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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第十章

    地处西北的兰州城是边陲重镇,跟南方那些富庶的地方没法比,不过比起北遥草原上那些还没有定居的游牧部族来,这里繁华得就象是座天堂。

    只是再怎么繁华的景象里,也会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马车里熟睡的靖西王宁醉一声吓人的大叫,猛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正在练功的祁劫生皱皱眉,忍住胸臆间被吓出来的一股腥闷感,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宁醉缓缓坐起,脸上通红,一脑门子汗,眼前还闪动着北遥皇太孙临死时脖颈里喷出来的鲜血。他拍拍胸口对自己讪笑:“没没,没什么。到兰州了吧,太好了。”他说着把左边窗帘揭开一点向外看,掩饰一下突突乱乱的心跳。

    气息被打断,祁劫生也不再勉强练下去了,毕竟年轻,好奇心也重,于是他揭开右边的窗帘,打量着陌生的兰州城。

    玉门掌教大人驾临,兰州当地有头有脸的人都来迎接,大半个城池的居民也不管是不是玉门信众,全都焚香跪拜。这副景象不仅两个少年看着新奇,就连跟随了宁仲冉二十年的叶朝岚也十分不解。师父的行事风格他很了解,在出发护送靖西王前往北遥为质的时候师父甚至坚持要隐瞒身份,只以随从的名义守护在使团队伍里,从来都是退让容忍的师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变得如此高调张扬?

    为了怕师妹惹出什么麻烦,叶朝岚这些天一直将云夕岚带在身边,但是师兄妹俩人之间再也不能象小时候那么亲近了,再怎么故意再怎么使劲,也总觉得隔了一层,甚至有的时候叶朝岚会觉得师妹在躲避、甚至是在怨他。

    就是因为祁劫生吗?这一年多时间他和师妹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居然会让师妹对他产生了如此深厚的感情?

    奉师命去传唤祁劫生时,叶朝岚更加好奇地打量起这个师侄。论武功论文采他都稀松得让人无奈,但是论起机变和对自己的狠厉,这小子远远胜过绝大多数比他年纪长很多的人。叶朝岚扪心自问,如果是他自己,能不能立刻领会师父的意图,能不能甘心舍命,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就明白他已经无路可退。

    叶朝岚知道师父心里其实对祁劫生十分不舍,从离开马蹄寺后直到到达兰州,他一直都试图找到另外一个人选可以假冒北遥皇太孙,奈何这并不是上一回戏台那么简单,没有祁劫生这样的胆魄心性,师父不敢演这场戏。

    知道师公传唤,祁劫生收好那本破旧的《玉琅经》,安静地跟随在叶朝岚身后。兰州城里清幽古朴的金天观现在是玉门掌教大人的驻跸之所,到达一座安静的偏厅时,祁劫生发现不只宁仲冉,崇秀大师也在。

    到了兰州已经算是深入卫国土地,北遥叛军追不到这里,扶风城里龙椅上的那个人再也什么想法,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有什么明目张胆的行动。现在是时候公开向天下宣告,北遥皇太孙与卫国靖西王全都脱险,被玉门掌教大人率教众成功地从乱军中营救出来了。

    祁劫生站在偏厅中央,听完了宁仲冉的一番话,在所有人都等待着他的回答时,他抬起头,盯着窗外院子里的一株老槐树,静静地想了很久。

    端坐在高位上的宁仲冉出身皇族,还是个孩童时他就和一批同样姓宁的远近宗室的孩子们一起被送进玉门,历经三十多年摸爬滚打,躲过多少明枪暗箭,又踩着多少鲜血尸骸才终于走到了如今的位置。然而象他这般久历风雨的人,这一刻也没能看透祁劫生的眼神,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眼睛里仿佛藏了一面海。

    来自马蹄寺的崇秀大师也一直在看着祁劫生,在看到自己的外甥轻轻地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我愿,无惧。’时,大师分不清自己是在庆幸还是在后悔。北遥人怎么会忘记仇恨呢,马蹄寺冰冷坚硬的石室里苦修再久,支撑他活下去的也只是对仇人深彻骨髓的恨意,原以为一辈子只能用仇恨的火燃烧自己,谁能料到长生天眷顾,竟然有个坚强勇敢的外甥死里逃生,逃到了他的面前。崇秀的手在袖笼里攥紧佛珠,他在心里飞快地念诵着佛经,所有报应所有恶果所有最可怕最残忍的惩罚都请佛祖降到他的头上,只要劫生能躲过凶险的劫难再一次劫后重生,只要陶格图胡能够逃出扶风城回返草原,只要逝去的姐姐和无缘的爱人能够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成功营救北遥皇太孙并护送他前往卫国京城的公文由兰州当地官府第一时间派六百里加急往东南送去,玉门的任务至此交接,接下来的路程里,负责保护皇太孙的人换成了官军。与皇太孙一同南行的还有在此次营救行动中立了大功的马蹄寺僧侣,崇秀大师要代表寺庙到京城接受封赏。当然崇秀大师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任务,就是在到达卫国京城的这一路上,对祁劫生来一场加急培训,在最短的时间里培养出北遥皇太孙的作派。

