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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冷清的宅邸

    第二百三十九章过度冷清的宅邸

    赶在舞会结束前,赫敏·格兰杰顺利被她的男友送回了格里莫广场12号。

    布莱克老宅一派风平浪静。

    宅子里除了克利切以外,半个人影都没有。

    “克利切,你绝不会知道我今天遇到了什么!”赫敏对厨房壁炉边哈欠连天的老精灵兴奋地说,“我遇到了一个奇迹,一个像你一样拥有自主意识的小精灵!”

    在克利切的认知里,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巫师都不会把“奇迹”与“拥有自主意识的小精灵”放在同一句话里说出来的。

    这个麻瓜种彻底疯了!

    老精灵惊骇地看了赫敏一眼,然后假装自己在忙着掏耳朵,假装自己并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赫敏选择对他的种种“逃避行为”视而不见。

    “我真想给你讲讲那个小精灵的故事,她真是太可爱了!”她试图继续对他表现自己的亲切感,“她似乎对于个人权益的观念适应良好——”

    抢在她说出“薪水”和“假期”这样的反叛言论之前,克利切的嘴巴以百米赛跑冠军冲出起跑线的速度,愤恨地吐露了自己的心声:“我不想听!”

    “哦,真不错。克利切,你又用‘我’这个字眼来称呼自己了!”赫敏喜气洋洋地说。

    她看到克利切猛然沉下来的脸,及时补充了一句:“雷古勒斯一定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克利切顿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没来得及骂她“泥巴种”——并且差点被自己生无可恋的口水给呛死。

    “你还好吗,克利切?”赫敏关心地问。

    克利切警惕地抿紧了皱纹遍布的嘴,最终决定对面前这个有毒的女孩一言不发。

    他疑神疑鬼地看着她,脑子里开始糊涂起来。

    他不知道她今天又想要对他干什么缺德事。

    “克利切,今天太晚了,我有点累了。”赫敏见好就收,“等哈利或者西里斯回来的时候,帮我告诉他们一声,说我已经到家,先去休息了,好吗?”

    克利切烦恼又畏惧地看了她一眼,粗重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点了点头。

    于是赫敏心满意足地顺着楼梯走上去,把自己疲惫的身体和思想都放逐在那张舒适的床上了。

    在十二点来临之前,她对着指环愉快地道了声“晚安”,在天花板熠熠生辉的星图下,闭上眼睛,酣然入梦了。

    赫敏预计,自己在舞会中途莫名消失的情况,多半会在第二天的早餐桌上遭受到西里斯和哈利的盘问;然而第二天一早,他们谁都没有费心去多问赫敏昨夜的动向。

    西里斯似乎还对前一夜的舞会意犹未尽,一边对付盘子里油汪汪的煎蛋,一边用口哨吹着一首探戈舞曲的小调;

    哈利则把心思放在另一件事上——他打算今天去拜访陋居。

    “我听金妮说,韦斯莱夫人今天要为收到级长徽章的罗恩庆祝。”哈利用一种热情得过了头的语气说,“我当然得去祝贺他,是不是?”

    “哦,哈利,我想没人能否认你的优秀,即使——”赫敏迟疑地说。

    她其实还不能完全理解邓布利多对于级长人选的选择逻辑,尽管她也为“罗恩获得级长徽章”感到由衷的高兴。

    西里斯停下了口哨声。

    “你当然得去。”他欣慰地说,“哈利,我为你感到非常自豪——你的确是詹姆的儿子。”

    “呃……谢谢?”哈利感到一头雾水,“不过,小天狼星,你为什么会忽然说这种话?”

    “当年,大家都以为詹姆会拿到级长徽章,可最终是莱姆斯拿到了它。当然,莱姆斯同样有拿到级长徽章的资格,这毋庸置疑。”西里斯淡淡地微笑了,“詹姆当时也像你一样,拥抱了自己的朋友,诚心诚意地去祝贺他所取得的成就。”

    哈利惊讶地笑了。“他是这样做的吗,我的爸爸?”

    “没错。”西里斯说,“我猜他心里还是有点失落的,倒不是因为级长这个身份,而是因为,他原本希望能同你妈妈一起履行级长夜巡的职务的。”

    “这么说,我妈妈是格兰芬多的女级长?”哈利问,脸上放出自豪的光。

    “是的,非常优秀的女级长。说到这里——”西里斯向赫敏举了举杯,“我们得祝贺这张桌子上另一位优秀的格兰芬多女级长。”

    哈利也跟着举杯,三个人的杯子碰出了清亮的脆响。

    “哦,谢谢。”赫敏说,愉快地啜了一口杯中的果汁。

    父母有关级长的轶事让哈利的情绪变得好了一点。

    他一边把自己空落落的早餐盘装得满满当当,一边用轻松的口气问:“赫敏,我们是不是也该给你在宅邸里办个庆祝仪式?”

    看到哈利的情绪变好,赫敏感到很高兴。

    她终于不再因为“级长”这个话题而感到过度紧张了。

    “事实上,我的爸爸妈妈定了餐厅,说明天要给我庆祝一下。”她轻快地说,“此刻,举杯庆贺足矣。”

    “你明天要回家吗?”哈利问。

    “离开学也没两天了,不是吗?”赫敏说,“我越来越发觉到一个现实,我能够陪伴他们的时间很有限,而他们似乎并没有我原本所认为的那样对此一笑置之。”

    “这话怎么说?”哈利问。

    “我能感觉到,他们似乎已经开始提前进入想念我的模式里去了——特别是当我爸爸在七月末就小心翼翼地提前打探我的圣诞节假期的计划的时候——”赫敏舀着热气腾腾的茄汁焗豆,脸上浮现出庆幸的表情,“幸好他们还有彼此可以互相陪伴。”

    不知为何,听到赫敏说这些话的时候,哈利忽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教父——西里斯似乎正专注地翻动着餐桌上的《预言家日报》,对于自己教子的圣诞节假期安排并不在意。

    “我可不想做个唧唧歪歪的教父。”西里斯轻描淡写地说,没有抬头,“哈利,你想待在哪里都行,我是不会拦着你在学校里同朋友们过圣诞节的;当然,假如你想回布莱克老宅,我绝对会举起双臂欢迎——”

    哈利知道,等霍格沃茨开学以后,西里斯又要一个人在这栋宅子里生活,与一个天天对他表达憎恨的肖像画母亲和一个被灌输了满脑子陈旧观念、时不时会替“可怜的女主人”打抱不平的骂骂咧咧的家养小精灵朝夕相处了。

    而恰恰,自己的教父是那样渴望热闹、欢笑和朋友的人。

    哈利急忙说:“西里斯,我圣诞节假期想回布莱克老宅。”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西里斯终于抬起头来了,他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

    “我能邀请自己的朋友们来老宅玩吗?”哈利问,“就像这个暑假一样?”

    “当然。哈利,无论何时,布莱克老宅都愿意为你所有的朋友敞开大门——”西里斯说,“顺带提一句,赫敏,尽管你大概会回到自己的家里过圣诞节,这里依然随时欢迎你——以防你突发奇想,希望在漫长的圣诞假期里体验几天魔法家庭的圣诞节氛围。是不是,哈利?”

