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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帽下的伪装者

    第二百二十三章兜帽下的伪装者

    戈德里克山谷,下午三点。乌云压顶,暴雨将至。

    德拉科·马尔福从斯拉格霍恩家离开的时候,天空低压压的浓云像是吸饱了墨水,变得沉黑。

    他没有急着动用回马尔福庄园的门钥匙。在走出斯拉格霍恩家的门厅前,趁无人注意,他匆匆裹上了一件黑色长袍。

    用兜帽裹住脸,他带上了斯拉格霍恩家的门,转身走到那栋废墟前,安静地停留了好一会儿。

    阴霾多风的天气不欢迎行人,街道披着凄清寥落的外衣。这样的日子,就连那片废墟都为自己的阴森而难过。

    废墟前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他伸手去推,一块木牌从面前的地上冉冉升起,从杂乱的荨麻和野草中徐徐钻出,就像某种奇异的、迅速长大的冰冷花朵。

    牌子上介绍了哈利父母牺牲的事迹。德拉科静默无声地阅读完“1981年10月31日夜里……”的那一排排金字,扫了一眼旁边那些十四年间不停歇地增加上去的魔法涂鸦。

    那些涂鸦,有的用永不褪色的墨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有的在木牌上刻下了名字的首字母,还有的写了留言。都是感念波特一家悲惨遭遇的涂鸦。

    不知道,哈利可曾见过自家的故居?德拉科轻叹一声。阴凄凄的风里,少年环顾四周,在寂寂无人的空气中,他轻手轻脚地绕过那块木牌,悄然走进了那栋支离破碎的房屋。

    过了大概一刻钟,在尘埃瓦砾之间,重新走出了一个裹在黑袍里的人。那个人有些低矮臃肿,在空荡无人的街道上速速穿行。

    在远方滚滚的闷雷声里,在猛然降临的雨水中,那人走近了一栋只有巫师才能看得见的房屋,穿过荒芜的花园,奇异地用带着红指甲的粗短的手指,轻轻叩响了巴希达·巴沙特的门。

    门开了。一个脸上布满老人斑、佝偻矮小的老妇人打开了门,她戴着虫蛀的黑头巾,白内障的眼睛深陷在透明的皮肤褶皱里,无声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

    “您好,巴沙特女士,我是丽塔,丽塔·斯格特。”那人热情地说,露出了夸张的笑容,握住了那双带斑的手,似乎压根儿没注意到老人身上的陈腐味、灰尘味和脏衣服味,“能让我进来避避雨吗?”

    巴希达显得有些意外。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雨,点点头,让那人进来了。

    “跟我来。”蹒跚着走回到昏暗的起居室,巴希达开始走来走去,试图点亮更多的蜡烛。这里原本只燃着一小段蜡烛,壁炉里有些微弱的火光。

    等到室内稍微亮堂一点,她眯起她白内障的眼睛,试图看清身后站立的摘下兜帽的女人,“你刚刚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还没说过呢。不过,您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丽塔扫了一眼起居室里摞得到处都是、歪歪扭扭的书,拿起一份搁在书堆上的泛黄的《预言家日报》,冲巴希达抖了抖。

    “我是个记者。我正在做一个有关巫师金匠鲍曼·赖特的报道——”

    “鲍曼·赖特?”巴希达又燃起了一根火柴,试图颤巍巍地点燃更多蜡烛,手却不听使唤,把火柴掉落在竖着蜡烛的小碟子里。起居室里到处都是这种竖着蜡烛的小碟子,它们危险地顶在书堆上,或者搁在放满杯子的小桌上。

    “我来吧。”丽塔从她手里拿过火柴盒,“您坐下吧。”

    其实,一个简单的咒语就可以点燃所有的蜡烛。但是,假如能借着点蜡烛的机会,打量一下整间起居室,获取点信息,这种相当于仆人的工作,对于一个小少爷来说,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老妇人并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心中如何盘算。她对于这份帮助有些满意,扶着沙发的椅背走,回到一个软塌塌的扶手沙发上坐下,把她的头巾摘下来,露出了白发稀疏的脑袋。