    在举步走出金天观偏厅前,祁劫生轻撩衣摆,跪倒在了宁仲冉面前的青砖地上。少年端端正正地朝着玉门掌教磕了三个头,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丝可亲的微笑,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起立转身,步履昂然地走了出去。在祁劫生身后,宁仲冉缓缓站起身来,跟着走了出去,十数步之后停在院中老槐树下。

    西北寒凉,初秋时分槐叶已经开始发黄凋落,一片片随风而落时,有点象北遥查苏那部族祖地那片雪原上飘飞的雪花。除了夹杂着罗刹国血脉所致的外貌特征,自极冰冷处生长起来的部族族人,灵魂深处也是冰冷的吧。一片微黄的槐叶拂过眼睫边,宁仲冉眨了眨眼睛,悠然一声长叹。

    失去联系多日的北遥皇太孙和卫国靖西王同时出现在兰州城,这让很多人松了一口气,也让很多人倒吸一口气。兰州当地最高军政衙门是凉州都督府,现任的凉州大都督正是靖西王宁醉的大舅舅安知古。

    人到兰州,宁醉肯定要到舅舅家去露个面,外公外婆都已经不在人世,舅舅就是世上最亲的亲戚了。安知古极为惦念自家远嫁南川的妹子,更知道外甥被送到北遥去绝不是件好事,奈何自身没什么功绩,爵位传到他身上时已经从侯爵降成了伯爵,再加上远离京城,更是一句话都没办法帮外甥说,只有舅甥见面抱头痛哭。

    离开官驿去凉州都督府时,同行的祁劫生还是祁连山冷龙岭里的山民,可等宁醉回到官驿时,祁劫生突然就变成了那个死在他眼前并被烧成了灰的北遥皇太孙。

    宁醉的脑袋瓜不太够用,用了很长的时间还没能明白过来,被请到宁仲冉那儿去,由玉门掌教大人亲自指点一二。这些天来一直与宁醉同行同宿的祁劫生身边终于安静了下来,曾经龙头镇上装模作样给逝者念往生经的假道士摸着身上刚换不久的北遥华服,摇头暗叹,想笑,更想师父。

    兰州城官驿中这间被重重护卫着的院落里,祁劫生站定着抬头朝天上看,大雁已经在向南飞了。它们从北遥草原飞到这里,再一路向南,说不定就会飞到师父的家乡,四季如春的地方。雁阵行行,一小会儿功夫就从院落顶上的天空中飞过,消失不见。祁劫生心里响起了草原上歌唱大雁的长调,如果师父在身边,他想唱给师父听。

    有点颓然地走回屋里,拒绝了所有仆从侍卫,祁劫生坚持自己独处。关上房门插好门闩,他连鞋子也没有踢掉就一头扎进床上,头埋进枕头里,一动不动地躺着。

    明天一大早就要启程了,就要离师父越来越远了吗?

    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祁劫生猛地转过身坐起来,被一只柔软的手捂住嘴把他又按回枕上。云夕岚一只手捂住徒弟,另一只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只乌亮亮的眼睛带着笑,眼角笑得微弯。

    “劫生。”

    云夕岚嘴唇动了动,极轻极轻地唤了一声。祁劫生点点头,又点点头,一把揽住师父把她拉向自己,象个孩子一样埋首在她怀里。

    这个动作太亲昵,完全不是一个已经长大了的男徒弟应该对女师父做的,云夕岚想把他推开,犹豫再三,抬起手温柔地抚在了他的脑后,一下一下轻轻地捋抚,一声一声轻唤:“劫生,劫生。”

    重新被属于师父的清香气息笼罩住,祁劫生觉得这是莫大的幸福,十几岁的大男孩还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他只知道他宁愿舍弃世间所有,换取跟师父在一起的长长久久。眼泪终于还是从紧闭的眼睛里渗了出来,沾湿了祁劫生的眼睫,也沾湿了云夕岚的胸襟。怀里徒弟明显粗重了的呼吸声里带着几分泣意,云夕岚心疼地搂紧他,轻声笑道:“好日子里不准难过,劫生,猜猜师父为什么来?”