    “当然!”哈利对赫敏说,“西里斯总觉得这宅邸里过于冷清了,他恨不得我把所有的朋友都叫来玩。”

    “哦——”赫敏轻声地说,与哈利对视了一眼。

    她看了看哗哗翻着报纸的西里斯,顿了顿,说:“谢谢你,西里斯,我会考虑你的邀请的。”

    此刻,无论是哈利还是赫敏,都在心里不约而同地认为:西里斯垂首阅读报纸的侧脸看起来有点寂寞。

    那是一种往往难以被大多数人所捕捉到的寂寞感——它似乎绝不该出现在西里斯·布莱克这种自出狱以来就广受女巫们欢迎的俊美桀骜之人的脸上。

    当他在话语间隙抬起热情依旧的眼睛来注视着哈利,或者拿那张典雅非凡的脸朝着赫敏微微颔首的时候,无论是哈利还是赫敏,都觉得那种寂寞凄清的感觉极有可能是他们心中一闪而逝的错觉。

    西里斯可不像是那种因为“教子去霍格沃茨上学”就“留守在家多愁善感”的教父类型——他过几天还要去魔法部上班呢。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仅仅迟疑了片刻,赫敏就把话题给扯了回来。

    她兴致勃勃地问:“西里斯,你那时候就没想过要做级长吗——我猜你那时候应该很受学生们欢迎。”

    西里斯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没有人会选我当级长的,我花了那么多时间跟詹姆一起关禁闭。”他懒洋洋地说,“这么想想,好孩子卢平确实比我们更合适。我们那时候都不怎么循规蹈矩,净惹麻烦。听起来很耳熟,是不是,哈利?”

    哈利噗嗤一声笑了。

    “我猜我确实惹了不少麻烦,虽然很多时候这并非出自我的本意。”他一本正经地对自己的教父说。

    “这是一种遗传自詹姆的杰出天赋,没什么大不了的。”西里斯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猜邓布利多认为你有别的惊心动魄的大事需要去忙。”

    哈利微微疑惑地看着西里斯。

    “比如冒着生命危险去杀一条千年蛇怪,或者同满月下的狼人搏斗,随手击飞一百个摄魂怪,甚至再去招惹招惹火龙、跳跳黑湖之类的……”西里斯绘声绘色地说。

    听到自己的教父用称赞的语气罗列自己往昔的冒险事迹,哈利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明亮——尽管厨房里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太阳。

    他甚至对克利切都产生了非同寻常的喜爱之情,对这位嘟嘟囔囔地往桌子上摆香肠盘的小精灵笑了一笑。

    “谢谢你,克利切。”哈利温和地说。

    克利切放下了盘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停下了嘴里咕哝着的脏话,踢踢踏踏地走了。

    “……这么一想,你还真不太适合当级长。”西里斯满不在乎地继续说,“当那枚限制了自由的徽章别在你的衣服上的时候,你就很难再毫无顾忌地举起魔杖或者宝剑,同禁林里的八眼巨蛛决斗了,是不是?”

    “西里斯,我明白你鼓励哈利的意图,但是麻烦你不要鼓励哈利去做更多危险的事啊!”赫敏气愤地说。

    德拉科说得对!她想,西里斯某些时候是真的不太着调!

    西里斯停下了他对于“个人自由精神”的鼓吹,对着自己盘子里的鸡骨头做了个鬼脸,逗得哈利哈哈大笑。

    等哈利止住了笑声,西里斯把手中的报纸暂且搁置,郑重地说:“一枚级长徽章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无论是不是级长,詹姆都是那个詹姆,他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是不是级长,詹姆都将莱姆斯视为朋友;无论是不是级长,都没人能否认詹姆的优秀。”

    “我想是的。”哈利轻声说,心中感到暖洋洋的。

    不知不觉间,悲观的浓雾都被这些明亮的话语所驱散了。

    他重新想起了自己的好友罗恩,怀着某种灿烂的心情。

    “这还差不多。”赫敏欣慰地说,“西里斯,你这话比刚刚劝哈利去禁林冒险要靠谱多了!”

    “行啦,赫敏,别这么严肃。你去不去陋居?”哈利问,愉快地发觉自己热情的语气此刻已经不再暗藏虚假。

    赫敏犹豫了一下。

    “我当然得去祝贺罗恩。可我不打算在陋居里待太久。”她说,“我今天得去一趟破釜酒吧,去找芙蓉还裙子,顺便陪她搬个家——她找到住的地方了。”

    “哦,我今天也得去趟破釜酒吧。”西里斯忽然说,脸上放出光来。

    “有什么事吗?”哈利问。

    “这样那样的事——没什么大事——不着急。”西里斯笑了笑,对他们说,“我送你们去陋居,然后再同赫敏去破釜酒吧,就这么定了,好不好?”

    “当然可以。”赫敏难得促狭了一回,“罗恩大概很乐意能有多一个人来为他庆祝;芙蓉大概也不会拒绝多来一两个搬家的帮手,是不是,哈利?”

    哈利看了一眼他的教父——西里斯的态度忽然变得肉眼可见地积极起来——心照不宣地对赫敏咧嘴一笑。

    于是,这天上午,等芙蓉·德拉库尔打开自己位于破釜酒吧楼上的房门的时候,短暂地震惊了。

    门外,赫敏正冲她明媚地微笑着,她的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人:

    甜甜地笑着对她打招呼的是红头发的金妮;腼腆地笑着向她问好的是黑头发的哈利;头上绑着“恭喜获得级长”的金红色带子的红发男孩——芙蓉依稀记得那是金妮的哥哥;以及一对笑嘻嘻的穿着品红色袍子的孪生兄弟。

    最为醒目的,当然是站在他们身后的、对她似笑非笑的黑发男人西里斯·布莱克。

    一看到他,芙蓉忽然有点脸红。

    她对他佯装镇定地笑了笑——没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多说话——对大家说:“哦,欢迎,请进……”

    趁所有人排着队、兴冲冲地依次走入房间里的时候,赫敏把装着礼服的袋子还到芙蓉手中,和金妮轮流对她道了谢。

    “不客气,”芙蓉对金妮笑了笑,“我妹妹加布丽说她很高兴自己的裙子能够帮到你的忙。”

    “我特地写了封感谢信,夹在叠好的裙子里了。”金妮热情洋溢地说,“帮我交给她,好吗?”

    “当然。”芙蓉对她眨了眨眼,显得很高兴。

    “赫敏的裙子也是加布丽的吗?”金妮问。

    “当然不是。”芙蓉充满怀念地说:“这是我已故的曾祖母在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她说绣这件裙子的丝线是妖精们用特殊手法捻出来的,上面沾着一缕好运气。”

    “妖精们制作的东西似乎都有点特殊之处。我记得我们的穆丽尔姨婆有一顶妖精们制作的漂亮头冠,她对此非常宝贝。”金妮兴冲冲地问,“但是,带着好运气的丝线——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这是真的吗?”

