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长安商肆繁多,为了便于市井官署的管理,便将出售同类货物的商人集中在同一区,称之为行,后世的同行便是由此衍生,有行便有行头,同官署府吏交涉,确保一切都安然有序、井井有条,这点对想要货比三家买东西之人非常友好,不过一般来说一个行当里的商户大抵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长安东市有着二百二十行的商区,四面皆是供客商居住、存放货物的地方,很多胡商、外来商户通行,各地的奇珍异宝也汇聚于此,加上东市靠近大明宫,周围多是达官贵族的住宅,所以一般来往较多的大抵是显要,书肆、笔肆、文化类的活动多在这边,学子书生们也是经常光顾。

    清晨的东市最受欢迎的还是那些卖胡饼、汤饼的铺子,早起来不及在家中吃早食的纷纷掏出银钱卖了路上吃,不急的便坐在铺子外吃完再走。

    食肆外的桌上有一年轻的书生正斯文的吃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汤饼,对面拼桌商人模样的两位男子正一边吃着一边讨论着最近长安发生的稀奇事。

    里面有一人是卖生药的,姓赵名行,走南闯北倒是特别善谈,;另一位是卖酒的,姓孙名一,两人并不认识,但都是能说会道之人,一时间也相谈甚欢,这孙一走街串巷的卖酒知道哪里的药肆收货实诚,便给生药商人推荐了下。

    赵行心下感谢,越聊越投机,便说起长安最近发生的一个案子,说是官子巷有家富户的独子被人杀了,头都没了,这富户家的原本便对这独子溺爱非常,都晕过去了几次没法接受事实,现下终于接受了,便到处贴告示重金求人提供线索,寻不回独子的头,这死了都没个全尸,夫妻俩也心中不安。

    “说是这几日一直在东市找人买冰呢,你说这天气停着不下葬也不是个办法。”买酒的孙一每日到处串,对这些事情倒是了解的很。

    “唉,世事无常啊。”这赵行感慨了一句

    不过接下来二人便调转话头开始聊起这东市的斗鸡之所,赵行提出想去那边玩几把,斗鸡作为下到平民百姓上到王孙贵族都热衷的全民游戏,向来是打开话题的关键词,这一提两人便聊的更热切了。

    年轻书生便是刚刚入职大理寺评事一职的冯歙,他听着旁人说起这起案子有些神游太虚,都没意识到他等的人已经到了。

    宋之然顽皮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见他没反应,正准备吓他一下。

    还没来得及就见他余光扫过一旁的自己,大惊失色,身体下意识往后一侧,差点歪倒。

    宋之然好笑的看着他“你都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冯歙稳住身形后,自己也觉得好笑

    “在想一些案子的事情,有些入神了。”

    “什么案子?”宋之然有些好奇

    “就是大街小巷都在说的断头案,虽然目前还没到大理寺,但还是有些在意。”

    “原来是这个案子啊?不是死者仇家作案么?”

    “官府顺着这个方向查过,不过他那日也是临时起意独身去了城外的村子,可能是被劫杀,这就更难查了,也存在流寇作案的可能性。”

    想起那日,他去长安县衙办事看到林家老夫妻认领尸体时,哭晕了几次的悲凄模样,冯歙心里也不免有些凄然,乍一听到旁人聊起这个案子也不免多听了几句。

    冯歙摇了摇头,也不好继续说这些了。

    “不说这些了,你早食用过没?我再给你点一份汤饼。”

    “我用过后搭了府里采买的车架过来的。”

    她作为王樾身边唯二的丫鬟,府里讨好她的可不少,今日告假小厨房都帮她备了早食,真是应了那句狐假虎威。

    “我可是王樾的丫环,还能饿着肚子出门?”

    冯歙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倒也没继续说些什么,可宋之然倒是蛮好奇他的近况,便开口询问道。

    “你刚入大理寺还顺利么?没什么人欺负你吧?”

