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才女谢道韫

    因着作息调整好了,徽音这两日没有再出现过第一日上课时的窘境。

    这日下了早课,陈夫子把学子们都集中在了公告栏处,弄出了一个品状表,旁边竖起了木柱,上面挂着一个卷轴。

    等人到齐后,陈夫子让人打开了卷轴,上面用毛笔写着三个品状第一名,马文才、徽音和王蓝田。

    喜悦让王蓝田似乎忘记了之前和马文才的嫌隙,上前和他搭了几句话。

    因着排名,马文才难得和颜悦色的听他说话,没有打断。

    徽音心里既有开心,更多的是怕羞,她并不是很喜欢在众人面前受到注意的感觉。

    好在陈夫子开口将众人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各位学子,这是朝廷的新令,各书院以九品中正为样,设品状排行,品状高显者,姓名将登上布帘以示褒奖,这是这两天来我品评的结果。”

    从后方而来的山长打断了陈夫子的话:“孩子们,听我说,这个榜上有名啊,只是籍个名目,以此激励你们勤奋学习,并不是做人、做学问的最终目的,你们的心思应该放在如何认真学习、经世济民上,这才是正道。”

    马文才听完山长的话,脸色阴沉了下来。

    山长很是高兴的宣布了一个消息:“今天我们尼山书院,有幸邀得客座教席,此人经史见解超群,文章诗赋皆精,才名清誉,远播南北啊。”

    陈夫子适时在一旁搭腔:“山长,请问请的人是谁啊?”

    “才女谢道韫。”

    山长五个字将徽音脑海砸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她马上要见到此行目的了。

    她交握的双手因为紧张激动,而有些发颤。

    在山长的带领下,大家向山门走去,去迎接谢道韫。

    看着众人的背影,徽音侧头看向一旁有些反常的马文才,受到她注视的马文才,这才不情不愿的迈步离开此处。

    他们到达时,已是在人群最后面,只得和王蓝田、秦京生一起站着。

    因为身高限制,徽音什么都看不见,但她也不甚在意,想着反正早晚都会看见的,她也不急于一时。

    马文才看着眼前那些很是激动的人,非常看不上他们的样子,也对身为女子来教学的谢道韫多有不满。

    当他视线转到徽音身上时,即将脱口而出的“女人家不在家里好生待着,出来抛头露面”被他咽了回去。

    秦京生站在王蓝田身旁,拱火挑事很是一把好手:“蓝田兄,她不就是仗着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而成名的嘛,我看未必有什么真才实学。”

    王蓝田在一旁点头,深以为然:“听说她都二十七八岁了,都还没出阁,大概是生的太丑没人要,只好拼命读书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徽音打断:“王蓝田、秦京生,你们再多说一句试试?”

    王蓝田一个激灵,这才想起他刚才说的谢道韫再怎么说也是陈郡谢氏,“王谢”两家定亲之事,前不久已尽人皆知,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徽音一般情况是避免与人结怨,除了在自己在乎的人受到攻击的时候,王、秦二人此番言论已是过甚其辞、恶言中伤了。

    她虽然与谢道韫无甚交集,但她已经和二兄王凝之定亲,那就属于她的家人,自是要维护的。

    人群从中间分开,一位粉纱罗裙女子,款款走来,清质淡雅,宛如出水芙蓉。

    等她经过徽音身旁时,她的一双眼眸中蕴含的沉稳坚韧,让徽音明白,她绝不是外貌展现出来的那样的女子。

    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徽音有些失神,这样的女子,真的会和叔平阿兄有好的结局么?即使叔平阿兄是她兄长,她也得说,他的优点就只有性格温和和擅长书法了。

    下午便是谢道韫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她选择讲解的是《木兰辞》。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学子跟读完毕,谢道韫开始了讲解:“这是北魏流行的一首民间歌谣,讲的是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对这首诗有什么看法?”

