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朵烟花在空中绽开，化作千万荧火，散入俗尘。

    喧嚣褪去，一切归于寂静。

    万家灯火一盏盏熄灭，偶有小童夜半啼声，也很快又在母亲轻哄声中睡去。

    寅时，有落珠轻敲窗檐，滚落在地，湿气氤氲开来。

    有人撑着伞，在青砖石瓦上缓步而行。

    谢如晦寻了处无人的高楼，拾阶而上。站定后，抬眼望去，月藏在厚厚的云层底下，云团一簇簇的，沉沉的，像是要坠下来，伸手可触。

    伴着落雨的，还有风。长安的风总是柔柔的，不像雁北，能吹开尘沙，裹挟着扬土往人脸上盖。春秋时在原上跑马，跑完一圈嘴里都是沙砾。

    若无意外，他此刻本该回青州了。

    这次回京，除了述职和其他一点说不清的心思，他更多是为了雁北而来。将士如何安定，大旱之后如何补贴，横亘在眼前的问题让他不得不回到这里。

    青州没有钱，雁北更没有，这些年的军用补贴全都用在了战马和加固雁北防线上，人也是要活的。

    那日他进宫，闻懿与他印象中区别甚大。他在长安长大，自幼在宫中听学，闻懿待他还算亲厚。时隔多年再见，闻懿坐在高位上，身形伛偻，眼珠混沌，精气神全无。只有太监送来丹药，他服下后宛若回春一般，忽然有了力气，又与他絮叨一些儿时事。

    谢如晦提及雁北诸事，他只道："此番你回来不易，只管与朕说些体己话，其他麻烦事让别人操心。"

    他敛了眸，道一声"好"。

    ……

    出宫时他在殿门口遇见了行九重，那日天也不好，阴雨绵绵。

    自他有记忆起，行九重便在宫中了，只不过那时地位远不如现在这般，一人之下，千呼百应。容貌看着倒是变化不大，坊间传闻国师已有长生之法，想来也并非空穴来风。

    行九重笑着招呼他，"谢小公子…谢将军，多年不见，将军风姿依旧。"

    "国师亦是如此。"

    "近日天气不好，将军久未回长安，难免有些适应不了，还须多多注意。"

    谢如晦拂去肩上湿意，"有劳国师挂怀。"

    二人在檐下看了场雨，雨停时行九重仿佛忽然有感，叹道："将军辛劳多年，不知在塞外可有听一场雨的闲暇。"

    谢如晦的目光比这雨帘更淡漠些，他回道："塞北少雨，不过再小的雨打在帐子上，也如擂鼓。"

    行九重宽慰道："如今局势已定，将军便不必再回苦寒之地去了。"

    谢如晦垂眸，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