    “我一直对此事半信半疑。我从没有机会亲自验证这件事。”芙蓉显得很遗憾,“还没来得及在正式的舞会场合穿它,我就已经穿不下它了。你知道,十五六岁的女孩总是长得飞快。”

    “喔,芙蓉,这件裙子上绝对带着好运气。”赫敏肯定地说,想起了昨夜自己有惊无险的一系列冒险活动,“我猜你的曾祖母没有说假话。”

    “那么,这长久以来困扰我的问题终于迎刃而解了。”芙蓉心满意足地说,“不用客气,它与你简直是绝配。假如我的曾祖母知道她所送出的裙子没有令人遗憾地被永远挂在衣橱里,而是成功让一个女孩在舞会上大放光彩,一定会很欣慰的。”

    “芙蓉,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谢你昨天所为我做的一切。”赫敏甜蜜地微笑了,“以及,感谢你慷慨的曾祖母。”

    “这些感谢的话先放到一边,”芙蓉维持着优美的仪态,冲房间里那些人亲切地点点头——微微瞟了一眼西里斯——问赫敏,“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可能不小心提了一句,说你要搬家——”赫敏说,“他们都觉得应该给你搭把手,展现一下所谓‘英国巫师对法国巫师的热情’。”

    房间里的人听到这句话,都一本正经地对芙蓉点起头来。

    “哦,我明白了。”芙蓉拎着礼服的袋子,瞧着那对孪生兄弟的红头发问,“你们是金妮的哥哥,比尔的弟弟,对吧?”

    那对兄弟点点头,冲她咧开嘴笑了。

    “挺明显的,是不是?”金妮说。

    “我记起来了,你们在霍格莫德村开了一个笑话商店——”芙蓉显得对他们很感兴趣,“我妹妹加布丽曾经去逛过,她很喜欢你们店里的产品。”

    “我们的荣幸。”弗雷德递给芙蓉一张卡片,对芙蓉说,“请收下我们的感谢——一张魔法把戏坊的VIP卡。”

    “在柜台出示这张卡,可以得到一个不错的折扣。”乔治说。

    芙蓉端详着那张卡,疑惑地问:“你们为什么要感谢我?”

    “多谢你今天需要搬家——”

    “——让我们找到了逃出家门的理由。”那两兄弟一唱一和地说。

    “你们为什么要逃出家门?”芙蓉更加疑惑了。

    金妮赶紧对芙蓉解释。“妈妈今天在家里对他们发了好大一通火——”

    “——因为她发现了我们的梦想。”两兄弟不约而同地说,而后发出了满不在乎的嗤笑声。

    “为什么?”芙蓉不解地问,“难道这不是值得庆祝的事?假如我确定了自己的梦想是什么,我的妈妈会为我举杯庆祝的。”

    两兄弟对视一眼,对彼此做了个鬼脸,似乎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梦想’这方面,我们的妈妈总是对‘隔壁邻居’格外苛刻。”乔治表情无辜地摊摊手,换来了弗雷德经久不息的笑声。

    “隔壁邻居?”芙蓉问,“这又是指什么?”

    “我真不敢相信!我真不敢相信!哦,罗恩,真是太棒了!级长!家里的每个人都是级长!”弗雷德尖声尖气地学着自己母亲的声音,一旁的金妮被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合。

    罗恩涨红着脸,不满地说:“你们就不能闭上嘴吗?”

    金妮嘻嘻哈哈地对芙蓉解释起来。

    “昨天妈妈为罗恩获得级长徽章的事情高兴,说了一些肉麻的话,忽略了‘弗雷德和乔治都不是级长’这件事,因此乔治戏称他们自己是‘隔壁邻居’;今早的时候,她又发现了他们在魔法把戏坊工作的秘密,她就更生气了,因为她不认为那是一份正当的工作……”

    金妮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换来了弗雷德和乔治的一阵干呕。

    他们干呕完,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才不想要做个一本正经的乖宝宝,更不想做个傻瓜级长!”

    “他们这句话不是针对你,顺带提一句。”金妮对一脸无奈的赫敏说。

    “闭嘴!”罗恩——这场闹剧中被真正针对的苦主——大声说,慌手慌脚地扯下了头上绑着的带子,偷偷地看了一眼芙蓉——她似乎仍旧在注视着他们的动静。

    可实际上,芙蓉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她忙着同站在她身旁的西里斯齐刷刷地摆出双手抱肘的姿势,胳膊肘挨得很近。

    “有一只你的耳环,”西里斯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昨夜挂在我的衬衫上了……”

    “哦——”芙蓉不着痕迹地从胳膊肘底下接过他手中偷偷塞过来的水滴形珍珠耳环,唯恐被在场的第三个人识破她的举动,“我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西里斯望着正在打嘴仗的韦斯莱家的孩子们,面色淡定,嘴角微扬。

    “我猜,大概是因为某位女士藏在魔法阳台上同我热吻的时候,太专注了。”他低声说。

    芙蓉快速地送了他一个似嗔似怒的眼风。

    “我倒觉得,是因为某位男士在魔法烟花和几杯酒的作用下,动作太忘形了。”她从牙缝中挤出这些话来,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动用她的唇。

    西里斯回味无穷地笑了笑。“我以为……某位女士对此颇为享受,难道不是吗?”

    芙蓉反唇相讥。“难道某位男士没有对此意犹未尽?”

    西里斯对她满意地挑了挑眉,没再言语。

    那头,弗雷德正装出一种诚惶诚恐的声音问:“……我们不会像妈妈那样亲你,你不介意吧,罗恩?”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行屈膝礼。”乔治说。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说了?”罗恩说,气呼呼地瞪着他们。

    “不然就怎么样?”弗雷德说,脸上露出一副坏笑,“要给我们关禁闭吗?”

    “我倒想看看他敢不敢呢,”乔治哧哧地笑着说,“他连反抗穆丽尔姨婆的亲吻都不敢……”

    “也不能这么说……他那会儿可能正享受着呢……毕竟穆丽尔姨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亲吻过他的人,是不是?”弗雷德挤眉弄眼地说。

    “我又不能拒绝她的亲吻,是不是?”罗恩愤怒地说,“那是不礼貌的!妈妈说那会伤了她的心的!”

    “乖宝宝小罗尼太善良了,梅林他老人家都要被你感动得拿猫头鹰的尾巴毛来擦眼泪了!”弗雷德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封粉红色的信,神秘兮兮地在罗恩面前挥了挥,“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叫布朗的女孩的信!这会是第二个当众给你亲吻的人吗?”

    “把信给我!”罗恩慌忙说,弗雷德和乔治却像是传球一样把信灵活地传来传去,让他怎么都拿不到。

    罗恩的脸变成了绛红色。他来回跳着去抢信,冲他们恼怒地嚷嚷起来。“快点儿还给我!你们怎么能私自截留我的信件?”

    “是你的猫头鹰飞错了窗户,我们只是好心帮你保管……”乔治一个闪身,躲开了罗恩的飞扑,把信重新传回到弗雷德的手里。

    弗雷德则故作伤感地说:“小罗尼,没想到你会这样误会我们——要顺便给我们扣上五分吗?”

