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04 我想和你叙叙旧
魏荆嗓音低哑，带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音量大小。
周遭吵闹一片，因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气氛难以平静。
镜头放大，捕捉着每个人脸上微妙的变化。
而她慢悠悠地接过玫瑰，凑近鼻尖，轻轻地嗅了下。
还是苦橘的味道。
抬眼，又对上那双含笑的黑眸。
“啧，”她佯装不满。
“太犯规了。”
这话听着，倒像是在调情。
魏荆低头：“再来一次，还是我会赢。”
语气随意又笃定。
他本就比她高出了许多，往她身前一站，几乎就遮去了她大半视线。说话时，眉眼不自知地舒展，薄唇上挑，带着和从前一般的张扬和肆意。
林月窈淡淡睨着他。
嘁。
瞎撩什么。
她只陪他演到这了。
她偏过头看向摄像机后的导演，问道：“这怎么算，是我们赢吗？”
他低声说的那句话，只有她听到了。
确实不符合游戏规则。
但节目效果达到了，导演哪能说什么。连忙招呼工作人员，给他们定下最后的成绩。
52厘米。
减去魏荆的鞋码，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七厘米。
是挺近的，怪不得会扑到一起去。
林月窈垂眼，往后退了些。
导演组宣布结果：“根据刚刚的成绩，最终获胜的一队是魏荆和林月窈。”
“你们可以在早餐之后，选择你们想要约会的对象。”
“不可更改，不可拒绝。”
魏荆听着，偏头看了眼她，缀上一点兴致。
节目组准备的早餐极其丰富，林月窈虽然挑食，但也吃了许多。
脸从热汤里抬出来时，恰巧对上了对侧沈听禾的眼。
她顿了半刻，瞥到了他碗里只吃了几口的热干面。
偏南方的人，好像都对这种黏糊糊的面不太习惯。
她眼皮微抬，想到他昨天也把粥让给了她。
没做多想，她夹起一块虾仁，手臂向前伸，想顺势给他递过去。
手臂却在半路被小小地推搡了下。
魏荆坐在她身旁，忽然道：“林月窈。”
她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转头：“怎么了？”
他面色似不愉：“虾仁放下。”
她皱眉：“你又不喜欢吃虾仁。”
“你管我。”
魏荆牵了牵嘴角，伸手就将她筷子上的虾仁夹走。
丝毫不顾及摄像机的存在。
林月窈被他这恶劣的行为气得心里白眼一翻。
有了他这一番举动，她也不好再把自己的食物分给沈听禾。只默默将盘中的虾仁都挑出来，递到魏荆手边。
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爱吃就别浪费。”
魏荆瞥她一眼，嗤笑了声。
林月窈从前就知道，魏荆是极少碰虾的。
也不过敏，纯纯就是不喜欢。
但他会充当那种给人剥虾的角色，从桌头剥到桌尾，总也不嫌麻烦。
他膈应她，她还不能膈应回去了？
可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可就不一样了。
【啊啊啊啊！！女一的虾一开始是给男一的吧，被男四拦截了。】
【男四不是吧，上来就这么猛。】
【我靠我靠我靠，女一干嘛为男四挑虾仁！！】
【这两个人相处好自然，磕到了磕到了！！】
【女一好海，撩完男一撩男四。】
【海个屁啊，男一女一又没锁。】
【女一男四更配啊啊啊啊啊！！】
魏荆一反常态的配合，将她挑进来的虾仁都吃了下去，抬手随口问：“你昨天约会了吗？”
“没，逛了趟超市。”
“和沈听禾？”
“昂。”
“开心吗？”
林月窈嘴里还嚼着东西，闻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行。”
魏荆已经吃完了盘中的食物，但那碗双人份的粥他没动，此刻热粥滚着热气，沁得他眼底湿漉漉的。
“那你待会选我吧。”
“……”
她侧过身，一脸不解。
他目光坦然：“我初来乍到，林学姐要照顾我。”