    梁山伯和祝英台同时举起了手,相视一笑后,梁山伯先发言:“学生梁山伯,学生觉得这首木兰诗,一定是一个男人所作,他虽然写出来了花木兰的忠和孝,却未能写出女子的自主意气。”

    谢道韫浅浅一笑:“愿闻其详。”

    祝英台接过了梁山伯的话:“先生,学生祝英台,学生认为故事里的木兰之所以从军,并非出自本意,而是因为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长儿,木兰无长兄。木兰出于忠孝,不得不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其聪明勇敢、忠孝德行,令人敬佩,但遗憾的是,木兰最后还是回到了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的闺阁之中。为什么女人就不能挥洒自己的天地,而男人总要把女人关在房里,不让其自主自由呢?”

    祝英台话音一落,徽音举手,准备单就《木兰辞》反驳于她话里的漏洞:“谢先生,我有言。”

    谢道韫对于徽音的突兀发言没有生气,很是温和的同意了她的发言请求。

    深吸一口气,徽音站了起来:“木兰从军,并非不是出自她的本意,‘’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这里描述了她的担心家人,后文‘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最主要的就是一个‘愿’。”

    感受到大家的注视,徽音按住自己紧张到有些发抖的手:“还有,我认为木兰并不会为最终回到闺阁之中感到遗憾,‘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就表达了这一件事,面对功勋赏赐,木兰要求的是回到十二年未归的家乡,然后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衣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有没有可能她所求只是做为女郎和家人安稳度日?”

    说完她来书院后最长的一段话后,徽音坐回了席位,精神已然有些恍惚,身子也在轻颤。

    察觉到学堂里现在的安静,她甚至想重回举手的那个时候,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发言了。

    马文才就坐在徽音旁边,看她状态不太对,碰了碰她的肩,示意她回神。

    徽音转头面向马文才,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谢谢,我没事。”

    谢道韫开口缓解了现在的气氛:“这首北魏流传的民歌,意在通过聪明勇敢的花木兰,宣扬忠孝思想,这是中原文化的传统,难得梁山伯和祝英台,你们二位身为男子能有如此见解,将来二位的夫人,必让花木兰羡慕不已。”

    徽音垮下肩膀,头都快埋到书桌上去了,“让花木兰羡慕不已”这句话,不就代表她更认同梁山伯和祝英台所说的。

    谢道韫话头一转,看向徽音:“这位学子,你能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已是难得。”

    徽音垂下眼眸,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想到祝英台之前说的那些话:谢道韫也是想要拥有自己的天地,不想成婚,自由自在的生活的吗?

    她越发觉得谢道韫不太可能会喜欢叔平阿兄,她一边希望叔平阿兄能娶一位爱他的夫人,像父亲和母亲那样携手余生;一边她又觉得谢道韫身不由己的被安排了婚事,想必心里也很是不情愿的,就像子敬阿兄被新安公主逼婚一样。

    见徽音情绪低落,马文才别扭了一下,还是将自己想法告诉了她:“我刚才听了你说的那些话,我不觉得你讲得不对。”

    其实徽音本来不想再想这件事了,但听到他的话时,心不受控制的一颤。

    抬头看向他时,他澄澈真诚的双眸无不告诉她,他就是如此认为的。

    徽音眼睛一酸,赶忙低下头,声音已然带了哭腔:“文才兄,谢谢你能告诉我这句话,真的谢谢。”

    她已经想不到能说什么了,只能不停的道谢。

    那边,王蓝田举手发问:“我有问题请教。”

    得到了谢道韫的允许后,他接着说:“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先生乃是女流之辈,何以有颜面端坐其上,让众男子屈居于下而面无愧色呢?”

    谢道韫对于王蓝田的蓄意挑衅,不慌不忙就将他的挑衅挡了回去:“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书院讲堂自然以道高术专者为尊,不学无术者为卑。这就是为什么我端坐上位,而面无愧色的道理。”

    学堂里认同此言的其他人皆是为此鼓掌。

    马文才站起身:“先生果然才思敏捷,口舌锋利。不过学生常闻女子必须坚守三从四德,先生所为如何?”