    这时候,赫敏终于跳出来主持公道了。

    “如果你们在霍格沃茨不小心一点儿的话,他就能给你们关禁闭,甚至能给你们扣分。”她瞥了一眼罗恩苦大仇深的脸,出言阻止他们,“别再说下去了,把信还给他。”

    弗雷德和乔治哈哈大笑。

    “乔治,以后我们可得多加小心了,”弗雷德把手放低——信立刻让罗恩给抽走了——假装浑身发抖地说,“有这两个级长盯着我们……”

    “还有德拉科……”乔治说。

    “没错,还有他……他也是级长……这就意味着他也成了傻瓜……”弗雷德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等等,我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傻瓜不正是赫敏的男朋友吗?”

    “是啊,有他在的话,我们违法乱纪的日子眼看就要结束了。”乔治摇了摇头,坏笑着说,“德拉科大概很看不惯把戏坊一类的东西,对于恶作剧产品也没有格外的兴趣。”

    “是啊,某位斯莱特林级长大概会因为这种恶作剧产品而给所有霍格沃茨的学生疯狂扣分,是不是?”弗雷德语气沉痛地说。

    赫敏立刻止住了言语。

    他们绝对是在意有所指!她气愤地想,他们明明知道德拉科是把戏坊的大股东,还拿这种话来揶揄她。

    “哦,别把他想得那么无耻……他又不是对所有学生都不假辞色!”乔治假装义愤填膺,“他可能只会利用职务之便,给那些去招惹格兰芬多女级长的学生疯狂扣分……”

    “生怕别人抢走他的珍宝,是不是?”弗雷德怪里怪气地说。

    赫敏的脸慢慢地红起来了。

    “闭嘴!”她慌里慌张地说:“我们……我们今天不是要帮助芙蓉搬家吗?能不能别把话题扯远了?”

    芙蓉兴趣盎然地瞧完孪生兄弟打趣赫敏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谢谢,赫敏,终于有人提到了我。再耽搁一会儿,我说不定会不耐烦的。”

    赫敏冲她笑了笑。

    “虽然我对你们的体贴表示欣赏,恐怕今天你们要两手空空了——我要拿的东西并不多,”芙蓉冲房间中央地板上孤零零立着的一只精美方正的手提箱抬了抬下巴,“所有的家当都在那里面了。”

    赫敏放眼望去,发现那是一只造型典雅的、带黄铜锁件的、深咖色的牛皮手提箱,尺寸看起来很轻巧。

    这会儿,芙蓉从西里斯身旁施施然地走开了。她穿过众人,拿指尖敲了敲她的手提箱。

    那手提箱像是有生命一样,干脆利落地弹开了紧扣着的锁件,箱子自己裂开了一个小口,“咻”地一声把芙蓉的那两套裙子迅速地吸了进去;而后,它又重新把自己关得严严实实,锁件自动关上了自己,把自己给扣牢了。

    “我喜欢这个箱子。”赫敏羡慕地说,“看起来很方便。”

    芙蓉对她展颜一笑。“最方便的是它可以装点活物进去……当你坐火车的时候,这个功能很实用,你永远不需要担心你的过度兴奋的宠物满车厢乱跑乱飞……”

    这时,罗恩已经抢回了他的信,把它小心翼翼地塞到裤兜里去了。

    他似乎急于从刚刚被孪生哥哥们调侃的尴尬气氛中逃出来,并试图从她们的话题找到展现绅士风度的机会。

    “就这么一个箱子?我来!”他大步走上前去,走近了那个箱子,随随便便地伸出手来——

    “……我认为他正打算多开发一个潜在的接吻对象来满足自己的睡前幻想。”金妮站在一旁,双手抱肘,对赫敏辛辣点评起她的哥哥来。

    “为什么你今天要对罗恩这样刻薄呢?”赫敏问,“他不是一向对你照顾有加吗?”

    “我猜‘照顾有加’并不代表他清楚兄妹之间的边界感。”金妮的语气很不耐烦,“昨天他竟然对我大放厥词,说我不能在这个年纪就贸然考虑同一个男孩约会的事情,也不能随便同一个男孩单独去霍格莫德村逛逛……”

    “即使那个人是哈利?”赫敏意味深长地问。

    “说不定他会因为那个人是他的好哥们而表现得变本加厉地生气。”金妮皱了皱鼻子,“说实在的,我不认为他有权利在个人私事上对我摆什么级长架子。”

    “因此——”赫敏怀疑地看着她。

    “因此,我今早不小心把叼着罗恩的回信的猫头鹰小猪给抓住了,又不小心一把将小猪扔进了弗雷德和乔治房间的窗户里。”金妮理直气壮地说,“当他自顾不暇的时候,就很难有精力去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了,对不对?”

    赫敏一边对金妮无奈地摇头,一边又忍不住偷偷发笑。

    罗恩并不在意金妮正在发着什么有关他的牢骚,正如他并不清楚金妮是引发他在大家面前的尴尬的幕后黑手。

    此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拎起芙蓉·德拉库尔那只手提箱的浅棕色把手更重要。

    “等等——”芙蓉想要阻止罗恩,却已经晚了。

    这位新出炉的格兰芬多男级长出师未捷身先死,不仅没把手提箱给提起来,反倒是差点被手提箱的重量所带倒。

    弗雷德、乔治和金妮都哈哈大笑起来,罗恩的脸则变得鲜红耀眼。

    他盯着那只手提箱,惊讶地问:“这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一头火龙吗?”

    赫敏回想起昨天她和金妮来拜访芙蓉时所看到的摆放满屋的精美家具和考究的生活用品,再看看此刻空无一物的房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概——有一房间的东西吧,是不是,芙蓉?”她问。

    “没错,”芙蓉说,“这里面的空间不小,我连自己的床和衣橱都装进去了。”

    “可你打算怎么带走它呢?”赫敏问,“假如它重到没人能提起它来?”

    “这是我母亲特地为我找妖精们订做的箱子,我得说它挺有脾气。”芙蓉说,“每个人在这箱子上感受到的重量是不同的。是否能提起它来,不仅仅取决于它的内容物的重量,还取决于它的某个古怪的特性。”

    “什么特性?”哈利问。

    芙蓉用一种高傲的语气说:“妖精们制作它的时候,用了一根我的头发,这意味着它能随主人心意而动。是个挺好的防盗功能,对不对?”

    “除非主人允许,任何其他人都没法提起它来吗?”赫敏用新奇的目光注视着那手提箱。

    “妖精们说,它还可能会被它心甘情愿所认可之人给提起来——我对此表示严重怀疑。”芙蓉说,“我至今都没见过第二个能不经我允许就提起它来的人。”

    “真的吗——”金妮一下子来了精神,跃跃欲试地问,“我能试试吗?”