“？”
“而且，跳远是我跳的。”
“我听说你昨天组队没吃到早餐。”
“……”
“你想干嘛？”
他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和你约会啊。”
“咱俩有什么好约的？”
“那你和他又有什么好约的。”
“几年不见，魏学长现在是愈发没脸没皮了。”
魏荆无所谓道：“我从前也没脸没皮。”
林月窈一口气被他堵的不上不下，胸口闷闷的，干脆背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他们此刻的麦都是关着的，嘉宾之间的距离也隔的很远，自然也没人会注意到这里的一点小异动。
见她背过身去，魏荆也不恼，伸长了胳膊，一只手落在她的肩上，将她一把转了过来。
动作熟稔又自然。
嘴上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
“还真想选他啊。”
四月早晨的风还是有些凉意的，为了方便运动，林月窈早上穿了一身短袖短裤。
而现在，不知是气温的回升还是早餐的热气熏腾，她只觉得被他轻搭着的那一块皮肤，每一寸都是热烫的、烦躁的。
他到底是凭什么说这番话？
从见面伊始就不依不饶的追问，从始至终就没正经过的态度。
一口一个“林学姐”的称呼她，把撩拨的话说得风轻云淡的……
就仿佛她凭空多出来了一段记忆似的。
可她到现在，好像都还没能梳理清楚该如何和他相处。
而他却明目张胆的向她叫嚣，他早已经把他们之间的那些不可言说忘得一干二净。
到头来，在俩人的关系里，游刃有余的还是他。
……
林月窈下意识掐紧了手心的软肉，忍住那股突如其来的不适感。
就在这时，她手旁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你有新的未读邮件。］
［你的恋综剧本，已更新。］
她微微讶异，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
最新的邮件上，横着几个大字——
［请选择与魏荆配对约会。］
-
公布两人的选择结果时，就似乎早就有过猜测，其他的嘉宾都没感到意外。
林月窈和魏荆的目的地是岛上的一家陶艺店铺。
这也是恋综惯有的约会套路了，通过让嘉宾一起捏泥塑来制造不经意的身体接触，以此拉进两人的距离。
但，她和魏荆？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正巧也对上了他的视线。
早餐后被支配的那股郁结还悬在心底，林月窈沉默了一路都没有与他主动搭话，他挑起了几次话题后，也识相的陪她保持着沉默。
此刻两眼对视，满厢尴尬。
就连导演组都没想过他俩竟然毫无火花，学弟的信息都已经连续发来了好几条。
但林月窈没看。
他俩经年之后的重逢，没一声不吭把彼此当空气就已经很不错了。
还约会？
玩呢。
她正想将这种心照不宣的沉默保持下去，魏荆却叫住了她：
“林月窈。”
他手指敲了敲窗玻璃，像是故意引起的注意。
“没一会儿就要到了。”
“嗯。”林月窈抬眸。
“温馨提醒一下，下车后就一定会有摄像机了。”
“嗯？”她眨了眨眼，脑子没转过弯来。
“所以……”
魏荆扯了扯嘴角：“你确定你下车后还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吗？”
林月窈愣了会，第一反应是看窗。
但是车窗在上车前就被他摇下来了，哪还能映清楚她脸臭不臭。
魏荆看着她的动作，嘴里逸出一声笑，“和我出来约会，这么委屈啊。”
这一句“委屈”不像疑问句, 倒像感叹句，听上去有种自怜自嘲的味道。
林月窈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心安理得。
但转念一想，他们多年没见，彼此之间的那些暗涌对他来说或许也就是一个大学时的消遣，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倒是现在，她被安排这事怎么也怪不到他头上，她却是实打实的把气撒到他身上了。