    她咂咂嘴,继续延伸刚刚的话题,“鲍曼·赖特,他有什么好报道的?这么多年了,来来回回总是那点儿东西。每隔两三年,就会有些晕头晕脑的年轻记者跑来戈德里克山谷转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他曾经在这里打造了第一个金色飞贼……”

    “我记起你来了。丽塔·斯基特(Rita Skeeter),你是个老记者了,应该对这种事情很了解……”巴希达忽然怀疑地说,将她头皮清晰可见的脑袋慢慢转了过来,盯着丽塔头上怪里怪气的金色卷发。

    “是啊,没错。”丽塔没有回头看她,而是手脚麻利地点着那些蜡烛,似乎这件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并不因为被怀疑而表现出慌张。

    她说,“是啊,没错,鲍曼·赖特的故事已经被翻烂了,但是近些年来,他的生卒年份一直被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他14世纪初就在世了,这可与我们一贯的认知有所不同。”

    “这倒是没人重点报道过。不过,我可以确定,他的生卒年份是1492年-1560年。”巴希达不耐烦地说。这会儿,她的脑筋显得很清楚,“巧克力蛙画片的那家公司,很早以前就来问过我了。”

    “那还真是太巧了。来您这里避雨,是多么正确的选择!这可帮了我大忙,巴沙特女士。您的话一向很有份量,有您的佐证,我想,这会让我的读者们少一些迷茫。”丽塔(Rita)用一种热情的、讨人喜欢的语气说。

    这让那老妇人显出些微微的笑意来,“喔,亲爱的,布雷塔(Brita),叫我巴蒂就行,不必那么客气。”

    看来,巴希达的脑筋已经不复当年了。没过一会儿,她就已经把名字给记错了。

    很难想象,就是这个稀里糊涂的老妇人写出了妙趣横生的魔法史——这位正在她家中四处打量的客人想——她现在的脑子大概比松鼠屎都要松快点。

    这会儿,丽塔来到一个摆满照片的弓形的五斗橱面前。她手中的火苗跳跃着,蜡烛燃起的光闪烁在灰蒙蒙的玻璃和银框上,也让某些蒙尘照片上的主人公——年轻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变得无所遁形。

    “巴蒂,这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吗?”丽塔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问。

    “没错。”老妇人点点头。

    “当然,这不难理解。”丽塔的眼睛扫过那些照片,轻声说,“我早就知道,像邓布利多这样杰出的巫师,成长道路上必定会有一些优秀巫师的指引。也许,正是有您这样才华横溢的长辈从旁指点,才会造就如此辉煌之人才。”

    “我可不敢说指点,但我确实很欣赏他。”老妇人被奉承得很高兴,咂咂嘴,陷入了回忆中,“这孩子一直都很出色。他在《今日变形术》上发表的那篇关于跨物种变形的论文,我至今记忆犹新。我对坎德拉这么说的时候,她也相当自豪。显然,对于她儿子才华的认可,比一整篮的坩锅蛋糕都要好使一点儿,那可是我花了大力气烤制的……”

    “我敢说滋味一定不错。”丽塔虚伪地笑着,没有忘记抓住老人话语中的重点,“可是,坎德拉又是——”

    “坎德拉·邓布利多,阿不思的母亲。”巴希达说,“很有才华的女巫,可惜英年早逝。咒语走火了。”

    “我对此深表遗憾。我记得他们家还有个小女儿——”丽塔脸上浮现出一丝堪称真挚的同情之色。

    室外的雨下得惨烈了一些,无情地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室内的烛光则显得暖意融融,温馨和睦。

