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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闻知衍回想当时,并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她那时受困于人,坐井观天,不知道宫墙之外,大鄢正面临重重危机。

    一切要追溯到更久之前,大鄢以武开国治国,百年前的铁甲军横扫四方,击退了西南的南燕和北方的游牧民族,定都长安。但定都之后,战事并未平息,在大鄢开国,诸事不稳之时,西南和雁北多次生事,好在那时大鄢武将诸多,百般维持以战养战之下,大鄢虽有动荡但终究稳固了下来。

    但以战养战并非长久之计,国库亏空,边境动荡,民生不济,朝堂内部也因是战是和纷争不断,这一种境况一直到上一任皇帝闻齐登基后才有所改变。

    闻齐登基后,一方面一改朝中重武轻文,大刀阔斧提拔文臣,另一方面为了破除南北夹击的攻势,稳定民生,必须粉碎一方攻势。北方地势开阔,战线拉得很广,很难做到一击即中,相比之下,西南更好突破。纸上谈兵终究不成,西南战线胶着多年,如何突破成了一个难题。

    但很快,有人交出了答卷。

    在次年年初,春耕之时,雁北铁骑在谢乾的带领下毅然南下,他们舍弃了战马,选择步行,昼伏夜出,跋涉月余,在一个傍晚奇袭了南燕军营。而在北方,为了不让人发现雁北军的调动,城中百姓穿上了铁甲,伪装成军队造势,瞒天过海。

    这场奇袭粉碎了南燕,西南局势彻底扭转,再无压力,随后,双方兵力交汇,再回北方,在胡勒草原正面开战。北方战线虽广,但多个部族的联盟难免有隔阂,再对上在西南大获全胜的大鄢军队,虽没有惨烈的溃败,但气势上已经不足。而对于大鄢来讲,这场战争不需要压倒性的胜利,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正面给予压迫,让他们内部产生缝隙。很快,在大鄢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之下,有的部族率先挨不住,退出了正面战场。就此,北方战线逐渐崩塌,各个部族各自为战,再难掀起大的风浪,大鄢国势缓和下来。

    此后,闻齐将全部心力放在朝政之上,求贤任能,固礼乐刑政,设学馆书院,励精图治,在他在位的近三十年间,大鄢蒸蒸日上,风调雨顺,物阜民熙。

    闻齐死后,闻懿即位。闻懿年少时颇有贤名,刚即位时或许也是想承父志,有所作为的。但闻懿偏又天生体弱,常年是药罐子泡着,却也得不到彻底好转。因着这个,他年青时便总去道馆丹阁,也总爱看些求仙访道的古籍。登基后,这种情况愈演愈烈。

    最开始只是时不时让道士在宫中设坛布道,后来索性修建了天演馆,让道士住了进来,为他寻觅求仙之法,炼丹配药。那时朝臣虽有微词,但见闻懿在政事上并无惫懒,便由他去了。

    直到景和五年冬,闻懿咳疾反复,整夜不得安宁,半月间消瘦得不成样子,太医院的药送来一副又一副,天演馆的丹丸也无济于事。盛怒之下,钦天监递了一道折子,称在东海之滨的沂城有位唤做行九重的高人,他求道多年,曾在东海得过点化,或许此人可解陛下旧疾之苦。

    没多久,侍卫果然在沂城寻到了此人,并请回了宫中。

    行九重入宫后,诊过闻懿的病症,当即开炉炼丹。说来也奇,这丹服下之后,纠缠闻懿月余的咳疾就此止住,因咳疾偶尔引发的头痛之症也再没犯过,闻懿大喜,将行九重留在宫中,做了天演馆馆主。

    从那之后,闻懿经常去到天演馆,二人畅聊长生道法之事,常常是白日聊到黑夜,甚至好几次都误了朝事,时间一长,便有人心生微词,早朝时有人轻言提醒,只被闻懿一笑置之。

    景和八年春末,一日闻懿在天演馆与行九重棋中论道之时,行九重落下一子,忽而道:"陛下,我近日夜梦频发,东南之地,恐有异象。"

    没多久,钦天监夜观星象,东方七宿中氐宿有一星变小,光芒暗淡,或有天灾。

    六月中旬,东南久未见雨,大旱,庄稼颗粒无收,行九重所言成真。

    此后几年,行九重多次预见天灾,朝中先前有所不满的人也渐渐不再言语,闻懿愈发信赖行九重,任此人为国师,称其"行天命",长此以往,就连朝中大小事也都与其商议,原本不在人前的天演馆逐渐来到了台面上,连带着本无实权的钦天监也水涨船高。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行九重已手握重权,往往只字片言便能断人生死,原本还算勤政的闻懿更是痴迷于行九重所谓的长生之法,比起高坐人前他更愿意紧闭殿门,将自己溺在香烟朱丹之间。

    再后来,甚至连早朝都不去了,朝臣想要面圣得先去问过国师,国师说陛下想见才能见。

    好在还有闻齐留下的肱骨之臣,当年他去世前将谢乾镇在雁北,又在朝中留下许多贤士,面对如今境况,也还能稳住大鄢面上太平。

    但长此以往终究难以为继。

    闻懿不闻政事之后,连后宫都少去,打坐炼丹以外,最热衷的便是修建道馆。长安郊外高塔林立,一眼望去皆是长袍道巾,缓了数年的国库又逐渐空了下来,一道道的折子递上去却无人问津,这位陛下连看一眼都不曾。

