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谣言愈演愈烈,最终书童间发生的混战引爆了这根火线,陈夫子将学子们聚集起来,宣布了一件事,让所有学子即日起必须到大澡堂洗澡,来消除这个谣言。

    听到这个消息,对于徽音而言无遗是个晴天霹雳,她惴惴不安的想如何解决这件事。

    马文才对此却给了她一个定心丸:“你有你的习惯,不必在意夫子的话,继续按你习惯来就好,这件事针对的是祝英台和荀巨伯,你去不去都不会受到陈夫子注意的。”

    他心想就算出了什么意外,这不还有他在现场,可以随时应对。

    徽音再怎么着急,此时也只能选择交付信任,就算是最糟糕的结果,她被发现没去,她也可以在夫子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安然离开书院。

    到了晚间,大澡堂里水汽缭绕,因为陈夫子的规定,这个时间段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

    马文才洗漱完毕,换好干净的衣物坐在长椅上,等待陈夫子检验完此事。

    陈夫子的视线因为水汽的阻挡而不佳,他只得出声询问:“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马文才顺势回答:“除了祝英台,都到齐了。”

    没有人反驳他的话,主要是徽音除了和马文才交好,在书院里属于存在感较弱的,并且和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件事也无关,所以学子们也不会专门去注意她是否来了,马文才这番发言更是巧妙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祝英台这个事件中心人物的身上。

    见祝英台还没来,陈夫子就将目光移到荀巨伯身上,他高声问到:“荀巨伯何在?”

    被洗浴房门板挡住身子的荀巨伯一头雾水的回应了陈夫子的询问,陈夫子循声走到了荀巨伯所在洗浴房门前,不等他反应,直接拉开了门。

    陈夫子上下来来回回打量了一下,尴尬和荀巨伯对视:“荀巨伯,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荀巨伯大叫一声,赶忙拿起一旁的澡巾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马文才看到这一幕,强忍住才没笑出来,在陈夫子转过头看向他时,还适时的做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也很是诧异于荀巨伯是个男人一事。

    陈夫子只得尴尬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到别处巡视一圈,没有向梁山伯询问,反而是向马文才询问起祝英台的下落:“祝英台呢?祝英台怎么没来洗澡啊?”

    马文才摇头表示不知,陈夫子才转而面对梁山伯:“梁山伯,你去把祝英台给我找来。”

    梁山伯自然而然维护起祝英台:“他好像洗过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子立即出声反驳:“胡说,祝英台根本没有到这儿来过。”

    陈夫子一听,见梁山伯竟敢隐瞒于他,立刻厉声命令:“梁山伯,去把祝英台给我叫来。”

    梁山伯只得无奈应下,陈夫子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

    梁山伯正准备出去时,祝英台正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祝英台从容不迫的走到陈夫子面前:“夫子,你找我啊?所为何事?”

    陈夫子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了几分不确定,祝英台太过冷静了,若他真是女子,会这么大胆到来澡堂么?

    想着刚才荀巨伯那事,他闹了个笑话,可学子都在一旁看着,他也不好就这么轻拿轻放:“你为何不在大澡堂中洗澡啊?”

    祝英台一笑置之,迈步向前几步:“书院里有规定学子们一定要在这里洗澡吗?”

    陈夫子看他依旧很是拒绝在大澡堂里洗澡,心里的把握有了两分:“我现在就规定了嘛。”

    梁山伯帮着祝英台说:“夫子,英台身子容易受风寒,不能在这里洗澡的。”

    祝英台单刀直入点破了陈夫子的目的:“夫子可是怀疑我是女子?”

    陈夫子有一瞬间的慌乱,那祝英台说到底还是上虞祝家庄的人,那次被王卓然讲解了祝家庄和朝廷中间的交杂的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他也不敢明摆着和祝英台起冲突。

    看热闹的学子们倒是无知无畏,起哄着说是,纷纷质疑祝英台的真实性别。

    陈夫子有了学子们的支撑,多了几分硬气:“有人这么说啊。”

    问话归问话,陈夫子话里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说祝英台是女子的事都是别人所为,和他没有干系。

    祝英台再次相问:“是不是我不来此洗澡,夫子就认定我是女子?”