    这寂寞凄清的暴雨天,哪怕只有一丁点的陪伴和关注,都可能会让一个孤单的老人感受到无比的温暖。

    老妇人倚靠在沙发上,斜睨着那个冲她友好微笑的金发女人,忽然起了一点谈兴,“阿利安娜,没错。那年冬天,我在月光下摘悲啼果,看见坎德拉领着阿利安娜走进后花园,绕着草坪走了一圈,紧紧抓着她,然后就领回屋里去了。我原本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他们把她藏得很好……”

    “藏?她没去上学?”金发女人的脸上带了点天真的不解神情。

    “她身体太弱,上不了学。”巴希达笃定地说,“阿不思和阿不福思都是这样向我们解释的。唉,不提也罢,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这时候,厨房传来了呜呜的声响。水开了。这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老人。

    在巴希达起身去厨房之前,丽塔已经迅速地走过去了。没过一会儿,她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烧水壶走回起居室。

    “给您泡点茶喝?”丽塔端坐在老妇人面前,亲切地说。

    “喝点吧。会泡茶吗?”巴希达低下头,缓慢地弯下身子,在茶几底下翻找着她的茶叶罐。

    丽塔则摆弄着茶几上摆盘里光洁一新的陶瓷茶具——这是整个房间最干净的东西——把两个倒扣的描绘着紫罗兰图样的陶瓷盖碗翻过来。

    “试试看。”丽塔说,顺手接过巴希达颤颤巍巍递过来的白毫银针的茶叶罐,意外地挑了挑眉,开始替老妇人冲泡。

    她泡茶的手法颇为讲究,竟然会旋冲的泡法,定点注水,让那水流与盖碗壁呈45度角,以呈现出了汤感的协调性和层次感。看着盖碗中那旋转的茶叶,挑剔的老小姐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看到,阿不思旁边有一个金发少年。”丽塔见她心情不错,一边注水,一边随口提起来。

    “是啊,我的侄孙。英俊到令人窒息,不是吗?”巴希达格格笑着,没有提他的名字,也没有再看面前的女人。

    她出神地望向火光熹微的壁炉,开始絮絮叨叨,“某年夏天,他来我家作客。一个可爱的男孩,不管后来如何。我把他介绍给了可怜的阿不思,他正好回家料理坎德拉的后事。他们那时候都很孤单,缺乏同龄的伙伴。”

    “我敢说他们很投缘,”丽塔把热水轻巧地注入第二个陶瓷盖碗,一个小小的水晶瓶在她指缝间一闪而过。

    她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照片里,开怀大笑的少年邓布利多和他那英俊的同伴,意有所指地说,“似乎是很要好的朋友。”

    “是啊,即使在聊了一天之后还要写信——两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他们就像火和锅一样投缘。我有时听到猫头鹰在敲窗户,送来阿不思的信!有时他突然有了灵感,就要马上让他知道!”巴希达兴趣盎然地说,端起茶杯,浅浅嗅了嗅茶香,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们写了很多封信。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前一阵子还从旧阁楼的床底下发现了一封。”

    “当然,当然。”丽塔轻声说。她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巴希达——她正啜饮着那杯热茶。

    “再喝点儿吧,雨天应该多喝点热茶,是不是,巴蒂?”丽塔柔声劝说着老妇人,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

    老妇人点点头,颤颤巍巍地喝茶,直到把茶都喝光了,把盖碗搁在茶几上。

    “那么,巴蒂,现在告诉我,您的侄孙究竟叫什么名字?”金发的女人替她不紧不慢地续上了茶。

    “盖特勒。”巴希达颤抖着说,“盖特勒·格林德沃。”

    “曾经声名远播的黑巫师,盖特勒·格林德沃?”丽塔身体前倾,笑容不再温和,眼神里划过一丝锐利的光。

    “盖特勒,他是有点无法无天。可是我不觉得他干了那些坏事,他只是个漂亮的、不懂事的孩子……我前几天还给他邮寄蛋糕了,高塔里缺衣少食,他大概会很喜欢。”巴希达用梦游的声音说。

    果然如此。

    老妇人面前的客人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问:“盖特勒为什么会突然到访戈德里克山谷?”