    为什么?祁劫生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看着师父。近在咫尺,声息相闻,他老实地说道:“猜不出。”

    云夕岚贴得更近,就在他耳边低声道:“傻瓜,过了今天你就十七岁了,虚岁十八,明年十九,一转眼二十,就赶上师父的年纪了。”

    眼睛里还有未干的泪水,祁劫生又想笑了,师父说得没错说得很对说得太对了,师父在等着他长大呢。云夕岚用指尖抹净祁劫生眼角的泪,吸吸鼻子:“劫生,师父送你个礼物。”

    “什么,师父?”

    云夕岚知道时间紧迫,她很想再跟徒弟多说几句话,但是再怎么不舍,也只能在轻轻拍拍傻徒弟的脸颊后,指尖在他颈窝几处穴道上飞快地连点几下。祁劫生睁眼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在师父怀里变得僵硬,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关节可以活动,只能看着师父把他放回床上,然后开始脱他身上的衣服。

    意识迷离,皮肤直接接触到空气时有些微凉,祁劫生在彻底昏睡过去之前听见师父轻且急促的低语:“别怕劫生,你先睡一觉,等醒了就回冷龙岭进山里躲着,师父会回去找你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记住!”

    祁劫生坚持的时间比云夕岚预想得要长很多,她脱了祁劫生身上属于北遥皇太孙的华服,给他换上了从冷龙岭石屋带来的旧蓝衣。残存的意识里,师父穿上了北遥华服,最后十分用力地抱了抱祁劫生,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可能是想避嫌,也是为了显示玉门不欲参与尘世俗务的决心,第二天一大早护送北遥皇太孙前往京城的车队离开兰州城时,宁仲冉没有出现在送行的队伍里。不仅他,玉门明面上的人一个都没来,只有扮成普通官兵的叶朝岚混在骑兵队伍里,随车队缓缓出发。

    说起来祁劫生曾经是查苏那部族长的嫡子,对于北遥贵族的作派并不陌生,想来让他看起来颇具皇太孙的风范不是难事。可扮成一个地位这么尊贵的人,到了京城里接触到的也不会是寻常人物,聊个天说个话,每个字眼背后必然都藏着试探、陷阱和重重机锋,查苏那部在灭族前就是个与皇族极不亲近的部族,祁劫生又离开草原三年多,有很多信息和知识需要补充,人物关系、官员结构、明里暗里的敌我,当然最主要的,还有关于他那个名义上的姨妈的所有事。

    想要把这些都理清理顺,需要的时间不会短,崇秀大师应对的方式就是尽可能拖延路途上的时间。到了名山大川古寺道观这类地方当然必须带着北遥皇太孙去亲自走访一番,只有让来自异族的人对卫国这片辽阔美丽的土地生出了亲近的感情,才是日后建立真正和平的基础。

    出兰州向东南八十里便是双咀山,车队缓缓行来朝发夕至,崇秀大师听闻山中有座同样为藏传格鲁派的石佛寺,寺庙不大,历史却颇久远,向上一直可以追溯到数朝之前的北魏时期。为了祈求卫国与北遥两国国泰民安,北遥皇太孙怎么能不亲自上山去礼佛祈祝呢。

    上山下山再沐浴焚香,这怎么也得两三天时间。崇秀大师打定主意,派人去和祁劫生暗中串供,安排好统一行动。还是三十三天上那个黑脸小喇嘛,他端着一盘大师亲赠的佛斋来到皇太孙宿营处,经通传后随护卫走到了营地里临时扎建的帐篷边。

    帐帘垂着,皇太孙旅途劳累早早地安歇下了。小黑皱眉想了想,突然用北遥话说了一句什么,半晌过后没见任何回应,果断地掀帘走进去。

    帐篷里没点灯,只有一道寒光转瞬即逝,淡淡的山茉莉花香中,小黑能感觉到架在脖子上的剑刃有多锋利,他却不惊慌,用不会惊扰到帐门处卫国护卫的声音低声道:“误会!误会!是自己人!”