    芙蓉爽朗地一挥手。“随便试。”

    于是他们围着箱子,开始了兴致勃勃的研究。

    金妮、乔治和弗雷德轮流上前试了试——动用了魔杖、撬棍和伸缩耳——却遗憾地发现它纹丝不动。

    在双胞胎一唱一和的鼓动下,罗恩重新用双手提着把手试了试,依旧对它毫无办法,只得饮恨离场。

    “这箱子可真够犟的,是不是?”他尴尬地同哈利抱怨。

    赫敏倒是勉强能把它给挪动一下,可她口中说着箱子太重,根本提不起来。

    芙蓉对她耸耸肩。“我妹妹加布丽也是这样说的。”

    轮到哈利试的时候,他短暂地把箱子提起了一瞬,让芙蓉脸色微变;紧接着,他眨了眨眼睛,瞥了一眼罗恩,又让那箱子轰然落地了。

    “的确很重。”他走回了垂头丧气的好友身边,肯定地说,“我完全对它没办法。”

    罗恩对他咧了咧嘴,看起来心情好多了。“哦,哥们,你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起码能提起来一秒。”

    哈利对他淡淡地笑了笑。

    芙蓉看完了这场好戏,轻轻巧巧地拎起了手提箱的把手,像是提着一片羽毛那样轻便。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说,率先走出了房间,得意的声音在她闪亮的银色发梢后飘荡,“在这方面,我一向自力更生,并不认为自己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小天狼星,你不试试吗?”哈利问自己的教父——他似乎是房间里唯一对那箱子没表现出好奇心的人。

    “我选择尊重这箱子的独立性。”西里斯盯着她大步走在前方的背影说,“她似乎并不希望被人当成菟丝花,不是吗?”

    芙蓉打算租住的房子是一栋位于国王十字街区的二层独栋房屋,屋后还有一个杂草丛生的花园。这天,午后的阳光很灿烂,几乎所有人都跑到花园去晒太阳了。

    弗雷德蹲在花园的杂草边,往里瞧着说:“嘿,这里有一个地精洞——”

    “——这就意味着起码有一窝地精生活在这里。”乔治说。

    “没错。”弗雷德兴高采烈地说,猛地拎起了一只从地精洞里探出脑袋的丑陋地精,抓住它的脚脖子,一把将它倒提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地精尖叫道。

    赫敏闻声望去,那地精长着小小的身体,皮肤粗糙坚韧,光秃秃的大圆脑袋活像一颗土豆。

    它企图用长着硬茧的小脚朝乔治又踢又蹬,想要脱离束缚;但弗雷德显然不是第一次见这东西,他熟练地伸长手臂举着它,让那地精对他无计可施。

    “弗雷德,把它转晕!”金妮兴致勃勃地说。

    “遵命,女士。”弗雷德坏笑一声,把地精举过头顶,开始像甩套索那样划着大圈挥动手臂。

    在地精尖叫着“放开我!”的背景音中,赫敏吃惊地问:“你要干什么?”

    乔治对她耸耸肩,说:“只是让他们找不到地精洞而已。”

    他的话音刚落,弗雷德就随手将地精一把抡到二十英尺开外的墙那边去了。

    “差劲!”他遗憾地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还以为起码能扔过围墙后面的那棵树呢!”

    乔治拨弄着草丛察看了一番,冷不丁地一把就抓住了五六个地精。他轻轻松松地抡着那些地精,对他的兄弟说:“要扔就一次多扔点,总能有一个飞得远——闪开,罗恩!”

    那边站着的罗恩赶紧蹲下身去,好让乔治手中的那几只尖叫着的地精顺顺利利地越过他的头顶,划过几道或高或低的弧线,最终呼啸着落到围墙那头去了。

    “这种方式是不是太粗暴了?”赫敏问。

    “地精对于花园是没有好处的——”金妮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遮光,眯眼看着那些地精的最终落地点,大声喊,“干得好,起码有两个飞过了那棵树!”

    “这才像样!”弗雷德赞许地说,开始研究另一边的草丛了,打算多找几个地精来一雪前耻。

    一旁的罗恩在教哈利如何抓地精。不多时,他就在手里晃荡着一只龇牙咧嘴的地精,用司空见惯的语气对哈利说,“地精们会在花园里到处打洞……陋居里也有这种地精,我们不得不定期清理它们……”

    在罗恩和地精所制造的背景音中,金妮眼疾手快地从一堆树丛中拎出一个地精来,给赫敏展示它那口锋利的牙齿。

    “这可不是展现你的同情心的时候,赫敏,”她说,“它们可不会感谢你的心软,反而会以为你好欺负,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上你一口。”

    她的话音刚落,赫敏就听到一边的哈利痛苦地轻呼了一声——他似乎被他捉住的第一只地精咬住了手指。

    “哈利,快扔出去!”金妮慌忙说,“用劲儿扔,别对它心慈手软!”

    哈利本来想要对那地精轻拿轻放的,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抖着手臂,用力把那牙尖嘴利的倒霉地精扔出了五十英尺远,博得了弗雷德的一声喝彩。

    “要比赛吗——看看谁能把地精扔得最远?”金妮大声问,“扔得最远的人获得‘剩余的假期时间免于承担陋居的家务活’的特权,输的人要随时随地、无条件地替赢家承担这项工作。”

    “绝对要!”罗恩抡着手中的一只地精说,“看我大力出奇迹——”

    透过厨房的窗户,芙蓉围观了一会儿花园的这场“扔地精比赛”。

    “瞧,满天飞的地精!”她愉快地说,“这些晕晕乎乎的小东西总能让我想起在法国乡村避暑的童年时光。”

    “我恐怕花园里的地精并不是一栋房子最值得巫师们担忧的东西。”西里斯正在依次打开厨房里的橱柜进行检查,“你该考虑一下橱柜里藏着的狐媚子、博格特或者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哦,言之有理。”芙蓉的语气有点嚣张,“不过,我没怎么见过博格特,它们从不肯在我住的房子里安家。”

    “这么说,你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女勇士?”西里斯淡淡地笑了笑,挥挥手,把一排检查完的空橱柜给关上了。

    假如像她这样毫无畏惧之心的巫师出现在布莱克老宅,那些藏在柜子深处的博格特会不会如她所言,被她吓得落荒而逃?他莫名其妙地想。

    “我可不能这么说,但我的确不知道自己需要害怕什么。”芙蓉骄傲地说,“我倒是有点期待这间厨房里能找出什么可怕的物种来——”

    “遗憾地说,暂时没有,”西里斯说,挥手关上了最后一扇顶橱的橱门,“蜘蛛多了点儿,但没有狐媚子或者博格特的踪迹。”

    橱门的震动激起了一阵尘土,芙蓉一挥手,施了一个清洁咒,将那尘土一扫而光。

    “你觉得这栋房子怎么样?”她问,一边轻快地走出了厨房,开始检查门口的楼梯下狭小的杂物间。

    “不错——”西里斯从她身后走过去,从房子的大门口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门边挂着的门牌号码,神色古怪地问,“只有一个问题——你是从谁那里知道这房子的?”

    “《预言家日报》上做广告的一位房屋中介——瓦提·海尔斯。”芙蓉正举起魔杖,用杖尖的光来观察黑黢黢的杂物间,“他的手头有不少房子。怎么,你对房屋租赁市场感兴趣吗?”