    “我也觉得有些突然。某天夜里,盖勒特敲响了我家的门,长得比两年前我在欧洲见到的时候还要高大英俊。他就像他父亲一样,来去匆匆,自由如风。过去,他父亲也曾突然到访,来我这里待过一阵子,那还是邓布利多一家初至戈德里克山谷,从沃土原搬来还没几周的时候。”老妇人口干舌燥,又喝起了茶。

    “所以,盖特勒突然想来戈德里克山谷度假,也就不足为奇了。他肯定待不久,明明可以在德国柏林参加城市里的艺术沙龙,谁会愿意在戈德里克山谷这样的偏僻乡下久待?盖特勒还对我开玩笑,说他在学校杀了人,所以逃亡至此。我当然不信。后来他告诉我,他在德姆斯特朗跟校长亲戚的孩子打架,被学校开除了。这个理由倒是更令人信服。像这样精力过于旺盛的孩子,多半不是读书的料——他来这里的第二天一早,就在山谷里到处闲逛——他一刻都坐不住,被开除也理所当然。”巴希达平铺直叙地说,丝毫不带感情。

    “您为什么会介绍阿不思给盖特勒认识?”提问者好奇地说。

    “盖特勒需要一个好榜样加以影响和引导,我当然会想到刚毕业的、在家替母亲治丧的阿不思。他品学兼优,荣誉加身,男生学生会主席、级长、巴纳布斯·芬克利优异施咒手法奖、威森加摩不列颠青少年代表、开罗国际炼金术大会开拓性贡献金奖……谁看到他,都会赞一声‘前途无量’。我原本还担心,盖特勒会反感这样的优等生,没想到,他竟然对阿不思很感兴趣,甚至撒着娇让我替他介绍。此后,他们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老妇人用一种平直的语调讲着。

    恐怕不仅仅是好朋友。那是“血盟”加身的、世间独有的羁绊。巴希达对面的人沉吟着,神思不定地想。

    “既然他们是好朋友,又是怎么闹掰的?”提问者抛出了这个核心问题。

    老妇人继续用平板的口吻讲述起来:“他们只维持了两个月的友谊就分开了。是可怜的小阿利安娜之死引起的,我想。此事发生得非常突然,盖特勒当时在他们家。那天,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我屋里,跟我说他明天就想回家。盖特勒的心情糟透了。于是我弄了个门钥匙,把他给送走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阿利安娜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死的?”提问者显然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只能继续挖掘下去。

    “我不知道,我猜阿利安娜是个哑炮。她一直足不出户,我认为她一直被坎德拉关在地窖里。坎德拉,她是个非常骄傲的人,有时候堪称盛气凌人。她曾经当着我的面就直接把门关上,一点脸面都不给人留。那种女巫,生下一个哑炮,肯定觉得大丢面子。没人知道阿利安娜身上发生了什么,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直到他们从房子里抬出棺材,为她举行葬礼……我不知道阿利安娜是怎么死的。我只知道,她死后,阿不思像发了狂一样。也难怪,兄弟俩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只剩下他们两个,这真是人间惨剧。也难怪他们的火气会大一些。” 巴希达直着舌头说,表情已经有些疲倦。

    可是,提问者并不想就此放过她:“说说阿不福思。阿利安娜死了以后,他是什么反应?”

    “阿不福思怪罪阿不思,你知道,人在这种可怕的情况下经常会如此。不过阿不福思说话总是有一点疯狂。他大声嚷嚷说阿利安娜的死都怪阿不思,然后一拳砸在阿不思脸上,可怜的阿不思甚至都没有抵挡一下。我后来去看阿不思的时候,他伤得很重,像是被打人柳打了一顿似的。也许这是盖特勒干的,无怪乎他走得那样慌张。阿不福思绝没这个本事,阿不思即使两只手捆在背后跟阿不福思决斗,也能把阿不福思干掉。总而言之,在葬礼上打断阿不思的鼻子也太过分了。坎德拉要是看到两个儿子在女儿遗骨旁大打出手,准会伤心欲绝。可惜盖特勒没能留下来参加葬礼……他对阿不思会是一个安慰,至少……”巴希达喃喃地说。