他这样的性格，估计会更不爽吧。
这一番心理活动下来，她到嘴边的话也不知道是说还是不说好，索性就一直僵持着。
魏荆见她半天没有反应，愣是气笑了，下车为她打开车门：“走吧。”
店铺风格雅致温婉，橱柜摆了许多精美的瓷器，店家应节目组要求早早就为他们准备了基础用具。
见他们终于来了，连忙向他们介绍入门的陶艺操作。
然后，就是围裙。
她想到这些年恋综里因围裙引发的那些二三两事，以及刚刚车里不太愉快的对话，默了默，正准备和魏荆避开这个易燃点。
他却已经出声喊她，语调懒懒的：“林月窈。”
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两条围裙，看着她，挑了下眉。
有摄像机在，他笃定她不会拒绝。
真欠。
林月无奈走上前，伸手想替他系上背后的带子。
他的腰身窄瘦精壮，明明还高她许多，却偏偏执拗的不肯转过身来，非要她与他面对面。
林月窈手臂圈拢着他，本能的为这个姿势感到变扭。
长长的围裙带子勾缠，在她手里化作不听话的结。
系围裙的手势仿佛随着摄影师的动作拉成了慢镜头，腰与臂擦磨的每一寸都烫得灼人。
魏荆低下头，喉结滚了滚。
这还不如他自己来呢。
“林月窈。”他声音懒懒的：“刚刚没发现你这么缠我。”
她本就苦于这个暧昧的姿势，手里的动作又笨拙，此刻忽然听到那个字眼，脸上更是一臊。
“说什么混话。”她不服气的拍了他一下。
魏荆一噎，明白过来后，闷出一声笑：“你想什么混事呢？”
“缠人的缠。”
还咬得字正腔圆的。
“……”林月窈甩了下手，转过身不理他。
魏荆嘴角一扬，拉住她垂下的手臂，顺势将另一件围裙给她从头兜下，还爽快地在她身后打了个活结。
“礼尚往来。”
林月窈先前那股气劲儿，此刻就像一拳挥在了棉花上。
到底是她拿了假剧本，还是他听了导演组的教唆？
在这瞎撩什么呢。
系好围裙后，她如获大赦，径直走到圆桌前，捧过了店家递过来的那团白泥。
把魏荆一个人晾在身后。
魏荆也不在意，站在她身后，歪着脑袋看着她。
拉胚的过程极其艰难，她照着店家的操作将泥土拔高下压，也分不清是哪一步出了错，胚形逐渐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眉头深深地凝紧，正思忖着该如何挽回，就听到了身后一声熟悉的，让她至今心有余悸的，从鼻腔里哼出的笑。
魏荆倚着墙，眼里是压抑着的笑意：“需要帮忙吗？”
林月窈鼓起腮帮子，既上不去也下不来。
但还没等她回过神，他的手心已经抚上了她的手背，跟她一起沾上了黏腻的泥浆。
人也靠到了她身旁，留着一定的距离，低下头凑近泥胚，没像刚刚那么冒犯。
她心头微漾，有种熟悉的、因他而起的波动。
魏荆的手骨节分明，将她的手牢牢地裹在掌心，指尖点着转动的泥胚，擦出细细麻麻的触感。
泥胚在他手上，渐渐有了像样的形状。
林月窈一晒，就想将手缩回。
指尖的动作还尚不明显，就被他强硬的按了回去。
“——林月窈。”他又连名带姓的了。
“干嘛？”
头顶传来他不太正经的声音：“我让你选我，是因为……”
“我想和你叙叙旧。”
他的鼻息落在她的耳后，痒痒的。
伴着声无奈的浅笑：“但你不理我。”
昨夜的场景在脑中闪过，这句话仿佛像是特意回呛她久别重逢后的“不近人情”一般。
她轻抬眼皮，像是随口问：“你知道我会上这个恋综吗？”
魏荆的手裹着她在白泥上轻轻摩挲，划出漂亮的缘：“不知道。”
她的长睫垂下来，扫下一层淡淡的影：“那挺巧。”
语气平淡，倒真像是配合他在叙旧。
魏荆“嗯”了一声，有些不着调：“意外之喜。”
林月窈点头，什么也没说。
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从这个调调晃到了那个调调，偏偏落在了那句：“明明暗地里是爱到要死，却偏要扮成二人是知己。”
“……”
倒真是要将人拖入望不尽的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