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柬

    照着网上的食谱,江楚尔花10分钟做了款素食沙拉。随便扒拉了两口后,她套上新款大衣,拎着几袋礼品,直奔地下停车场。

    品牌方每季都会送一些礼物,等助理整理好后,江楚尔便拿去送给身边的人用。

    御丰大厦在城东,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这一区大多是些民营企业。当初江父正是看中了这里的潜力和政府福利,才将公司地址选在这里。

    江楚尔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少,不过每次来,几乎都是来看舅舅李正山。

    办公室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江楚尔压低了帽子,安静地在门外玩了会手机。等开会的人都走光了,她才推门进去:“舅舅。”

    李正山见是她,脸上漾起大大的笑容:“我们家的大明星来了啊。”

    江楚尔放下手上的袋子,捏了捏胳膊:“我可不是大明星,我是送货小妹。”

    “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李正山把袋子拎到茶几上,大致翻了翻,只翻到些化妆品和保养品。他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唉,没有一样是给我的嘛,真让人伤心。”

    江楚尔已经习惯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伸手指了指门外:“怎么会少了你的。”

    “我就知道你不能忘了我。”李正山喜笑颜开,几步走到门外,拿起江楚尔故意藏在那儿的袋子。

    一套看着价值不菲的深灰色西服套装,外加一条蓝色领带和精致的领带夹。李正山频频点头:“果然是我亲外甥女,有品位,我穿上这身衣服起码能年轻个十岁,和18岁小伙子根本没有分别嘛。”

    “那还是有分别的,你和18岁可差了快3个十岁了。”

    李正山白她一眼:“年龄只是个数字,我们要是一起走在街上,别人说不定以为我们是兄妹呢。”

    江楚尔微笑:“舅舅你这算诽谤了吧。”

    李正山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他仔细地叠好衣服,然后拎起剩下的几个袋子就往外走。

    江楚尔叫住他:“你上哪儿去?”

    “去找我老婆。”李正山回头,这回表情是真委屈:“只是吵个架嘛,她今天一整天都没理我了,中饭也不肯跟我一起吃!正好我把你拿的这些送过去,借花献佛。”

    舅妈虽然比舅舅小几岁,但性格火爆,大多数时候舅舅都是被拿捏的那个。两个人在结婚时就约好了丁克,感情至今依然很好。

    江楚尔抖抖鸡皮疙瘩,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吧。”

    “好嘞,你坐这玩会儿,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你请客。”

    “那肯定嘛。”

    出门前江楚尔给程程留了言,说冰箱里有做好的沙拉,也不知道程程吃了没有。她发现程程最近很贪睡,就像从前一样。

    她想起从前上学时几乎每天都要迟到的程程,弯了唇角。

    微信没有新消息,江楚尔无聊的在办公室里四处走走瞧瞧。从前,她偶尔也会来舅舅的办公室里玩,这里其实一样很无趣,但总比空无一人的家里要多些人气。

    趁舅舅不在,她坐上他的椅子,随手拿起一份资料,压低嗓音模仿起李正山刚才开会时的样子。

    “今天的会议就主要讲这几个点,等下回去了都交份总结上来。对了,那个谁,你们部门这个月的业绩是怎么回事啊。”

    这样无厘头的模仿她做过太多次,现在也已经不再感到多有趣。

    她趴在桌子上,又开始无事可做。

    左手边那叠厚厚的A4纸底下露出了一小截红色,在一片黑白灰中显得有些突兀。江楚尔好奇,伸手将那红色抽了出来。

    原来是一张请柬,封面是大大的喜字。

    她漫不经心的打开请柬,却在看到姓名那一栏时怔住。

    空气里突然多了股异样的味道,像是鱼腥味,江楚尔的脑袋变得混沌。

    她坐直了身子,把请柬扔到了一边,不再去看一眼。接着拿上自己的包,三步两步逃跑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刚哄好老婆的李正山见江楚尔走的匆忙,正觉得奇怪,等回到办公室看到那摊在地上的请柬,立刻知道了原因。

    等追出去时,哪里还有江楚尔的人影。

    ‘良辰已定,吉日待访,敬备喜宴,随候尊驾’

    ‘新郎:张明朗  & 新娘:李君瑛’

    坐回车里,闻到那熟悉的香薰味道,江楚尔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看不起这样哭哭啼啼的自己,于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命令自己停下来。可惜眼泪总是越流越多。

    李君瑛,李正山的姐姐,她的母亲。

    早在和江父结婚前,李君瑛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陶艺家,不仅仅因为才华,也因为美貌。