    墙上的挂钟正在急速行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暴雨天,巴希达·巴沙特喝光了所有的茶。她啰啰嗦嗦了好半天,逐渐困倦不堪,最终倚在沙发靠背上睡去。

    她面前的茶几上只立着一个茕茕孑立的残着茶叶的盖碗。就像她每天的日子一样孤零零又无人问津。

    没人注意到,摆盘里,一个倒扣的盖碗上凝结着一点水光。也没人注意到,她身后的五斗橱里,一些银质镜框里空空荡荡,正如她旧阁楼的床底一样。

    在淋漓而下的暴雨中,戴着兜帽的人从巴希达·巴沙特的房子里匆匆走出来。那人飞快地越过纵横着泥浆和杂草的花园,灵活地一闪身,钻到房子旁边的那条狭窄得仅容一人穿过的小路上。

    在钻进小路的瞬间,他的影子忽然变得瘦长且高,一缕铂金色在他兜帽下闪现出来。

    德拉科藏身在漆黑狭窄的小路上,两边是房屋之间的隔墙。他在冷雨中紧张地喘息,因为脑袋里装着的、令人震惊的、巴希达有关邓布利多的洪水般的记忆,而感到精神幻灭、身心俱疲。

    他不知道这些记忆有多少是真实情况。哪怕有一半是真的,也足以令世人震撼。

    他衣服的内袋深处是几张照片,这并不是最刺激的;最刺激的是那封信件。

    那封年轻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写给年轻的盖特勒·格林德沃的信件。

    然而,他不能再耽搁了,他没有时间去感慨万千,因为猛烈的雨水正透过兜帽渗到他铂金色的头发上。在它们打湿那些照片和信件之前,他要赶紧离开这里。

    他掏出了门钥匙。几秒钟后,他的身影倏然消失,就像他从未出现在戈德里克山谷的凄风苦雨中一样。

    伦敦,翻倒巷,下午三点。彤云密布,骤雨欲来。

    两个带兜帽的身影匆匆在曲折离奇的小路上兜转。

    “这里。”男人说,停在一个歪歪扭扭的二层房屋前。他没有推开一楼的门,而是绕到房子后面,顺着一段有些腐朽的楼梯向二楼走去。

    他敲了敲门,不过多时,一个妖精打开了门,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以及他身后那个把脸掩藏在兜帽下的女人。那女人用一条暗色的丝巾裹住了脸颊两侧、额头以及头发,只露出一小片苍白的脸。

    “我找阿贝尔。家族生意,特别服务。”西里斯说。

    “请进。”那妖精把门打开,让这两位掩藏自己的客人进来。

    “有何贵干?”前台的妖精正在把一些金器压成扁状,抬起眼睛,透过眼镜片打量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问。

    “取货。特快加急件。昨天订的货。”西里斯说。

    “名字?”妖精拿起旁边一本破破烂烂的预约薄,翻了几页,随口问道。

    “R.A.B.。”西里斯抬起灰色的眼睛,轻声说。纳西莎抬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妖精细长的手指在某个名字上顿了顿,点了点头,显然是找到了这个名字。

    “等等。上一位顾客还没走。”它扬起下巴,冲旁边的座椅点点头,“坐在那儿等等吧。”

    他们默默无言地在旁边坐下,注视着那妖精继续压缩金器,手法颇为娴熟。

    “雷古勒斯不会愿意的。被你这样的家族叛徒利用名字。”纳西莎小声说,脸上出现了一丝鄙夷。

    “你什么也不知道。”西里斯冷笑一声,厌倦地看了她一眼,“空有脑袋的花瓶。”

