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勇士之间的猜疑
哈利·波特正疾步穿梭在霍格沃茨城堡的走廊里，他希望能尽快找到塞德里克·迪戈里。
他对塞德里克谈不上喜欢。无疑，塞德里克很讨别人喜欢。可人们总是拿哈利同他做比较——从年纪到相貌，从学习成绩到魁地奇水平——以论证塞德里克作为霍格沃茨勇士的正统性。
特别是近些天来，赫奇帕奇的同学们对哈利的敌意可谓水涨船高。
厄尼·麦克米兰和贾斯廷·芬列里，自从二年级的密室事件解决后，一直对哈利很友好，现在也戴上了“支持塞德里克”的徽章，重新与他“划清界限”。
那些原本就同哈利不对付的那些赫奇帕奇，比如扎卡赖斯·史密斯——他是赫奇帕奇魁地奇院队的追球手——对于哈利的敌意表现得更加直白，常常在公开场合嘲讽哈利，“波特臭大粪”的字样也时常在他胸前闪耀。
至于塞德里克本人，他虽然在表面上维持着某种体面的风度，在勇士们检查魔杖的时候，还是同哈利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并不相信哈利那番“没有往火焰杯里投名字”的说辞。
“那你为什么还要想着告诉他？”罗恩不解地问，紧跟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朋友的脚步，“他们学院的学生对待你那样糟糕，不少赫奇帕奇都戴着那枚可恶的徽章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巴不得你能出个丑，好被他们取笑。你为什么还要管他的死活？”
“罗恩，这件事无关个人好恶。”哈利低声说，“起码，我们得站在同样的起点上，是不是？”
昨夜，从霍格莫德村归来后，他赴了海格的邀约，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的校长们似乎都已经知道火龙的事情了。
这意味着，哈利再也不用因为自己提前知道了火龙的事情而感到惴惴不安或者自我羞愧；这也意味着，唯有霍格沃茨的另一个勇士——塞德里克·迪戈里——还不知道第一个项目的内容。
哈利不确定，塞德里克是否能在见到火龙的第一眼，还维持着那种镇定自若的风度；总而言之，他扪心自问，自己得知火龙作为第一个项目的内容的时候，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恐惧所带来的眩晕。
“也就你会这么想。”罗恩撇撇嘴，嘟囔着说，“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塞德里克知道了这件事，他会不会像你一样高尚，愿意把这件事分享给你？”
“我不知道。我告诉他这件事，从不是希望得到什么回报。我的意思是说，这样才公平，是不是？”哈利急匆匆地绕过了走廊拐角，对罗恩说，“某种程度上，赫敏说得挺有道理。我代表的不仅仅是格兰芬多学院，还代表着霍格沃茨；就好像塞德里克代表的不仅仅是赫奇帕奇学院，也代表着霍格沃茨一样。”
“没错，赫敏会这样说——虽然我觉得，她说这话很有可能是因为看他长得不赖。她对那些长相不赖的人带着某种固执的难碎的滤镜，从洛哈特那会儿就开始了。”罗恩有些受不了地说。
“不是从洛哈特开始的。”哈利摇摇头，想起赫敏从一年级开始就喜欢跟德拉科做学习搭档的事，“比他早得多了。”
“哦，我看见塞德里克了。他跟他那群戴着徽章的同学们在一起。”罗恩远远地指着中庭的某处地方说，“直接过去找他吗？”
“恐怕很难有机会同他说话。”哈利悻悻地说，“这些天来，塞德里克周围的学生总是挡在我面前，阻止我接近他。他们大概怕我对他不择手段地施个恶咒什么的——阻挠他参加比赛——总是很防备我。”
“他们真是疯了！不过，没关系。”罗恩气哼哼地说，“我去把塞德里克叫过来，你先在这里等着！”
一刻钟后，塞德里克·迪戈里向另外一位霍格沃茨勇士一脸懵地道了别，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
他刚刚从哈利·波特那里得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三强争霸赛的第一个项目的内容——他们将从火龙身边通过。