    趁芙蓉还在研究那个杂物间的内部构造,西里斯慢慢地走了过来,问:“你准备签多久的租房协议?”

    “一年。”芙蓉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一会儿他就拿合同过来。”

    她看着西里斯突然皱起来的眉头,解释道,“我原本只想签半年的。可他死活不肯,说这栋房子一签就要签一整年。”

    西里斯继续追问:“房租付款方式呢——月付还是季付?”

    “需要预付一整年的房租,还要额外给他一笔押金。”她重新研究起杂物间里慌慌张张逃窜的蜘蛛来,漫不经心地说,“哦,你说得没错,这里的蜘蛛有点多。”

    “他没有权利这么做!”西里斯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厌恶,“这个满嘴谎言的投机分子,我得找他算算账了!”

    “预付款和押金不算是他的个人问题。”芙蓉表情不太愉快地说,“那些房屋中介们的态度很一致。他们总是怕我不交钱,住完就跑了。”

    西里斯愤怒地“哼”了一声。

    芙蓉听出了他的愤怒语气,以为他是在替她的遭遇打抱不平,心情顿时变得好多了。

    “是的,这种疑神疑鬼的态度的确让我感到恼火,可当你发现英国的整体租房市场都对‘外国人租房’这件事态度保守的时候,也就逐渐认清现实了。”

    她叹了口气,实事求是地说,“相较而言,瓦提·海尔斯给出的价格是里面最公道的,房屋的构造和地理位置也挺令人心动——”

    “芙蓉,我恐怕你今天不能租这栋房子了,”西里斯打断了她的话,直白地说,“我对此深表遗憾。”

    “为什么不能?”芙蓉把头往杂物间里探去,端详着角落的一处斑驳的痕迹说,“等等,那是斑地芒吗——”

    她没得到西里斯对于斑地芒的回应,也没得到西里斯对于不能租房的解释。

    因为此刻,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笑容满面的矮胖男人。男人拿粗短的香肠般的手指敲了敲门,朝屋内张望着。

    “德拉库尔小姐——”他喜气洋洋地抖着手里的一份租赁合同说,“怎么样,我早说您选这房子准没错!瞧瞧这装修,再看看这位置,只要把花园稍微打理打理,这里将会是每一位居于伦敦的租客们的共同梦想——”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俊美的黑发男人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怒气冲冲地提起了他的领子,一把将这位笑容可掬的房产中介给按在门上了。

    “共同梦想?”西里斯讥笑一声,“我看是你自己造的白日梦!”

    瓦提·海尔斯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尖叫,下意识地举高双手做出了投降状。

    他惊骇地发现,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用魔杖怼着他的人,正是布莱克家的新任家主。

    “布莱克先生,怎么是您?”海尔斯扭着自己的脸,企图挤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西里斯对他冷冷地说:“怎么,我不该偶尔出现在自家的房产里巡视一番吗?”

    “应该的,应该的……”海尔斯头上微微冒汗。

    “既然是应该的,你紧张什么?”西里斯语气懒散,手中的魔杖却不懒散,甚至又凑近了海尔斯一点。

    “瞧您这剑拔弩张的样子,我能不紧张吗?”海尔斯盯着直指鼻尖的魔杖,两只眼睛都快变成对眼了,“您这是要干什么?我可没得罪您啊——”

    “瓦提·海尔斯,我上个星期有没有告诉你这套房产还有两三个月就到期了,而我不打算同你续约?”西里斯的杖尖在海尔斯胖乎乎的脸上戳出了人造酒窝,“你是把遗忘药水当成睡前酒给喝了吗?”

    海尔斯吃痛地惊呼着,瞪大的眼睛里显得眼泪汪汪的。

    “我当然记得——”他委屈地说,“有话好好说,布莱克先生,干嘛要动粗呢?”

    “好好说?”西里斯恶狠狠地说,“那我就问问你,既然你记得这件事,你还敢把这栋房子租出去,一租就是一整年?”

    “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海尔斯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来,他义愤填膺地说,“我做生意一向诚实守信——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当然——当然只会往外短租!”

    这时候,一头银色的头发从杂物间的门后闪现出来。

    “海尔斯先生,”芙蓉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疑惑地问,“您当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海尔斯从眼角瞥到了芙蓉,佯作诚恳的脸立刻僵住了。

    “哦,德拉库尔小姐——”

    “您不是说只能租一整年,不能往外租短期吗?”芙蓉不解地问。

    “是啊,这位德拉库尔小姐刚刚告诉了我你们的约定。”西里斯阴沉着脸说。

    海尔斯迅速认清了局势,并且做出了一个足以令他在五分钟后感到极度后悔的粗略判断:

    鉴于西里斯·布莱克称呼她为“德拉库尔小姐”,他们大概不熟悉,今天说不定是第一次见面。

    他眼珠一转,张口就来。“别听这个法国女人的鬼话,布莱克先生,我没同她签订过任何协议——是她信口开河!”

    听到海尔斯先生倒打一耙,芙蓉一下子就来了火气。

    “您怎么敢这样说?你手里拿的难道不是即将与我签订的租房合同?”她瞪着瓦提·海尔斯说,“你这个骗子!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

    海尔斯没有理睬她,忙着对西里斯谄媚地微笑。“您看,我们还没签订任何协议。您可别听她瞎说,我一向诚实守信,从不欺瞒!”

    “哦——是吗?”西里斯厌烦地问,“所以你并没有打算骗取德拉库尔小姐一整年的房租以及押金,并且打算在三个月之后玩一场失踪,让她同我这个房东大眼瞪小眼?”

    “怪不得你把价格压得那么低——远低于市场价格!”芙蓉怒视着海尔斯。

    海尔斯瑟缩起来。“可不能这样污蔑人……还没发生过的事……”

    “怎么?你指望我会更相信你的鬼话,而非自己人的吗?”西里斯慢条斯理地说,揪着他的领口的手更加用力了。

    这时,芙蓉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惊讶地问:“等等,这房子是你的?”

    在海尔斯惊愕的急促的喘息声中,这栋房子真正的主人——布莱克家家主——侧过脸,短暂地对芙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芙蓉原本一肚子火气,可西里斯的微笑浇熄了这团火气。

    “哦,既然如此,”她平静地说:“西里斯,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一件事——这房子地板下的斑地芒已经悄悄肆虐得到处都是了,你需要专业团队的清理。”

    这会儿,芙蓉的火气没有了,西里斯倒是火气上涌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诚实守信’的作派?”西里斯不耐烦地问,“维护房屋、处理房屋问题是你的责任!”

    “早先我并没有发现啊……”海尔斯辩解着。

    芙蓉用自己的胳膊肘碰了碰西里斯的胳膊,提醒道:“它们大概蔓延了好几个月了。”

    “看来你早就发现了。”西里斯怒容满面地诘问海尔斯,“早先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将此事告知我?不仅打算贪图涉世未深的年轻租客的钱财,还想让她为斑地芒的事情背黑锅?”