    三从四德亦是徽音所学内容,但接下来谢道韫的话却和她所学的三从四德完全不一样。

    “本席向来从天理,从地道,从人情,此乃所谓三从;执礼、守义、奉廉、知耻,此乃四德规范。这三从四德,你没有听说过?”

    马文才摇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先生明知三从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而妇德、妇言、妇功、妇容这四德,先生您又遵守了哪一条呢?”

    谢道韫张了张嘴,没有作答,即使再多不愿,她不也被束缚着,很快将嫁与家族安排的联姻人选。

    梁山伯站了起来:“马公子此言差矣。”

    马文才转身看向梁山伯,好整以暇的准备看他如何作答。

    “天纲地道,人存其间,修心行德,终止一法。德、言、功、容这四德,就算男子亦应遵行,若是强行区分男女,那便落了浅薄了,至于三从,谢先生自幼父母双亡,这个是众所皆知的,而现在先生依然待字闺中,自然无夫可从,说到夫死从子,原本就荒谬。假如马公子你是一位女子,夫死而子尚在襁褓之中,你当如何听从……”

    徽音站起来:“梁公子,现在本为讨论,你有必要非用这个比喻不可么?”

    周围人的掌声和笑声,已然让马文才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想法:“本公子岂能与你等小人……同室,听着,是男人的话就跟我走。”

    他本来想要加上“女子”一词,所剩无几的理智让他想起徽音还在一旁。

    马文才隔着袖子拉着徽音的手腕离开了学堂,在他身后,怯于他之威的和本就不认同女先生的学子也一同离开了学堂,学堂现下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一直把徽音拉到蹴鞠场,马文才才松了手,让她就站在场边,不要乱走,接下来他就准备去发泄怒意。

    他一直记着,刚才梁山伯将自己比作女子时,那些人又是笑,又是鼓掌。

    他将脚边的鞠狠力踢向那些人,见那些人抱头鼠窜的样子,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原本和徽音成为好友后,他就不准备浪费精力在拉拢人心,也不执着当他们老大,可刚刚课堂上这一幕,让他知道,即使再看不起这些人,他也无法忍受失去威慑力,而成为笑料。

    既然如此,这老大,他不当也得当,也完全失去了使用拉拢收买方法的兴趣:“你们跑去哪?我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谁敢违背我,有他受的,听到没有。”

    这边,徽音看着梁山伯、祝英台一行三个人向马文才走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走到马文才那边。

    梁山伯的呼唤打断了马文才的话:“文才兄。”

    马文才转过身来就看见此刻他最不想看见的人,刚要发怒,那边又看见徽音往这边过来,只得先收了脾气,把徽音带到他这边来,两个阵营,泾渭分明。

    戳不对付人的心眼子,是他乐趣所在:“刚才课堂上称呼我‘’马公子’,现在又称呼我‘文才兄’,梁公子的两副面孔变化之术当真是炉火纯青。”

    刚才和他争锋相对,现在又想来卖好,在马文才眼里,梁山伯现在就一副伪君子做派,两面三刀,虚伪至极。

    梁山伯面对他的嘲讽,依旧好脾气劝他:“文才兄,别闹了,回去上课吧。”

    为难他的时机正好,马文才抛出一个难题:“要我们回去可以,除非那女人下山。”

    说完就拉着徽音离开了此处,去了那些人逃窜躲离的地方。

    重新领教了他武威的众人,战战兢兢的站在他面前,不敢再躲。

    王蓝田抖着身体上前:“马兄,以后你叫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唯你唯首是瞻,你看可好?”