    而这时,北方的胡虏缓过了劲,又有复苏之意,先后在雁荡挑起争端十数次,更是在景和二十年合力进攻雁荡,兵力直抵青州,虽说最后被谢乾斩于马下,但这一战也让垂暮的谢乾失了心力,再难上阵,北境交到了谢乾长子的手中。

    但景和二十五年,河洛联手东胡偷袭雁荡,被谢长清发觉,双方在禄勒血战,谢长清战死,谢乾就此一病不起。这场仗不仅让青州措不及防,朝庭更是心悸。敌方如何拿到大鄢粮草图,又如何送出境外,种种迹象让众臣不寒而栗,而北境接连不断的纷争不断的消耗着国库,僵持下去绝非长久之计。

    最先提出来的人已经不记得是谁了,但他确实提出来了,而其他人不语间已经在思考此法的可行性了。

    ——停战。

    战与和,本该同主将商量。

    但谢长清战死,其妻也因此难产而亡,尚年少的谢如晦匆匆接过父兄担子,军心不稳之下,连取几场胜利才坐稳主将名号,于公于私,此时让他停战,不仅是谢家,雁荡和青州恐怕也会民心不稳。

    此时若想停战,只能绕道而行。

    禄勒一战过后,东胡灭族,河洛失了盟友,表面再怎么强硬也只是纸糊的老虎,停战之意不会比大鄢少。

    于是朝廷绕过北境前线,放出了停战的风声给河洛,果不其然,没多久,河洛便暗遣使臣来了长安。

    河洛先服了软,大鄢自然也要给点甜头,但当河洛提出要和亲时,还是让大鄢头疼了一阵。

    闻懿无子,宫中仅有几位公主,自小也是千娇百宠,和亲人选着实难定,这时,行九重出了个法子。

    "我记得当年的容妃好像还有个女儿。"

    容妃分娩那年,百花杀尽,钦天监言:大不详。容妃赐死,才出生的幼女则被远送。话一出,众人反应过来。

    行九重道:"当年我劝陛下留她一命,正是看到她有此天命。"

    于是和亲之事就此定下。

    在北境前线情势有所缓和之际,朝廷也逐渐放出了和亲风声,起初他们也会担心面对谢家的责难,但意外的是,谢如晦对此未置一词,仿佛默认一般。

    一切问题看似都在解决,但暗伏的危机已成罗网,逐渐朝长安而来。

    在这年的冬天还未到来时,南方的沧州陷进了一场暴雨之中。这场暴雨有如天公倾盆,连绵不绝,城中修建的明渠抵挡不住浩荡的雨势,沧州太守一面派人疏通扩建,另一面出城指挥人夯实堤坝。

    城外的沧江自北向南而流,连接十数座城市,最终汇到了沧州。虽说汛期已过,但沧州地势低洼,沧江的水蓄在这里,水位一直不低,此时暴雨如注,且一连小半月未曾停歇,水势已经有越过堤坝的风险了。

    岸边的沙袋越堆越高,但终究抵不过倾泻的江水。一个深夜,喷涌怒号的江水冲破了岸边的堤坝,叫嚣着冲刷过每寸土壤,直奔城中而去。

    这场大水淹没了城外的庄稼,冲散了沧州城无数个家庭,更糟糕的是,大水过后,雨虽停,但天依旧不放晴。

    整座城泡在水里,蛇虫鼠蚁的尸躯在阴沟里腐朽生虫,发酵出令人作呕的味道。没多久,就有幼童高烧不退,大人也腹泻头疼,一场时疫在沧州城蔓延开来。

    而一直到此时,长安一封旨意也没有。

    早在大雨不退之时,沧州太守便已上报长安,大水过后,又接连不断上述天听,但一封封折子递上去有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冬天如此难熬。

    北方这一年也并不太平。

    虽说战乱逐渐平息,但年初的一场大旱让雁北的几个城镇都受了灾,多年征战的雁北本就有如贫困老朽,这场灾情更是横在了它的脊背上,叫人喘不上来气。

    好在雁北紧邻青州,青州虽也干旱,毕竟还有些战时物资囤放,紧巴紧巴倒也撑过了最难的时候。但另一个问题也亟需解决。

    雁北城中,最多的不是平民,而是将士。

    自大鄢立国,雁北就从未有过真正的太平日子,频繁的战争耗费大量的人力,是以雁北的男儿只要过了十四便要被征兵,四十方能退。

    多年以来,雁北也习惯了刀兵动荡,更在一代代的血战和传承中愈发仇视关外民族,如今和亲停战,这些将士退伍后以何为生,又如何放下积重的世仇,朝中仿佛未曾深思过。

    便连谢如晦,起初听到这样的风声,也会彷徨。

    雁北之外,那些蛮族的刀刃上沾满了雁北人的鲜血,他父亲戎马一生,到头来满身病痛,晚年还失了儿子,到头来求的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吗。

    长夜里,长安繁华声声,有人卧于软榻,推杯换盏,纸醉金迷。万里之外,雁荡城中,唯有明月高悬,北风过境,胡马嘶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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