    海尔斯哭丧着脸,没敢立刻直接回答西里斯的问题,以防自己的脸皮被西里斯·布莱克毫不留情的杖尖给戳破。

    他咽了口唾沫,视线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来回移动,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恍然大悟了。

    “您——她——你们认识吗?”他看着他们过度亲密的距离,颤抖着嗓音问,“布莱克先生,她该不会是您的女朋友吧?”

    听闻此话,西里斯忽然夸张地嗤笑了一声。

    他瞪了那个多嘴多舌的奸诈小人一眼,高傲地说:“关你什么事?”

    然而下一秒,他快速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芙蓉,发现她突然背着手,旁若无人地侧过身去端详这栋房子的门牌,似乎那块掉了漆的门牌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东西。

    霎时间,他奇异地觉得,“威胁恐吓奸商海尔斯”是一件索然无味的事情,完全没有“端详芙蓉·德拉库尔逐渐泛红的侧脸”这件事更有意思。

    于是西里斯顺手放开了那位油嘴滑舌的房产中介——他立刻像一只被踩扁了的旧轮胎那样从门上滑到了地上。

    “趁我现在心情好,滚吧,海尔斯!”他用一种不太正常的抬高了声调的语气说,“用剩下的两三个月把斑地芒清理干净!收房的时候,我会留意这件事的!”

    海尔斯如蒙大赦,慌忙点点头。

    “一定,一定……”他说,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栋房子。

    在芙蓉含着微微不屑的嗤笑声里,西里斯对那个急速奔跑的身影大喊:“我会不定期地来检查这栋房子的状况,别想着再坑蒙拐骗,否则我会好好教你做人!”

    海尔斯一叠声地胡乱答应着,没敢回头,跑得更快了。

    当他矮胖的身影化为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即将在橙红色的夕阳下消失不见的时候,芙蓉慢慢收敛了笑容。

    她望着逐渐褪色的暮空,不免担忧起自己今晚的去处来。

    “看来,并不是所有的英国巫师都具备绅士风度。”她心事重重地说,“你不同他续约是对的,他不是一个诚信的人。”

    “我听说过他爱耍小聪明的事,但没想到他会是如此可鄙,”西里斯厌恶地说,“也没想到这房子被他糟蹋成这样。”

    “假如你并不熟悉他的秉性,为什么一开始要与他签订合约,又会想起在此刻与他解约?”她问。

    “我接手布莱克家的房产时日不多,这栋房屋的合约是以前的布莱克家主同他签订的。”西里斯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至于解约的问题,我之前听说麻瓜们准备重新规划国王十字街区的建筑,才决定不再将这套房产向外出租的——”

    “喂,你们几个,比完了吗?我们得走了!”他冲厨房外的窗户喊。

    “马上——”后院里,哈利大声冲厨房的方向喊,顺手往夕阳的方向扔出了最后一个地精。

    西里斯透过窗户,对他的教子微微一笑。

    他转过头,继续对芙蓉说,“当这房子很有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被麻瓜们推平的时候,你不得不考虑一下租客们的权益是否受到侵犯,是不是?”

    “原来如此——”芙蓉恍然大悟,“我先前并不知道这个消息,赫敏帮我找房子的时候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赫敏不知道很正常,这件事在大多数麻瓜们的眼里还是秘密。”西里斯说。

    这时,赫敏率先打开了厨房的门,从后院的花园走了进来。

    她好奇地追问:“什么麻瓜们的秘密?”

    “我想你或许从你父母的口中听说过‘海峡隧道干线法案’。”西里斯说,“那项法案中包含着一个在国王十字区域的圣潘克拉斯火车站设置新‘欧洲之星’停靠站的计划。”

    “我是听说过。”赫敏说,“可你怎么会知道麻瓜们提出的法案?”

    “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西里斯说,“我还知道,麻瓜政府内部正在讨论‘中心城区边缘机遇区(Central Area Margin Key Opportunities)’的概念,其中涉及到一些伦敦最亟待开发区域的战略规划,国王十字街也包含在内。”

    “这消息准确吗?‘国王十字区域的再开发’这个话题已经算是老调重弹了,他们嚷嚷了这话很多年都没真正动工。”赫敏的语气里充满怀疑,“我一两岁的时候,英国铁路(British Railways)就曾计划对国王十字区域进行再开发,甚至在1987年请了福斯特建筑事务所做总规划;后来,因为1987年的那场国王十字圣潘克拉斯地铁站的大火,计划被悬置了……”

    “你怎么会对这件事了解得这样清楚?”西里斯惊讶地问。

    “福斯特建筑事务所的其中一位合伙人是我们家的邻居。”赫敏说,“他偶尔会在邻居聚餐的时候谈及此事,并且对此深表遗憾。”

    “我也对此感到遗憾。”西里斯说,“不过,我想大概明年,麻瓜政府就会正式提出这项战略规划了,消息源还算可靠——”

    这时,后院里折腾完地精们的少年少女们正排着队从门那边鱼贯而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金妮,这不公平!”罗恩一脚踏进了厨房,气愤地对金妮说,“为什么哈利赢了,不用干家务活的却是你?他可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

    “罗恩,你的思想太狭隘了!他是我们的共同朋友!”金妮显得很不以为然,“我想某位级长得接受一个事实,就算是你最好的朋友,也依旧拥有‘选择把奖品让渡给任何朋友’的自由!”

    “罗恩,别像珀西那样小肚鸡肠,我们不是也输了吗?”弗雷德满不在乎地说,“替金妮做点家务活而已,有什么关系……”

    “哈利!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究竟想要把这奖品让渡给谁?别因为她年纪小就让着她!”罗恩耿耿于怀地问。

    “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金妮恼火地说,“不过比你低一个年级而已!比你晚一年出生而已!”

    “你比我小一年五个月零十天!四舍五入的话相当于两年了!”罗恩夸张地问,“是不是,哈利?”

    哈利对自己的好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西里斯,发生什么了?”他忙着问自己的教父,“你们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芙蓉叹了口气,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重新对他们复述了一遍。

    “看来,我只能重新找房子了。”她看起来郁郁不乐,“就算没有‘区域再开发’这回事,这里也根本没法住人。那些斑地芒的状况糟糕透了!”

    “除垢咒——”赫敏提醒她。

    “我刚刚起开了杂物间的一小块地板,底下已经惨不忍睹了。仅凭除垢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芙蓉说。

    “交给海尔斯去操心这栋房子吧。”西里斯看了芙蓉一眼,显得欲言又止,“你要不要……我的意思是……”

    某个望向芙蓉的刹那,西里斯想要问她“要不要来布莱克老宅住几天”;可这话却像是自有想法,犹犹豫豫地在他的嘴边打起转来,不肯随便被脱口而出。

    这位格兰芬多学院的毕业生对自己感到万分惊讶。他自诩是一个勇敢的人,此刻却发觉自己竟然缺乏直接开口邀请她的勇气。

    他不得不承认一点,他似乎陡然理解了德拉科这个斯莱特林的某种堪称“怯懦”的思考模式,虽然这怯懦他只肯承认自己有芝麻粒大小的一丁点儿。

    怯懦的源头在于,他不确定她是否会乐意接受他的邀请。

    欲言又止间,他想起了德拉科曾经斩钉截铁地拒绝他的资助的深受冒犯的表情——这似乎是那些性格里带着高傲因子的人的某种隐晦的共性。

    越是傲气的人,就似乎越难接受自己“被人帮助”这件事。

    他们似乎认为这是一种对其能力的否认,或者是一种带有居高临下态度的施舍,尽管伸出援手的人并无此意。

    在重重顾虑下,出于某种对于芙蓉·德拉库尔的性格的了解,西里斯·布莱克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

    她这样高傲独立的人,连提一只手提箱都要强调“自力更生”的人,说不定也会因为自尊心之类的理由而拒绝他的好意。

    就在西里斯陷入内心纠结的时候中,金妮已经开始替芙蓉想别的办法了。

    “先回破釜酒吧?”她问,“再续住几天?”