    “嘴巴放干净点。”纳西莎厌恶地说。

    “你先开始的。”西里斯冷漠地说。

    纳西莎瞪了他一眼,知道自己不能同这个桀骜不驯的堂弟一般见识。起码,在拿到那个该死的金杯前,激怒他并无益处。

    “我很久没听到过他的名字了。”她按捺着自己的火气,缓和了语气:“沃布尔加姑姑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件事。我们都知道雷古勒斯多半丢了性命,可是他的尸体从未被找到过……”

    “你怎么知道他丢了性命?”西里斯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别这样看着我。我并不是食死徒,也不知道黑魔王那时候究竟对他做了什么。”纳西莎冷着脸说,“但凡你能好好研究一下家族挂毯的功能,也不至于提出这种问题。绣着他名字的金线褪色了。只有去世的人的名字才会褪色,你这个蠢货。”

    “这种早就该烧掉的老古董,只有你才会当成宝。”西里斯不以为然地说。

    “哦——既然你这么不以为然,怎么不把它从墙壁上拿下来呢?我注意到,你还保留着它呢。”纳西莎似笑非笑地说,“永久粘贴咒——很棘手吧?”

    西里斯阴沉地看了一眼他幸灾乐祸的堂姐,内心却在想着另一件事:纳西莎去看贝拉特里克斯干什么?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贝拉,她还好吗?”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问。

    “老样子。”纳西莎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问她干什么?”

    “毕竟是住在我隔壁十来年的老邻居,表达一下我的关心,不行吗?”他懒洋洋地说,假装对墙上挂着的妖精海报产生了兴趣,藏起眼中的探究之色。

    “你们向来不对付。”纳西莎冷静地说,“我可不认为,你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关心她。”

    “去阿兹卡班探监……你丈夫对你这行为没意见吗?他跟福吉关系很好,不是吗?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如此爱惜羽毛,大概不会想要沾染一个与囚犯有长期关联的家庭。”西里斯娴熟地在她心头点火。

    “我自然有我不得不去的理由。”纳西莎说,垂下眼睛,盯着地板上的花纹瞧。

    纳西莎去看望自己的姐姐贝拉,明面上是为了打点她的生活,背地里有自己的考量。她是为了搞清楚黑魔王的血统问题。

    贝拉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可从她难得一见的慌乱表情中,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了。

    黑魔王果然是个混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德拉科探听出来的情报,竟然正确无误。看来,他与哈利·波特的朋友关系,还是值得维护下去的——这等秘辛都被他给打听出来了,纳西莎思忖着。

    他们追随效忠的人,竟然是个混血巫师!纳西莎皱着眉头,回忆起了更多与贝拉的对话。

    “你为何不早些把这件事告诉我?”她质问铁窗后的贝拉。

    “别这样对我说话,西茜。别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贝拉抬起那张肮脏憔悴的脸,冲自己的妹妹威胁一笑,“你和你的丈夫都是胆小鬼,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他已经消失了,你还要这样忠心耿耿……”纳西莎脸上带着一丝厌恶,心里却在打鼓。

    “不,他还会回来的。西茜,相信我,主人是无所不能的。”贝拉眼睛里摇曳着疯狂的火焰,她用梦游一般的声音悄声细语地说,“只要金杯还好好的,他会回来找我的……”

    “金杯?”纳西莎重复着她的话,悄悄打量了她一眼。

    “它还在吧?”贝拉问,笑容古怪,紧紧盯着自己的妹妹,“金库里的金杯。”

    纳西莎假装不在意地说,“那东西有什么稀奇的?马尔福庄园多的是金器。”

    贝拉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浓密杂乱的黑发随着头的幅度摇摆。她兀自笑了起来,“没什么稀奇的,没什么……”

    纳西莎神色自若地告别了自己的姐姐。她转过身,顺着肮脏狭长的通道稳稳当当地走出去,眼神却陡然犀利起来。

    正如现在她的眼神那般——盯着翻倒巷某间妖精工匠铺的地板——同样犀利。

    这金杯会是个麻烦。纳西莎恶狠狠地想。

    她做了件错事。她惹了麻烦。

    她得设法搞清这麻烦,解决这麻烦,绝不能让这麻烦祸及家人。

    正想着,一个妖精从内堂出来了。前台的妖精脸上堆起笑容,忙不迭地说,“日安,戈努克先生。事情可办妥了?”