    陈夫子虽不解祝英台为何再三纠结于此事,但还是回道:“有可能的,这是本席职责所在,将要上报朝廷。”

    祝英台笑着应下让他查验一事,他下的圈套也已经铺设好:“好,我让你检查,可是我若是男儿身,该当如何?”

    陈夫子很快回答他,若他是男儿身,就不再追究此事。

    祝英台不慌不忙将一顶高帽压在进入圈套里还浑然不知的陈夫子头上:“就这样?夫子强迫我验身,对士族子弟的污蔑莫此为甚,夫子该怎么交代?”

    听到这里,陈夫子心中的动摇轻微加深,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你要本席我怎么做?”

    祝英台直击陈夫子心里最薄弱处:“若验明我是男子,祝家庄将联合各家士族上书朝廷,严惩夫子及造谣者污蔑士族之罪,当众者皆为证人啊。”

    起哄的学子不知晓其中利害关系,陈夫子却已经冒出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祝英台这么冷静,甚至答应验身一事,怎么看也不像女子所为,他现在心里更倾向于相信祝英台和荀巨伯是女子一事,都是被谣言误传的。

    因此如果他执意验身,最大可能是被众士族联名上书,到时候不仅他的夫子一职不保,离开了尼山书院后,他安全也难以预测,现在是“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人命轻贱如草芥,哪怕他被祝家庄及其亲近士族联手逼死,也不会有人因此受到惩罚。

    这么一想,陈夫子心里坚定了想法,无论说什么,今日验身一事都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那边祝英台正动手解开外袍系带,陈夫子连忙阻止他:“不不不,不用了,不验了,不验了。”

    一边说,陈夫子一边用袖袍遮住眼,赶忙离开了澡堂,这一件事也就盖棺定论了,祝英台是女子一事皆为谣传。

    没有热闹可看,众人三三两两开始散去,陈夫子下达的必须在大澡堂洗澡一事,也没有了约束力。

    马文才起身离开澡堂,想着先把这件事告诉徽音,他很有可能免不了被陈夫子约去谈及荀巨伯一事。

    马文才回屋时,徽音坐在窗边,探头看向窗外的有些暗沉的天,面上情绪看不出好坏,但周身气压比以往低了些许。

    马文才坐在她旁侧,先行问了她是否遇到了什么事。

    徽音有些失落的收回视线,百思不得其解:“我五兄许久没有寄来信件,不知道是否遇到了什么事。”

    这次王徽之是独行在外,那日分别后,他每去一个地方,都会和她寄来写有报平安和所见所闻的信件。

    而此次过去了近月余,也没有来信,徽音心里有些担心他的安全情况。

    马文才敛了神色,询问是否有他可以帮忙的地方,被徽音婉言拒绝后,只好将话题扯到了澡堂一事上。

    闻听不需要再担忧洗澡一事,徽音心里安稳不少。

    澡堂里祝英台的应对可以说滴水不漏,但同时也让马文才确定祝英台就是一个女子,这就让马文才有了别的想法,徽音和祝英台都是女子,住在一起会不会方便一些?

    想要询问的话,梗在他的嘴边,或是出于私心,他在心里用徽音和祝英台并不相熟,也不对付一事说服自己打消了这个想法。

    和他想得一样,被陈夫子支来叫他过去的学子很快敲响了房门,天色也暗了下来。

    马文才从自己箱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包,从开学那日,陈夫子贪婪的一面暴露无遗,这件事说大不大,他不过是觉得连着被荀巨伯和祝英台下了面子,过不去才会想要找他去责问一下。

    马文才一走进陈夫子房间,就被阴沉着脸的陈夫子责问:“马文才呀,是不是又是你造的谣、起的哄啊?”