“你能肯定？”他呆愣了一会儿，强忍恐惧，压低声音问哈利。
“绝对肯定，”哈利说，“我亲眼看见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们不应该知道……”塞德里克心头有些不安。
“你就别管了。知道的不止我一个人。芙蓉和克鲁姆现在也知道了——马克西姆女士和卡卡洛夫都看见火龙了。”哈利急急地说。
塞德里克盯着哈利，灰色的眼睛里逐渐升腾起一种困惑与怀疑交织的云彩。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他问面前这个瘦小的绿眼睛男孩，他头上的闪电形伤疤在黑发间若隐若现。
同为参赛勇士——他们争夺着冠军的荣耀——他们不该是竞争对手吗？
哈利不会是在虚张声势，企图吓唬他，消磨他的斗志吧？
但是，看着面前男孩脸上的认真表情，塞德里克又觉得哈利似乎不像是在骗人。
哈利甚至在口口声声地说“这样才公平”。
假如哈利真的在意“公平”这类事情，又为何会违反三强争霸赛的年龄规则，私自把名字投入火焰杯？难道，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没有把名字投入火焰杯”的论调，有可能是真的？
这并不是塞德里克头一次对哈利的负面评价产生动摇。
他早先就曾疑惑过这件事。哈利在魁地奇球场上是个可敬的对手，他从来没对自己使过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或者表现出赛场以外的不友好——完全与斯莱特林的找球手不一样——可面对“成为三强争霸赛勇士”这样的极致诱惑，这位大难不死的男孩一点都不动心吗？
所有学生——无论是霍格沃茨还是德姆斯特朗亦或是布斯巴顿——都把“成为三强争霸赛的勇士”当成无上光荣的事情。
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做这名勇士。不仅仅是因为丰厚的奖金、免考期末考试的政策、人们所赋予的那些光环和荣耀，更是因为，“被选拔为勇士”这件事本身，就是对个人能力、才华、品行等多方面的肯定。
可能有人会质疑一个裁判的倾向和立场——是人就会有私心——却没人能够质疑火焰杯。
它历经岁月沉淀、见惯波谲云诡，它评判过那么多德才兼备之人，见识过那么多满怀期待的申请者的名字。
它拥有着绝对客观的评判标准。
这意味着，能够被它所认可的人，必定是品德高尚之人。
坐在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里垂头思考了一会儿，塞德里克忽然抬头问周围的学生，“你们说，哈利·波特真的是不择手段的那种人吗？我的印象里，他是个真诚勇敢的人。”
“塞德里克，你不能总是以某种绅士思维来想问题。格兰芬多就一定会真诚勇敢吗？不过是把口无遮拦当作真诚，把鲁莽无知当成勇敢。”扎卡赖斯·史密斯鄙夷地说，“瞧瞧韦斯莱孪生兄弟，他们不也妄图使用增龄剂，要参与这场比赛吗？”
“话虽如此，”厄尼·麦克米兰说，“我觉得他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不认账。我以前也曾经误解过他——”
“厄尼，你太天真了。波特一向爱追名逐利。”扎卡赖斯说，“回想一下，他哪一年没有折腾点事情出来，博取众人的目光和注意？”
“也不能这么说，我看他并不享受被人议论纷纷。”厄尼疑惑地说，“不过，他的确有些倒霉。为什么每次事情发生的时候，都恰巧与他有关系？”
“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清醒点吧，他很可疑。”拉卡赖斯轻蔑地说，“怎么，厄尼，你是不是抽风了，想要支持波特，而非塞德里克？”
“我当然会支持塞德里克，他是我们的骄傲，是实至名归的勇士。”厄尼涨红了脸说，指着那枚别在自己衣襟上的徽章。
“可是，他怎么可能越过那条年龄线？那是邓布利多亲自——”贾斯廷·芬列里犹豫着说，手里抚摸着那个徽章。
“闭嘴，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扎卡赖斯上下打量了这个麻瓜出身的同学一眼，翻了个白眼，“波特一定是采取了某种邪恶的黑魔法手段，扭转了火焰杯的思想。估计非常邪恶——我听我父亲说过一些为参加三强争霸赛而不择手段的例子。或者说，邓布利多给他开了后门。无论哪种情况，都令人不齿。”
