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院已经开始提前放假了。

    董礼貌窝在自己的小公寓里，渐渐嗅到了街上的年味。

    自从那日跟妈妈吵过架后，两个人一直没联系。

    直到早上，收到妈妈发来的消息：【你朋友圈怎么把我屏蔽了？我看不见你发的动态了】

    董礼貌回复了一条：【没屏蔽，是我不发朋友圈了。】

    她有没人认识的小号，不喜欢在熟人面前发疯。

    沈作蓝又发过来一条：【给我发几个照片过来。】

    董礼貌也不喜欢自拍，还是找了几张发了过去，问：【干啥？】

    沈作蓝如实说了：【发给小韩。小韩这孩子不错，前天还给我送了枸杞和蜂蜜。】

    小韩？

    董礼貌想起来，妈妈当时把那个奇葩相亲对象的微信、推给自己的时候，是说了一句，他叫韩敦。

    又开始应激：【妈！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值那点烂枸杞和勾兑蜂蜜吗？我已经明确表示过了，我讨厌他，为什么你还非得跟他往来啊？】

    只要一想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韩敦拿着自己照片，把左手当成女朋友，开始意淫她会跟他干一些腌臜事。最后左手一哆嗦，便恶心的又想吐了。

    【妈，如果是你讨厌的人，我一定会谴责他，并且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你到底是有什么病啊！小韩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不跟他联系能死啊？】

    还上赶着给人家发照片，贱不贱啊。

    【你是你，我是我，你还能管的了我？我想咋地咋地。凭啥你做到的，我就也得做到？那我对你的那些好，你能做到吗？】沈作蓝回复过来一串，又加了一句：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半辈子都过来了，还改啥了？】

    董礼貌痛苦的抓着自己头发，真想把妈妈送医院去，可不知道哪里治媚男症。

    她们俩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极度厌男，一个极度媚男。

    【就是我爸和我继父对你的关心几乎为零，还整天在你身上薅羊毛。所以别人给你三包果子两包糖，你就恨不能把女儿的终身幸福也毁掉！】

    沈作蓝并不生气，面对她的指控，还在语重心长：【你不是当妈的，你不懂。等有一天你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

    【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女儿，她讨厌的人，我一定会选择相信她，和无条件站她。】董礼貌在手机这端不断冷笑，只笑的肩膀一耸一耸：

    【但你不一样，哪怕有一天我姐夫把我姐杀了，你还能给我姐夫做四菜一汤。问就是‘他是孩子爸爸’。你对男人是心软的神，对女人是恶棍。】

    董礼貌很想把妈妈拉黑，只是想到自己念书的时候住校，每周回家，妈妈都给她做一大桌好吃的改善伙食。

    想到这里，又开始痛苦。

    妈妈如果纯摆烂，她就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可如果要求妈妈，能站在自己这个角度考虑问题，却又强求不来。

    董礼貌才将手机扔在毛绒地毯上，就收到蒋文明的两万块钱转账。

    后面还有几张北地风景图，大雪纷飞下，是狗拉着雪橇，还有夜灯下的冰雕。

    【来这里过冬吧，就当旅游。】

    【我怕冻死。】董礼貌回。

    转念一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蒋文明害她丢了后续一系列演出，这笔账，她还没跟他算呢。

    韩敦恶心她，只是一时。

    蒋文明打蛇打七寸，才是按住了她的命脉，让她连安身立命的东西都没了。她真的跟男人有仇。

    在她眼里，无异于杀子之仇，夺妻之恨。

    此仇不报，非君子。

    【行啊。】

    随即领取了他的转账，收进自己腰包。

    【但是路费和我在北地的一切花钱，得你一力承担。】

    很多男人都非常荒谬，每个月给老婆几千块钱，然后让老婆当家庭主妇，还显得自己挺有责任心。殊不知，这几千块里，包含着全家的蔬菜水果、换季衣裳、水费电费、人情往来、奶粉纸尿裤或者孩子学费......又不是专门给老婆的零花钱，还得了个顾家的贤名。

    【行。】蒋文明说。

    没钱追什么女孩子？尽想着骗小姑娘跟自己一块吃苦吗。

    董礼貌不是有意吓唬他，而且哪怕逮着一只羊，也准备将羊毛薅到底了。

    【还有，我上次跟你爹闹了点不愉快。这回也是一样，在北地，你家任何亲戚让我不舒服了，我都会直接开怼。还有，我只要不痛快了，就马上终止合约，回家。但是，钱你就别想往回要了。】

    这2万，只是她自己的零花钱。至于什么车费住宿费，可别想从里面出。

    对方半天没动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见一张照片，拍的是蒋文明的亲笔书写，上面一行字：