    马文才气定神闲的走到陈夫子坐的书桌前,从袖口里拿出锦包,打开包口,将里面装着的金锭倾倒在桌上。

    陈夫子瞪大眼睛,站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又赶忙看了下窗外,见没人,才问到:“马文才,这是?”

    马文才浅浅一笑:“学生听信他人谣言,害夫子失了颜面,很是过意不去。”

    陈夫子一听,立刻换了态度:“文才兄,不不不,马公子,这也太多了吧,有接受贿赂之嫌哪。”

    马文才心里暗嗤一声,上手作势要划走一部分金锭:“夫子如果嫌多的话,那我收回一半。”

    陈夫子嘴上说着不必,阻拦住马文才的动作:“礼多人不怪嘛,我说,马公子,我自然是相信你受了他人欺瞒,这事本就不是你的错,日后如果有事,尽管来找我。”

    这件事就这样消弭于无形间,马文才还得到了陈夫子的一个口头承诺。

    走出陈夫子房间后,马文才嫌恶的将同陈夫子接触过的手在衣袍上擦了擦,只觉得连带着袍子也污了。

    他只得先眼不见为净,转念又再次想到徽音同他说的她五兄一事,遂改了道,先去找了马统,让他下山去诸暨寻那里的县令询问王徽之的下落,如果发现了他的行踪,不要去打扰王徽之,快速回来向他禀报即可。

    至于诸暨,那是徽音告诉他,最后一次收到她五兄来信时,他写的所在位置。

    那边徽音拒绝了马文才的帮助,主要是不想麻烦他,她能做的就是将五兄许久没有来信一事,告知最为可靠的七兄王献之,让他帮忙寻找一下。

    她拿信去寻找杜若时,遇到了同样站在门口和马统说着什么的马文才,等她把信给了杜若后,马文才也说完了,二人结伴回屋,路上徽音也有了精力询问他被陈夫子叫去一事,听到马文才没有为此受到影响,才放下心来。

    日子渐渐过去,在继传祝英台是女子的谣言后,又开始传秦京生梦游一事,说他喜欢摘下一枚桃枝,抱着喊“小玉”,有人说他有一个叫小玉的情人,有人说他是被桃枝化成的精怪迷了眼,纷纷杂杂,不一而论。

    徽音本来饶有兴趣听马文才讲这些传闻,真假不明,却别有一番兴味,但听到“小玉”这一个昵称时,她心里有些怪异的熟悉感,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在听到秦京生的情人版本时,她突然想到马文才那经常去青楼的父亲,近些时间时常流连青楼,最为喜爱的是花魁,玉无瑕。

    一个离奇的猜想在她心里产生,但没有完全确定下来,她面上还是按下不表,准备下了课后去找杜若在仔细询问一下这个玉无瑕的事。

    他们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上,阳光透过窗楣,落在他的眉眼上,他正眉飞色舞说着那些越来越离奇,涉及精怪的传言,无法遮掩的灵动在他眼中熠熠生辉。

    他就应该永远如此,鲜活热烈得生活在阳光下,徽音在心里再一次这么想着,她笑着倾听他的讲述,时不时附和一句。

    下了课,马文才和其他学子约好去蹴鞠,徽音就自行去找了杜若。

    面对徽音的询问,杜若表示没有关于玉无瑕再详细的信息,当时的任务是去调查马文才相关的事,没人会去过多在意玉无瑕的事。

    徽音有些叹息,她要想知道玉无瑕的事,只有等马统回来后,再让杜若下山打探了。

    在这个过程里,时间逐渐靠近学院即将举办的狩猎大赛,也是在这个时候,谷心莲突然被马厩的一匹马踢伤了,说是那匹马极其排斥女子的靠近,不过这和徽音无甚关系,她自那次坠马,对骑马一事产生了阴影,在她二兄的交涉下,书院也同意了她往后不必参加骑马相关的课程和活动,所以这次她只需要在一旁观摩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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