    “只能这样了。”芙蓉说,准备去一旁取自己的手提箱。

    弗雷德却突然跳出来,愉快地截断了芙蓉刚刚想好的退路。“我猜你会白跑一趟——”

    “——酒吧老板告诉我们,破釜酒吧的客房最近每天都客满。”乔治装出一副遗憾的神情来。

    “为什么?”芙蓉很惊奇,“现在又不是毕业季,没有那么多找工作的年轻巫师聚集在伦敦——”

    “可现在临近开学季,这正是对角巷的购物旺季。”弗雷德用一种期待已久的口吻说,“每年都有新的年满11岁的小巫师预备踏入霍格沃茨……喜欢那些新鲜小玩意儿的孩子们都来了,是不是,乔治?”

    乔治的脸上显得喜滋滋的。“没错,全英国的巫师们都带着急需购置学习用品的孩子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破釜酒吧,企图排着队敲开酒吧后院通往对角巷的开门砖……”

    “这其中,总有一些远道而来的巫师愿意多花点金加隆,带着他们的心肝宝贝蛋住在破釜酒吧的楼上,以免舟车劳顿。”弗雷德眉飞色舞地说,“我们已经给那些家里不缺钱的孩子们发放了不少免费产品……保准让他们玩起来心痒难耐……”

    “多么广大的市场……对角巷……源源不断的新客户们……”乔治小声念叨着。

    赫敏越听,就越觉得这话题的走向带给她一种微妙的熟悉感——有一种热情下掩盖的阴谋气息扑面而来。

    她忽然问乔治:“你们在破釜酒吧了解这些事情,派放这些免费产品,是打算要干什么?不仅仅是为了给把戏坊打广告这么简单吧?你们的大股东想干什么?”

    “虽然他就早说过‘什么都瞒不过赫敏’,可我还是对你的敏锐度深表惊讶。”乔治对她低声说,“向你单独透露一下,某位大股东正在同我们进行‘在对角巷增开第二家店’的可行性分析——很多把戏坊的回头客都认为霍格莫德村不足以满足他们充沛的购物欲望。”

    “原来如此。”赫敏小声说。

    乔治的兄弟则在兴高采烈地大声宣布着一个足以令芙蓉面色僵硬的消息:“你知道吗?还没走出酒吧,我们就亲耳听到有人把你之前退掉的那间房预订走了——老板说那是今天的最后一间房。”

    “你确定吗?”芙蓉懊丧地问。

    “我也听见了。”哈利插嘴说,看了一眼自家表情崎岖的教父——他像是即将同八眼巨蛛搏斗那样纠结——或者说他比“即将去同一百只八眼巨蛛搏斗”还要纠结。

    猛然间,哈利忽然想起一早同西里斯谈到“开学”和“圣诞节假期安排”的时候,他垂首阅读报纸的寂寞的侧脸。

    他又想起听到“芙蓉”名字的时候,西里斯脸上所焕发的光彩和他远超于往日的积极态度。

    他甚至想起了昨夜舞池中那对万众瞩目的舞者。当他们珠联璧合地用舞姿惊艳全场的时候,西里斯似乎也是一直容光焕发着的——那时他的脸上毫无“寂寞”可言。

    哈利想,或许布莱克老宅正需要一点芙蓉·德拉库尔银发上闪耀着的光,来把整栋宅子里的黑暗区域给点亮——

    就像一盏落满灰尘的老式汽灯终于被灵感的火花所引燃,这位即将离家远去的教子,将那种稠密如煤油的对于教父的担忧烧成了灵感的蒸汽,猛然喷射在炽热的大脑皮层上,最终融合出了一种奇异的白亮的感受。

    那感受化作一股冲动,从他的大脑皮层涌到了他的嘴边,促使哈利对那位微微蹙眉发愁的布斯巴顿女勇士贸然开了口:“既然如此,芙蓉,不如你就先住在布莱克老宅吧?”

    顶着众人意想不到的玩味眼神,哈利奋力挖掘出了自己灵魂中最不谙世事的愉快表情。

    “布莱克老宅有很多空房间没人住,闲着也是闲着。西里斯,难道不是吗?”他热切地说。

    “当然。”西里斯赞许地看了一眼哈利,忽然觉得自己的教子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孩子。

    他用自己能展现出的最云淡风轻的口吻对芙蓉说,“既然是我的房子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当然得负点责任,是不是?”

    芙蓉看着西里斯,双手抱肘,微微歪着头,似乎显得有点惊讶。

    西里斯摆出了一副不把任何人的眼光放在心上的样子,却不太敢像以往那样随心所欲地行事,说话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某种令他感到不习惯的小心翼翼。

    “这位自力更生的法国女士,偶尔让英国巫师展示一下他的绅士风度,给你点小帮助,行不行?”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她会如何看待他对她的邀请?

    向来不畏人言的西里斯·布莱克发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担忧起别人的看法来——特别是她——他不希望任何人认为他的邀请是对她别有居心;更可怕的是,他没办法义正词严地坚称自己对她并无企图。

    她又会如何回应他对她的邀请?

    ——是欣然接受,还是感受到某种冒犯,怒而拒绝?

    这种“不确定”将他的双脚钉在了原地;唯一能够解放他的迟疑脚步的,只有她的一句赞同的回应。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芙蓉眨了眨眼睛,把回应说得一波三折:“当然——假如——你能帮我提着手提箱的话。”

    在罗恩等人的眼里,这几乎就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除了芙蓉,还有谁能提起那箱子?

    然而西里斯却满怀兴味地笑了。

    他伸过手去,轻而易举地把那固执己见的手提箱给提了起来。在众人充满敬意的抽气声中,他镇定自若地说:“如何?”

    “真令人惊讶。”芙蓉说。

    她想要把自己那只毫无节操的箱子给拿回来,西里斯却没有递还给她。

    在一整个屋子挤眉弄眼的、相互交换的、视线乱飞的氛围里,西里斯的声音显得淡定如常。

    “走吗?”他问。

    芙蓉兴趣盎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愉快地笑出了声。

    “当然,乐意之至。谢谢你们,哈利,以及西里斯。”芙蓉毫无忸怩之态,坦然地说,“看来,我不得不尊重这箱子的选择,在找到合适的住处之前,叨扰你们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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