下,“就是我借着你的名义在外装神弄鬼来着,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两个月朝堂之上闹的也挺厉害的,田蚡先前提拔上来的那些人,被革职的革职,抄家的抄家,半个都没留下。”刘嫖言语顿了顿,接着说道:“说起来,田蚡的死,我也不过是个推手,真正叫他心惊胆战的是刘彻对他那一派人的清算。咱们这位陛下,比寻常人都要心狠手辣。”

    刘嫖絮絮说着,很快一篮子的绢花就烧没了。

    “尽人事听天命。我也不知道自己死的那日会是什么光景。”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渐渐涌上来的云彩,怅然若失。

    “母亲,附近只有这样的花,您看成不成?”这时,陈融拿着一捧黄白相间的野花走了过来。

    刘嫖接过来放在窦婴的墓碑前说道:“挺好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花,但也应景了。”

    祭奠完窦婴之后,他们一行人便准备回去了。只是来时天气不错,走时就不行了。积云渐渐上涌,风也从山林之间呼啸起来。

    “公主,估摸着要下雨了。”苏晴提醒她道:“咱们现在回长安吗?”

    看这个天气,保不准走到半道上就要下雨。

    “走山路先到长陵邑,若是雨势大的话今日就不回了,在园子里停歇一晚。”她吩咐道。

    谁知,她们才下了山,大雨就噼里啪啦的下来了。他们只能先到山脚下的茅草亭子里避雨。

    “惊蛰这段日子最爱下雨了。”刘嫖站在茅草亭子下,抖了抖衣服上的雨珠。

    苏晴拿出帕子递给她道:“是啊,正是春雨连绵的时候。”

    刘嫖站在山脚,向远处望去,但见鳞次栉比的城池在烟雾缭绕之间若隐若现。那就是长陵邑了。

    “公主,您瞧。”苏晴站在她的身旁轻轻说道。

    刘嫖回过神来,顺着苏晴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村姑打扮的人从山上匆匆忙忙的跑来。

    她一只手将篮子举过头顶,一只手举起不算宽大的衣袖半盖住脸庞。她的发丝凌乱,身上粗布麻衣都被雨水打湿淅淅沥沥的往下滴水,看起来狼狈极了。

    “叫个人过去接一下。”刘嫖说道。

    小厮拿着伞就出了亭子,结果人还没走到她跟前,她自己就先摔了一跤,整个人跌进了泥巴里,篮子里的野菜撒了一地。

    小厮连忙把她扶起来,她轻声倒了声谢,着急忙慌的将洒落在地上的野菜捡起来。过了一会,她才在小厮搀扶下走到亭子里来。

    “多谢您。”她轻声说着,俯身行礼,再抬起头来就露出一张满是黄泥点子的脸来。

    “孩子,擦擦雨水。”刘嫖轻声对她说道,将手上的帕子递过去。

    那姑娘恭敬的双手接过,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变了神色,脸上透出一股不可置信来,整个人直愣愣的僵在了原地。

    “怎么?”刘嫖轻声问道。

    她赶紧低下头去,脸上有些慌张,急声解释一般的说道:“不敢要贵人的东西。我,我,”她支支吾吾的往后退了两步,被放在地面的篮子绊了一下。

    “民女身上污秽,不打扰您了,不打扰您了。”她紧紧的攥着帕子,转身要走。

    刘嫖蹙起眉头,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见了生人的缘故才会这般害怕:“你先等等。”她缓和了语气轻声安抚她道:“我们是从长安过来祭奠亲人的,很快就回去了,你不要害怕。”

    “我、我没有,”那女子踉踉跄跄的拿起放在地上的篮子,但刚刚那一跤好像跌的有些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好像一只腿扭到了。

    “这位姑娘,我们不是坏人。你受伤了,这雨又大,何不在这等等?”这时苏晴在一旁说道:“我们主子是个好心的人,说不定等雨停了,我们还能送你回去,顺便能给你请个郎中看看。”

    “不了,不了。”她连声拒绝着,冒着雨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但还没走几步,人又摔了,久久都没能爬起来。

    “母亲,我去看看吧。”这时,一旁的陈融面带不忍的说道。

    刘嫖叹了一口气,“去吧,这怕是摔的有些重了,你不要轻易挪动她,实在不行就把她抱回来吧。”

    陈融答应了一声,带着身边的含桂走了过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那名女子面露迟疑,然后轻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含桂在一旁打着伞,陈融一抬手就把她从泥地里抱了回来。到了亭子里,陈融便把她放在了木墩子上。

    “姑娘是哪的人?”刘嫖轻声问道。

    她低着头小声说道:“家在长陵邑市坊里角。”

    刘嫖哦了一声,又道:“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待雨停,我派个人快些去你家中知会你的亲人,省的他们担心。”

    她咬了咬嘴唇,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家里无人,只有我一个。”

    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

    刘嫖便也不继续问了,省的哪句话说的不好,触动了她的伤心事。

    一行人坐的坐,站的站,都在这不算大的茅草亭子里等着。过了一会,雨好似渐渐小了一些,从刚刚的瓢泼大雨变成了针丝大小的细雨。

    “公主,公主!”这时,从远处传来几声高呼。

    刘嫖定睛一看,原来是安德山从山下往亭子这边走来。

    他的身上泥泞一片,脸上带着焦急和恐慌。人还没到亭子,他便带着哭声的跪倒在地的说道:“公主,可算找着您了。侯爷他...他,不好了!”

    刘嫖顿觉眼前一片漆黑,厉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今早您刚走没多久宫里头就来了人,”安德山哽咽道:“奴才无能,没能拦得住人,叫他在侯爷面前胡言乱语了几句,侯爷当场吐了血,现在郎中正在诊治。”

    刘嫖顿觉呼吸不畅,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只能撑着旁边的柱子维持站立。

    “母亲,”陈融赶紧上前来将她扶住,然后对一旁伺候的人厉声说道:“把人带上,快马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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