    那个妖精默然点头,戴上兜帽,轻轻推门出去了。门外似乎下起雨来,一股潮湿的气味随着风扑面而来。

    “R.A.B.,到你们了,请进。”前台的妖精冲他们说,露出一个虚伪客气的假笑,“祝一切顺利。”

    R.A.B.。西里斯轻轻默念这个名字,站起身来。

    远在西里斯和雷古勒斯两人还没闹掰的小时候,身为精力旺盛的男孩子,弄坏、弄丢了家里的金器银器是家常便饭。

    每到这时候,他们都会来这家妖精工匠铺,去找阿贝尔。

    “你怎么会知道这地方?”年幼的西里斯问。

    “克利切告诉我的。”年幼的雷古勒斯心情不错地笑着,“它偷偷告诉我的。别让妈妈知道。”

    阿贝尔是个年迈又狡诈的妖精。布莱克家的孩子都曾被告知,不许同阴险贪财的妖精们打太多交道。

    但是,它的手很巧。那些坏掉的器具,总能在它手下重新焕发生机。甚至于,只要你描述得够详细,它能给你凭空做个替代品出来。

    大多数时候,那些东西都是西里斯弄坏的。可雷古勒斯总愿意陪他一起去翻倒巷,怕他一个人去不安全。

    第一次去找阿贝尔的时候,雷古勒斯用了自己的名字作为代号。

    “妈妈对你已经够生气了。别让她再找到什么机会凶你了。”雷古勒斯微微笑了,神态有些狡猾,“她大概不会以为是我,鉴于我在她面前那么乖巧。”

    于是,年轻的兄弟俩成了妖精阿贝尔先生的常客,他称他们为R.A.B.兄弟。

    在他们闹掰前,他们的关系曾经如此紧密,可以互相背锅,可以共享名字。

    然而,R.A.B.兄弟,现在只剩他一个了。

    西里斯推开了内堂的门,身后的女人跟上了他。

    寂静无声的内堂里点着许多长长的蜡烛。四面的墙壁上都是摆满了金银器皿的架子,这里没有任何一扇窗户,显得金光闪闪又死气沉沉。

    那个颤巍巍的、头发快掉光的妖精正在办公桌上捣鼓着几根细长的金丝,听到他们进来的脚步声,他扶了扶自己的圆片眼睛,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金杯在你们右手边第二排的架子上。”阿贝尔打量了他们几眼,容色狡诈地笑了笑,“看看,是不是你们想要的。”

    西里斯步态悠闲地走过去,从架子上拿起它,用手掂了掂,又细细端详了一阵子。

    “能以假乱真了。”他说。话音刚落,纳西莎就从他手里把金杯拿过来,放进自己长袍口袋里。

    “尾款。只接受金子。”阿贝尔提醒他们。

    纳西莎皱了皱眉,面色阴沉地往桌上扔下了一小袋金子。妖精对她的脸色浑不在意,他只顾着打开袋子,验了验金子的成色,又称量了一下。

    “应当没有问题。”阿贝尔说。

    纳西莎傲慢地微微点头。

    “拿走吧,这下两清了。”西里斯懒洋洋地对她说。

    “两清?想得美!”她瞪了一眼西里斯,急匆匆地推门而去,暴雨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清晰地透过短暂开启的门传过来。

    西里斯没有跟着她一起走出去。他一挥魔杖,对这房间施了个静音咒,朝着妖精的办公桌走了两步,“告诉我,你上次接R.A.B.的单,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又是什么东西?”