“别这样说，”塞德里克从思忖“如何对付火龙”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脸上带着不安和疑虑，试图对那些义愤填膺的学生们微笑，“我很感谢你们支持我，但没必要因此吵架，也没必要因此攻击哈利·波特。我们不能决定别人的想法，也不能影响别人的行事做派，只能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周围的学生们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四散开来。“支持塞德里克”的鲜红色文字正在他们的衣襟上熠熠闪烁。
此刻，令塞德里克感到疑惑的男孩正站在阿拉斯托·穆迪的办公室里，面对那位黑魔法防御术教师的一只滴溜溜转动的魔眼和另一只正常的不转的眼珠。
“你刚才做了一件很有风度的事。”穆迪轻声对那个有些呆愣的男孩说，“坐下吧。”
哈利坐了下来，环顾四周。他看到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裂了缝的窥镜、金色的探秘器、穆迪教授声称是照妖镜的东西，还有一口有七个钥匙孔的大箱子。
这会儿，穆迪又谈起了火龙的事，“这么说，你发现了火龙的事，是吗？”
哈利没有回答。
“没关系。”他说着，坐了下来，舔着嘴唇伸直那条木腿，“作弊向来是三强争霸赛的传统组成部分。”
“我没有作弊。”哈利明确地说，“我是——我是偶然发现的。”
他不能出卖小天狼星，更不能把海格违反章程的事告诉穆迪教授。
穆迪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他说了一大堆“卡卡洛夫和马克西姆绝不会这样超脱”的话，但是哈利主顾着看那只滴溜溜地转得飞快的魔眼，并觉得有些恶心。
“那么……你有没有想好怎样通过你的那条火龙呢？”穆迪问。
“想好了。”哈利说。
“是什么？”穆迪死死盯着哈利问。
“这是可以告诉您的吗？”哈利说，“我以为这是要保密的。”
“哦，作为主办方学校的教授，我当然不能偏心，是吧？我只想听听你的应对方法，顺便给你一些善意的、泛泛的忠告。确保你没有小瞧火龙这回事。”穆迪粗声粗气地说。
“我想用召唤咒。”哈利说。
“很好——很好——”穆迪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惊讶神色，他隐晦地问，“发挥自己的强项，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没错。”哈利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你——是自己想出来的吗？非常巧妙。”那只魔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事实上，是我的朋友给我提的建议。”哈利说。
“罗恩·韦斯莱？”穆迪赞许地问。
“不是。”哈利说，“是德拉科·马尔福。”
“哦——他是你的朋友？”穆迪顿了一下，残缺不全的鼻子抽动着，怀疑地问，“一个斯莱特林？一个马尔福？你不知道他的父亲是什么人吗？你就这么放心大胆地向他寻求建议和帮助，不怕他背地里做什么手脚？”
“他跟我一样，都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不是吗？他从没有对我不友好过，他甚至还帮助我练习咒语。”哈利望着他说，心里产生一股淡淡的厌烦情绪——为什么穆迪总是摆出一副“德拉科是洪水猛兽”的样子？
“不要太轻信别人，哈利。时刻保持警惕，哈利，保持警惕。”穆迪没有把这个话题深聊下去，他用隆隆的声音说，“多和你的格兰芬多朋友们在一起，好好练习！”
“我会好好练习的。谢谢您的建议，穆迪教授。”哈利说完就走了出去。
而这位转动着魔眼的教授，抚弄着自己的木腿，惊疑不定地盯着哈利走出办公室的身影，想起昨夜他曾经与德拉科·马尔福对峙的情形，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