    六年级的某一天放学后,江楚尔像往常一样走出校门,却没有见到每天都会来接她放学的母亲。

    司机闪烁其词,看她的眼神带上了些怜悯。

    那场离婚并不和平,双方撕扯了很久。

    最开始他们还顾忌着江楚尔,就算是争吵,也只是关上房门,在两人的房间里秘密进行。

    江父是不同意离婚的,他始终不明白他们的婚姻为什么不能继续下去,但李君瑛态度坚决。

    于是争吵不再仅限于房间内。有时饭菜端上餐桌,江楚尔刚拿起筷子,两个大人便不管不顾地开始互相指责。李君瑛无法再忍受江父对家庭的忽视,也无法再忍受家庭生活占据掉自己的所有时间,江父则是一昧指责她自私。

    像大部分的婚姻那样,他们的婚姻走到最后,只剩一地鸡毛。吵架的人相继离开饭桌,留下不知所措的江楚尔和满桌冷掉的饭菜。

    阿姨问她要不要热一热了再吃,她摇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时的江楚尔还不太清楚他们争吵的意义,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呆呆的来回望着父母,试图将他们的陌生的模样和记忆中的模样联系起来。

    一天夜里,睡梦中的江楚尔被客厅传来的响声惊醒,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懵懵懂懂的江楚尔抱着自己粉色的小兔子玩偶,光着脚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已空无一人。那放在窗户旁边的鱼缸,三个人一起去挑的鱼缸,如今正颓败的倒在地上,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

    鱼缸里的水浸湿的不仅仅是地毯,还有许多许多,撕碎了的红色钞票。

    江楚尔走近了些,看到她每天都喂的小金鱼正贴着地面艰难的呼吸。玩偶从她手中掉落,江楚尔不顾脚上传来的痛感,蹲在破碎的鱼缸旁,小心翼翼地捡起金鱼。

    直到金鱼不再动弹,她才终于隐隐约约明白,有些东西再也不会回来了。

    其实他们离婚了这么多年,选择再婚并不让人意外,甚至这比她预计的还要来的晚一些。但是有些事情,即使已经做过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真正发生的时候依旧会像凶猛的海浪,瞬间吞噬掉一切。

    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接受自己成了‘最爱的妈妈不要了的小孩’。

    手机震动了下,李正山发来消息:

    ‘舅舅不是故意瞒你,是你妈说想亲自告诉你这个消息,别怪舅舅。安全到家了给我回个电话行吗?’

    江楚尔扔开手机,捂着脸在黑暗的停车场里哭了很久。

    --

    电话那头传来小声的呜咽,苏盶的心一下子被攥紧了。

    他向主任请假,说有点急事要办,得到批准后便跑出了研究所的大门,开车往御丰大厦赶。

    他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电话里的江楚尔听上去脆弱极了。

    两人在江楚尔大学毕业时才正式开始交往,或许因为是她先追求的他,在他面前的江楚尔,总是表现出美丽的,积极的,体贴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她也有她的脆弱,只是那一面,她似乎不太愿意让他看见。

    到了停车场,江楚尔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

    苏盶打开手机电筒,在偌大的停车场里一排一排的找过去,没一会儿就闷出了汗。

    终于看到那熟悉的车牌,苏盶小跑着靠近了,隔着窗户看她。

    大概是哭累了,江楚尔伸着胳膊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眼角和睫毛上还留着没完全干透的泪水,鼻头和嘴唇红彤彤的,发丝也胡乱的贴在脸上,委屈得很。

    苏盶有点犹豫要不要叫醒她,他不想打扰她休息,又有些不忍心看她继续着这样缩在车里,不舒服的姿势。

    犹豫了会儿,还是伸手敲了敲车窗。

    听到声音,江楚尔皱了皱眉毛,慢慢睁开了眼睛。宝石般的眼睛里还带着朦胧的雾气,等到看清窗外站着的人,那雾气立刻凝结成了水滴,从脸颊上滚落。

    苏盶忙拉开车门,伸手抹去她的眼泪:“这是怎么了?”

    江楚尔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脸:“李君,我妈,她要再婚了。”

    她抬起头看苏盶,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你还在上班吧。”

    苏盶看着她,表情认真:“别说对不起。”

    江楚尔扯出了个笑容,佯装坦然:“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是我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现在都好啦。”

    “楚尔,”苏盶弯下身子把她抱在怀里,一双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好也没事的,不论什么样,我一直都会在的。”

    “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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