    “每一件我修过的、我做过的东西,我都记得。”妖精抬头看他,捻着手里的金丝,脸上闪过了一丝贪婪的表情,“可是,我告诉你,又有什么好处?”

    西里斯直截了当地往他桌子上扔了一袋金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妖精饶有兴致地掂了掂袋子,脸上露出心花怒放的笑容。“做我们这一行,是有职业操守的,我本不该告诉你任何客户的消息。但鉴于,你问的是自家的消息,告诉你,也不算违背职业操守。”

    西里斯漠然伫立,心中复杂难言。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在犯傻,找到多少雷古勒斯曾经在这世界上的痕迹,都不可能把他带回来了。

    可他无法释怀。哪怕多知道一点雷古勒斯的事迹,对他来说,是折磨,更是安慰。

    “十六年前,你兄弟在一个雨夜来找我。他让我做一个挂坠盒,带着S标志的挂坠盒。我得说,那个东西的成品我不是很满意,细节给得太少了,做得有点粗糙。”妖精细长的手指交叉在一起,脸上有些遗憾地说,“不过,该有的都有了,你甚至可以往里头塞张小纸条——你兄弟就是那么干的。”

    威尔特郡,天气晴,下午四点一刻。

    两声短促的响动。如同落汤鸡般的一对母子,戴着湿漉漉的兜帽,披着黑色长袍,德拉科·马尔福和纳西莎·马尔福,在马尔福家宅邸的门厅里面面相觑。

    “母亲?”德拉科震惊地说,忘记本该称呼纳西莎为“妈妈”。他手里废掉的门钥匙落在了地上。下一秒,他裹紧了长袍,把里面宽松短小的衣服盖得严严实实。

    “小龙?”纳西莎试图露出温和的笑容,压根没注意到儿子的称呼,急着掩盖眼神中的一丝慌乱。她把那个形状凸出来的金杯,往长袍口袋深处藏了又藏。

    “您去哪儿了?”德拉科面色苍白,心跳剧烈。他强撑着瞄了一眼门厅窗户外威尔特郡的艳阳天,决定先发制人,“我以为您今天都待在家里头呢。处理斑地芒,不是吗?”

    “哦,斑地芒没救了,得大规模清理。”纳西莎随着儿子的视线看了一眼窗外,急匆匆地说,“我们后天要搬到伦敦去,腾出地方来。家养小精灵已经开始打包行李了。你开学前,我们估计都得住在那里。”

    “好的。所以您今天——”德拉科怀疑地问。

    “去了一趟伦敦,让家养小精灵们提前打扫。”纳西莎摆出一副坦然的样子。言多必失,她匆匆止住了这个话题。用手微微遮掩着口袋的凸起,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发现他似乎没注意到这异常,遂决定转移话题。

    她犹豫着问:“戈德里克山谷那里……下雨了?”

    “雨下得很大。”德拉科快速地说,显然也不想多谈任何有关戈德里克山谷的事情。他另辟蹊径,摆出一副迷茫的样子:“父亲呢?”

    “在魔法部。白蜡木生意的审批环节,临时出了点问题。”纳西莎随口说。

    “当然,当然。”德拉科略显夸张地点了点头,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

    这对母子又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感到有些尴尬。

    在空气陷入凝滞前,德拉科忽然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喷嚏,“恕我失陪,母亲,我得先去洗个澡。”

    “啊,是啊,快去吧,别感冒了。我也得回屋一趟。”纳西莎说,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把湿掉的头巾摘下来。

    这各自心怀鬼胎的母子,强作镇定地结伴上了楼。到了二楼的平台上,他们彼此都没有相互仔细打量,匆匆道了别,一左一右地背对而行。

    德拉科忙于捂住自己的长袍,生怕自己的母亲发现里面的衣服并不合身;纳西莎则忙于捂住自己的口袋,生怕自己的儿子看出口袋里的替代品金杯的形状。

    一向心细如发的母子俩,谁也没有来得及检查对方的背影,各自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自己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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