    马文才目光从他们惊恐的脸上逡巡了一遍,方才沉声:“记住这句话。”

    收拾好了这群人,时间也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便带着众人往食堂而去,马文才也就没看见他身后王蓝田看着他背影时,一闪而过的怨毒眼神。

    到了食堂,里面却冷冷清清,没有一丝烟火气,找到苏安询问后才知道,苏大娘要休息三天,不煮饭。

    马文才眸光一转,转身吩咐王蓝田那些人去各个地方查看,就和徽音在台阶上坐下。

    王蓝田他们跑遍了医馆、浣衣房等地,发现那些地方的女子都不在那里了。

    王蓝田他们赶忙回到这里,将这些事告诉了马文才。

    秦京生先行开口:“文才兄,苏大娘不煮饭、浣衣房不洗衣服,这些事未免太凑巧了吧。”

    王蓝田接过他的话:“文才兄,这王兰王惠也不看病了,这书院的女人都怎么了?”

    没有立即回答他们的问题,马文才眼睛微眯,以手握拳置于嘴边,思量着什么。

    他的书童,马统慌慌忙忙的从远处跑来:“公子,那些女人全都休工了。”

    马文才有些讶然:“什么?我们休学,她们休工?”

    起身带着众人,跟在马统后面,往学堂而去。

    到了学堂,那些不见踪影的女子们都坐在学席上,正跟着谢道韫,学习《木兰辞》。

    看到眼前场景,马文才不怒反笑,率先向他们发难的反而是王蓝田:“都给我住口,你们这些女人什么意思啊,怎么把我们的座位都给坐了?都给我滚。”

    祝英台放下手中的书:“是你们先滚的,既然已经滚了,还回来干嘛?”

    “回来赶人,你们这些下贱之人,凭什么坐在这儿?”

    不堪入耳的话,让一直魂游天外的徽音蹙眉看向王蓝田,从入学到现在,能做到没有一句话让她待见的,也就只有这个王蓝田和他的好友秦京生了,当真是物以类聚。

    梁山伯起身反驳于他:“就凭她们都有求知的欲望,既然你们不愿意听谢先生讲课,让出座位,那让她们坐坐,又有何妨呢?”

    王蓝田“呸”了一声,直接上手将坐了他座位的苏大娘扯开,眼前的场景一片混乱。

    谢道韫厉声喝止住王蓝田:“王蓝田,住手,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想干什么?”

    王蓝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外套:“谢先生当真护定这些奴才了?”

    “凡有心求知者,不分富贵贫贱,我都一视同仁,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就坐下一起听讲吧。”

    听到她说的话的王蓝田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又是为此和她起了争执。

    再次稳住局势后,谢道韫径直开始讲学,无视旁边站着的人群的不满。

    徽音对谢道韫所说的话,不予置评,但看到自己的席位上坐着别人,还用着自己的书本、用品时,心里很是不满。

    等到她讲到“磨刀霍霍向猪羊”时,马文才的脾气按捺不住了:“好一个‘磨刀霍霍向猪羊’,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把他们都赶走。”

    两方人一冲突,学堂里满是哭闹声,等她和马文才座位上的人一走,马文才脸色阴沉的走上前,将书桌掀翻在地。

    对于被其他人碰触过的自己的东西,他宁愿毁去,也不愿意再要。

    而这一幕,被赶来的山长尽收眼底:“马文才,你们是来读书的,还是来闹事的。”

    马文才向山长行了一礼,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地方。

    山长见他一脸的不服,又说:“马文才,你不是最在乎品状排行吗,你们不上谢先生的课,将来还有什么机会上榜。”

    马文才低着头,双眼泛红,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拳:明知他最在乎品状排行,早上还说那番话,将品状排行贬得一无是处,现在又用品状排行威胁他就范。

    他的心被愤恨一遍遍灼烧,理智又在一旁裹挟,让他服软。

    梁山伯一旁的话,无异于给予他的最后一击:“马公子,你跟谢先生赔个不是,快来听课吧。”

    马文才再抬头,面上风平浪静,嘴角带笑,似是一点不服也没有,掀袍跪地:“学生马文才,适才莽撞,有辱先生,现在给先生赔罪了。”

    谢道韫也不欲继续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道歉就不必了,有个是非曲直就行,你起来吧。”

    事件解决后,也到了下课的时候,众人纷纷离开,马文才站在满是狼藉的座位旁,一动也不动。

    等他平复了心情时,才注意到一直安静待在他旁边的徽音,默了一瞬:“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等你,一起回去。”