    石佛寺在双咀山的山腰处,依山势而建,几座并不高大的建筑掩映在树丛中,站在山脚下看不真切,沿着石阶一路爬上去,碧树红墙渐次错落,庄严中透着几分意趣。

    护送北遥皇太子的人从玉门弟子换成了兰州的官军,这才让云夕岚有了假冒祁劫生的机会。假中假的戏码听起来不免让人失笑,在石佛寺中与云夕岚相见的崇秀大师就笑了:“女施主这样做非但救不了陶格图胡,反而会害他死得更快。”

    这个意思是‘留住’的北遥名字一经念出,云夕岚的脸色发白:“大师,你……”

    崇秀还没有从闭关带来的伤害中恢复,无法自己行走,四个小喇嘛把他的轮椅放在石佛寺的正殿中便走出去守在门外,云夕岚站在佛像前垂首看着这个好象一阵风都能吹倒的中年喇嘛,不知道他的话从何而来,更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劫生的北遥名字。

    崇秀一边拈动佛珠一边低语道:“贫僧剃度前俗家的亲姐姐,便是祁劫生的母亲。”

    云夕岚震惊,谁能想到劫生苦寻不着的舅舅就是马蹄寺里的崇秀大师,偏巧宁仲冉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将劫生带到了马蹄寺与舅舅相见,其中的机缘巧合真是让人不敢相信,难道师父早就知道了劫生和崇秀大师是舅甥,故意布下的这个疑阵?

    “一切皆是天意,玉门掌教大人现在还不知道贫僧与劫生的关系,他带你们来马蹄寺为的是另外一件事。”

    崇秀大师简略地把前因后果说出来,云夕岚沉默了很久。从真正的北遥皇太孙死亡到决定用劫生来冒名顶替,这之间的时间很短,师父不仅果断而且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第二步第三步,如果真能得到陈留王妃的确认背书,没有人会怀疑被送到卫国京城的北遥皇太孙是真是假。

    可崇秀大师是劫生的亲舅舅啊,他绝不会这么冷静地亲眼看着劫生去死。云夕岚握紧双手:“我只是想救劫生,我与他名为师徒,实际上就是亲人,我宁可自己死也要保住他的性命,让他好好地活下去。”

    崇秀大师闭关太久,皮肤捂得苍白,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乌黑深邃,他用探究的眼光看着云夕岚,沉声道:“玉门掌教大人的能耐,女施主想必比贫僧更清楚,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地盯着劫生。劫生身系玉门的安危,掌教大人不惜任何代价也一定会让他前往京城,女施主的伎俩早就被看穿了。此时此刻劫生肯定正在南下的路上,由他及玉门高手用最快的速度星夜护送。掌教大人并不相信贫僧,更不相信兰州派出的官军,女施主如此行事,也许掌教大人觉得正中下怀,不仅安了他的心,或许还可以拿捏一下负责护送皇太孙的兰州边军,让玉门在西北传教时得到更多的方便。”

    一个光头喇嘛用低沉缓慢的声音说出这一番话,云夕岚只觉得冷。她从来不是一个机智多谋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同生蛊发作后想不出办法来自保,只能偷偷地逃出玉门,她觉得师父不再是以往印象里的师父,师兄也变了,很多人揭开伪装跟她眼睛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世界上唯一不变唯一透明可信的人只有祁劫生。她咬牙:“大师说我会害劫生死得更快……这是何意?还能想法子把劫生再救出来吗?”

    崇秀大师没有立刻回答,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玉瓶,拧开瓶盖倒了一粒暗红色的药丸进嘴里咀嚼,看样子味道不错,他吃得津津有味。云夕岚认得这是玉门盛装高级药材的玉瓶,闻了闻空气中隐约的药香,她脸上神色微变:“大师吃的这药虽能镇痛补元,却极易上瘾,劝您还是想办法戒掉了吧。”

    “若不吃,掌教大人怎么能安心放贫僧南行?”崇秀大师咽尽口中的药,把玉瓶依旧放回怀里,“女施主对劫生的关爱,他都对贫僧说明了,劫生说整个卫国他只相信女施主一人。贫僧如今再来问一遍,你是否真心愿救劫生?即使要与你的师父为敌,要与整个玉门为敌,战火再燃也无所顾忌,被千万人斥责诘难也无所畏惧?”

    云夕岚没有想多久,肃然地点头:“我愿,无惧。”

    玉瓶里的药起效极快,刚咽进肚子里没有几息时间,崇秀大师两条腿上的疼痛酸麻就减轻了许多,眼前的景物略微晃动变得有些不真切,还有些迷乱的光在闪烁。石佛寺正殿里女施主的身影,与兰州金天观偏厅里祁劫生的身影霎那间重合在一起,两个人都有一张沉静中透着股倔强的脸宠,眼睛里的目光仿佛是因为彼此而更加坚定。

    崇秀大师明白了些什么,他闭起眼睛努力把药效带来的陌生的欢愉感压下去,让自己镇定下来。再睁开眼,看向云夕岚,崇秀大师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眼下不要急,咱们慢慢往京城走,晚一天到,劫生就能多活一天。会有办法的,姐姐在天上看着我,我一定会把陶格图胡送回草原,帮他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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