    【蒋文明自愿赠予董礼貌两万元。】

    结尾落款处，是签名和按手印。

    很多男人分手后，就将以前给女朋友的转账和红包要了回来，如果是赠予关系，则要不回来。

    董礼貌啧啧了两声，指肚落在手机屏幕上，准备敲下一行小字：【你就不怕我骗你？拿了钱就跑，不履行合约？】

    不过还是将这行字删了。

    她姐夫当初不就是这么骗她姐的？要警惕老实人打吃亏牌。

    她的恐婚恐育，不是看了某某新闻、某某帖子，而是她爹、她继父、她姐夫……无数个身边人的例子，血淋淋的摆在那儿。

    她妈不善良吗？她姐不温柔吗？怎么还是被婚姻和男人吃得渣都不剩？

    她难道比别的女人更有本事？进入婚姻，能过得无比幸福？她还没那么自负。

    【你要怼他们就怼，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怼。】蒋文明回。

    不过他想，应该是不会的。

    男方家的亲戚欺负女方，通常不是给女方下马威，而是给男方上眼药呢。

    打狗还需看主人，何况是人家的女朋友。

    董礼貌也准备出去散散心了，去实地调研一下北地的地方戏曲文化，看看发扬到什么程度了。

    蒋文明先于一步回去，她独自坐上启程的飞机，落地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好好规划一番。

    到那里之后吃什么，住在哪儿，出游计划都有哪些。

    出门时，已经穿上了自己最厚的羊绒大衣，下了飞机，还是感受到了北地的物理攻击。

    不同于魔法攻击，穿多少都冷。

    这边的严寒，只要穿得够厚，就不会冻伤。

    董礼貌正在后悔自己没看好温度，找到机场大巴准备转车，就看见等在出站口的蒋文明的身影。

    尤其看见她穿得这么清凉后，笑容也仿佛冻僵在了脸上。

    “好在不是腊七腊八冻死寒鸦，最冷的时候。是我的错，没想到你会答应，只顾着高兴，忘了给你买羽绒服和棉裤。”

    董礼貌倒是不介意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只是笑笑说：“跟你有什么关系？成年人本就有义务照顾好自己。”

    蒋文明领她绕过机场大巴，出了站，上了路边的一辆黑色面包车里。

    看得董礼貌虎躯一震：“你不会把我卖给老光棍吧？”

    “北地没有买媳妇儿的。”蒋文明说。

    随即跟她坐在中间那排，将靠窗的位置让给了她。

    才同她玩笑道：“哪有老光棍能交的起两万定金。再者说，给我一个亿，我也不卖啊。”

    董礼貌想了想，好像北地确实没有买老婆、买儿子的。拐卖妇女和儿童，多半发生在华北和华南。

    嘴上还是说着：“回头先抢劫，把钱要回去不就得了？”

    果然啊，拐卖妇女都伴随着暴力、抢劫、侵犯、血腥。

    搞不懂那些美化人贩子的导演编剧是什么心态，是要鼓吹人贩子、毒枭、杀人犯也有好人吗。

    有那么多好人需要讴歌赠送，非要把屎扭曲成糖。

    “你真是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回头你不得把老光棍揍个半身不遂？再一把火烧了山和村子。”蒋文明说。

    怕她初来乍到，会误解，忙又解释清楚：

    “我们这里的人，热情、好客、善良、有正义感。偷孩子的没有，拐卖妇女的没有。相反，如果遇见小偷、色狼，你吼一嗓子，街上的大爷、大妈、大哥、大姐，没有看热闹的。全抄家伙上。”

    “那在这里生活，岂不是很有安全感？”董礼貌发现他还挺了解自己的。

    她另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跟这帮孙子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屈服，给老光棍一窝一窝的生孩子。

    “这些坏人可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让他们断子绝孙都是轻的，直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董礼貌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吹嘘了。

    因为像报道里说的那样，那些人贩子有整个村庄包庇。她再能打，也不如古代屠城的将军，能抗衡整个族人。再者说，将军也不是一个人屠的，他有底下的万千将士。

    “当然很有安全感。北地可是共和国的长子，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是应该的。”蒋文明说。

    距离车子启动还有一会儿，他见她身上没带保温杯，准备下车。

    “你喝什么？豆浆还是奶茶，我去给你买。”

    “不用。我喝点水就行。你要去小卖铺买东西吗？帮我带瓶矿泉水回来吧。”董礼貌说。

    她还真有些渴了。

    “你喝常温还是冷藏？”外面零下一二十度，蒋文明只觉现在冰凉的矿泉水扎进胃里，会顷刻间结冰。

    “还是冷藏吧，常温我怕你受不了。那个太冷了。我记得你不控糖。”

    董礼貌着实有些困了，瞄到了他的水杯：“保温杯里泡枸杞？退休老干部生活。行啊，年纪轻轻，就开始养生了。”

    他还以为她要说他肾不好，腰不行。

    “我还没动过呢，你要是不介意，你拿去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