    马文才说不上来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只觉得心里酸胀不堪,他的指尖微动,一声极轻的“嗯”,在空下来的学堂里,也显得很是清晰。

    二人结伴离开书堂,向住房走去,晚上二人都没有什么食欲,饮了杯热茶,洗漱完后,早早上床,熄了灯。

    徽音毫无睡意,又不想打搅到马文才,但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变很是难耐,终究还是忍不住尽量小声的翻身。

    马文才这边也因为白天的经历,难得失眠,睁眼看着黑暗中的房梁,一遍遍回想白天的一幕幕场景。

    过于安静的室内,将马文才呼吸声的变化传入徽音的耳边,想着若是他没睡,聊一下会不会好很多:“文才兄,你还醒着吗?”

    听到马文才的轻应,徽音将自己的困扰尽数说了出来:“我想着今天他们说的话,有些睡不着。‘自主自由’就是挥洒天地,不成婚么?”

    马文才反问:“你呢?你可曾感觉被束缚过?”

    “在今日之前,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家人和睦,我和他们相处只感觉快乐安心,哪怕家规严格,我也没有不适。我想了一下午,我还是不认可单就这两点将‘自主自由’下定义。”

    马文才有些感兴趣的将视线移向她:“那你是如何定义‘自主自由’的?”

    徽音嘴角微弯,看向上方,视线似乎穿透了屋顶,看见了夜空:“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于它的看法,即使不认同,我也会尊重,这是我可以给予的思想上的‘自主自由’。对于我来说,即使身处樊笼,我亦甘之如饴,这就是我的‘自主自由’。因为我愿,心得到了自由,那不管身处何处,我都是自由的。”

    马文才怔怔看着徽音黑暗里的轮廓,心里微动:“心的自由,或许你说得不错。”

    他想到了品状排行,想到了自己明明志在从戎,却因着父亲想法,不得不来此求得入仕,不得不得在意品状排行,他一直刻意忽略心中的不愿,却也为此痛苦。

    身处樊笼,他却挣脱不开,太在乎父亲的看法,太想证明自己,而同时又憎恨逼死母亲的父亲……种种成为了他的痛苦根源。

    徽音同时问了她很在意的另一件事:“文才兄,你似乎不太喜女子?”

    虽然知道她的意思,但马文才总觉得这句话有哪里显得很是奇怪。

    一问出口,徽音也意识到了话里的歧义,想要解释,却越说越奇怪。

    马文才无奈的打断了她的解释:“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是不喜女子,而是不喜谢先生那种女子。我母亲就是大家闺秀典范的那种女子,我一贯是对她敬爱有加,所以才觉得女子都应该像她一样。”

    他看向徽音,咽下了未尽之言:还有你,我也是不讨厌的,所以没有说出那些可能会伤害你感受的话。

    徽音松了一口气,心情重新变得很好:“文才兄,我今天还有一件后悔的事。”

    马文才倒也配合她的话:“所为何事?”

    “就是山长来时,我明明应该举报王蓝田才是态度最恶劣的人,回到学堂时,也是他先出口不逊,惹是生非的,我该练一下我的胆子、反应了。”

    山长来得突然,事情发生的也快,她也失去了最好开口的时机,是以,到现在也咽不下这口气。

    马文才静默一瞬:“但也是我带人休课在先。”

    他咽不下下跪之辱,只能不停用这件事来抵消这种感觉。

    “可那也是梁山伯说错话在前啊,虽然你的做法不太理智,但我也能理解……”

    感受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失常的马文才,慌乱的打断了徽音的话:“别说话了,快睡觉,这么晚了。”

    话都说开了,心结也没了,徽音这时也感受到了困意:“文才兄,你也快些安歇,好梦。”

    在她意识被睡意笼罩前,听见了马文才回她的“好梦”,她嘴角带笑,放任自己沉入梦乡。

    而她没听见的是,在“好梦”之后,马文才一声浅若未闻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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