    说起来,书中的剧情已经改的稀巴烂了。

    这几年里,原女主不知为何并没有女扮男装进长麓书院学习,冯歙也没因着感情的事影响了科举,原本因为榜上名次一般最后下放为官,如今却进了大理寺当上了从八品下的评事,虽然品级不如县令,可在朝为官与在野也是有很大差距的。

    若是书里他也是这般入了大理寺,也许他们的故事就截然不同了,尽管郑家一样看不上冯歙,可却是断然不敢毒死他,毕竟在京中这样的实权部门当官,就算是在圣人面前挂了号的,如今世家势力大不如开国之初,最多也就是威胁打压,若是他能凭实绩升上去,两人在撑上一番,未必不能有好的结局。

    可话又说回来,她是真的没想到他能补上这样一个好缺,冯歙毕竟没什么背景,福兮祸之所伏,她还是有些担忧。

    “我一个小小评事哪来的什么人忌惮,况且大理寺每日案件都处理不完了,大家哪来的心思想别的。”

    “那可不能这样说,你这么年轻的两榜进士,怎么就不值得别人上上心了。”她觉得冯歙太谦虚了。

    可冯歙却失笑“那你是希望我被欺负还是不被欺负啊。”

    宋之然被问倒了,便不再纠缠。

    冯歙正好想买些笔墨,听说他经常去的那间铺子进了一些胡商带来的苇笔,早想去看看了,便和宋之然提及这种硬笔,说是胡商常用的,倒是很有趣。

    宋之然有些惊喜,原来这个时候就有硬笔了,她使不来毛笔,早知有这个也不这么劳心劳力的学毛笔字了。

    文宝阁位于井字状坊市的交叉口,来往客人较多,他们进去时,已经有很多人在挑选笔墨了,阁内找了专门的人来设计,阻隔了一部分的阳光,一进去便觉得凉爽,悬挂的诗词画作也正好在阴凉处,虽然置于外间展示,却也算保存的不错了。

    “这宣笔最好的还是在徽州,若是想要特别一些的砚台,也有齐鲁的红丝砚,甘肃的洮砚。”

    不知为何宋之然下意识回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洮砚?”

    只见一名面上颇有些傲倨,身着素绒绣上衫,银丝素锦纱裙,挽着螺髻的女子似是在挑选砚台,这女子看起来并未有什么奢华的装扮,发上仅仅坠着一条月白色的缎带,可就这看似普通的缎带乃是云州的流云丝,每年只做贡品上供给皇室,能分给世家的并不多,普通世家根本用不起,身后跟着两位着鹅黄色襦裙的婢女,也是绫罗绸缎加身,一看便知家世不俗。

    但宋之然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女子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女子身旁的掌柜的看这有戏,便更用心的介绍

    “这洮砚一直以其石色碧绿、雅丽珍奇、质坚而细、晶莹如玉闻名,看。”

    掌柜一边将案上的洮砚拿起扣在桌面上,又对着洮砚呵了口气

    “扣之无声,呵之可出水珠。”

    “发墨快而不损笔毫,储墨久也不易干涸,尤其我们文宝阁的洮砚是以最好的石料,老坑石制作的,而这款又是用的老坑石中的极品,鸭头绿制作而成,碧绿如蓝。”

    掌柜的又让这名娘子试着轻抚一下,她照着做了。

    “怎样?是否如同新生儿肌肤那般柔滑。”

    看着掌柜的满脸的期待,郑韫儿下意识应了是,其实说实话她完全没感觉出来什么,就觉得凉凉的,但是既然是极品中的极品,那就一定是好东西。

    掌柜抚须,颇为自得的笑道

    “若不是郑家九娘子来买,我定然是不会拿出这等品次的砚台,这珍品便是要配九娘子这般才华之人。”

    郑家九娘子?原书女主?

    郑韫儿被这马屁拍的很爽,笑着让掌柜的装上送到郑府上。

    宋之然惊诧之余,也想要验证下自己的猜测,眼看着女主快要离开,宋之然刻意大声开口“冯歙,你看这松烟墨如何?跟你之前在长麓书院用的可有不同。”

    而郑韫儿果然如她所想那般回头看向两人。

    她的心跳莫名加速起来。

    只见女主随意打量了一番自己和身边的冯歙,颇有些有些不屑的勾了勾唇角,便没在看这边,只是示意一旁的婢女打好伞迈出门离开了。

    宋之然死死盯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也终于有了解答。

    她当然有猜测过郑韫儿应当不是原主了,可目前看来她应当也不是穿书,不然她不会是这个表现。

    那她到底是什么路数呢?穿越?借尸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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