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宋迢一整晚都睡得不安稳。

    先是梦见裴仞板着一张俊脸,眼中嫌恶和怒火交织,她正要问他是不是欠了他钱怎么是这么个表情,就见他手一甩,居高临下地说:

    “就是这个女人控制着孤的人生?连侍妾都不让孤有?”

    “给孤杀了她!”

    接着一股白光闪过,眼前的人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原文女主殷半雪——宋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这个是女主,实际上她都看不清眼前人的脸,但就是莫名确定。

    对方的样子像是要来找她拼命:

    “都是你!抢了我的戏份!你该死!”

    画面一转又是裴仞怀中搂着殷半雪,两人含情脉脉,一人瞟了她一眼:

    “不用管她,她只会是一个沉睡不醒的人偶。”

    “嗯,不能让她再影响我们的感情。”

    最后是一个穿着明黄袍子的少年捏住她的脖子摇来摇去,状若癫狂:

    “你看看你写的什么烂小说!”

    瞬间惊醒。

    宋迢呼吸急促,抬手摸到了一脑门汗,门外是侍女青荷焦急的声音,一连喊了好几声“姑娘起了吗”。

    顾不上彻底平复呼吸,宋迢便坐起身,哑着嗓子回答:

    “起了,进来吧。”

    房门外的青荷长舒一口气,姑娘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侧,连外间也不要人守着,所以她们向来都是清晨来侍候姑娘起床梳洗。

    姑娘不是贪睡的人,一般卯时过一些就醒了,只是今早,她在房门外一直等到了辰时,都没能等到姑娘起床的声音。

    担忧之下,她大着胆子凑近听了听,只听房门内隐隐约约传来姑娘的呓语,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是能听出呼吸有些凌乱。

    摄政王把她们几个派来流云居侍候姑娘的时候就下过死命令:

    一是姑娘的话必须无条件听;

    二是姑娘不能受到一点伤害,不惜任何代价。

    就在青荷犹豫着是现在就闯进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再多等一等时,她终于听到了里面传来姑娘起身唤她的声音,连忙推门进去。

    进门后,青荷自然看出了宋迢状态不对,试探着问:

    “姑娘是做了噩梦?”

    宋迢点头,那可不是噩梦嘛!还是个连环的!

    青荷又问:

    “可要叫大夫来看看,开些安神的药?”

    宋迢现在对喝中药是闻风丧胆,连忙摇头:

    “不用了。”

    她倒是没什么事,只想精神有些萎靡,歇一歇缓解一下噩梦带来的心有余悸就好。

    青荷手脚麻利地侍候宋迢洗漱完毕,又为她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上了淡淡的妆。

    以往宋迢兴致好的时候都会夸两句她心灵手巧,不像自己是个手残,今天却没心思欣赏这些,只随便在镜子里看了看,说声“好了”就出门朝饭厅走去。

    *

    摄政王府大门口,裴仞从马上跳下来,一只手背在身后,步履匆匆直接朝着流云居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刚才进了府门,他忽然停住步,朝后睨了一眼,轻飘飘吩咐:

    “你去查一查齐王离京都干了些什么,不用跟着我。”

    凌旭恭敬应“是”,心里十分无语。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陛下情况有所好转,和那些老臣的争执也算是尘埃落定,主子便急着回了府。

    宫里不能骑马,主子带着他抄了近道出宫门,只是走到一处的时候,主子不知为何忽然停了下来,朝一个方向看了一会儿,才迟疑着出声:

    “你说,送她花,她会不会喜欢?”

    凌旭朝着主子视线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路旁栽种着几株梅树,此时已是冬天,梅花开得正好。

    只是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主子口中的“她”指的谁自不必猜,但是他怎么知道姑娘喜不喜欢花啊!

    身为亲卫的素养,让他好不容易才硬着头皮生掰出几句:

    “姑娘容色妍丽,与梅花很是相称,若是主子摘一束送她,呃……”

    凌旭忽然觉得头皮一凉,一边快速说完最后几个字:

    “想必姑娘会喜欢。”

    一边抬头看是怎么回事,只见主子忽然转过身,正眼神不善地盯着他,语气中的不悦很明显:

    “你怎么知道她容色妍丽?”

    感受着主子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凌旭在心里大喊救命,他怎么知道姑娘容色妍丽?当然是胡诌的啊!

    他虽然见过姑娘几次,但是每次都是恭敬地低头,从不敢直视,对姑娘的长相只有个大概的印象。

    再说了,女子都长得差不多,他还是估摸着主子应该是想听好听的,才绞尽脑汁夸了一句,谁知道主子会介意!真的很冤枉啊他!

    好在主子大人有大量,没有太跟他计较,在他认错之后,虽然还是不悦,但却把这事揭过了。

    只是不让他跟着去流云居罢了。

    *

    吃过早饭,宋迢想要回房里休息休息,便拒绝了侍女们提议的再逛逛府里,亭台楼阁,千篇一律,也没几个人影,能有什么意思。

    只是才走到房门口,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

    “迢迢。”

    宋迢吓了一跳,加上还没从梦里裴仞绝情的样子中回过神,转头看人时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你怎么来了?小……陛下好了吗?”

    裴仞以为她仍是在为昨日“侍妾”的事情不高兴,上前几步,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递给她一束盛放的梅花。

    这是他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挑出的开得最好的几支梅花。

    宋迢看见花,眼中亮了一下。

    虽然流云居附近也有梅花树,但是有人送自己的花,总是不一样的嘛!

    而且这束梅花,好像跟这边种的品种还不一样,颜色浓郁,香气扑鼻,还是重瓣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漂亮。

    她伸手接过,脸上的笑意挡不住:

    “怎么想起送我花?”

    裴仞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哄人意味:

    “别不高兴了。”

    两人一起踏入房中,宋迢让侍女拿过来一个花瓶,仔细地将梅花修剪好插了进去,又研究了半天摆放好,才转头看向裴仞,这才想起问他:

    “你刚刚,叫我什么?”

    裴仞挑了一下眉:

    “迢迢,怎么,你不喜欢?”

    宋迢忽然想起昨夜他们说清楚了不做姐弟,也是,不再叫“姐姐”,那就只能用名字称呼,叫“宋迢”太生硬,叫“宋姑娘”显得不熟……

    宋迢转过身侍弄她的花,用沉默回答了他的问话。

    裴仞嘴角噙着笑意,来的时候他已经听到守在这里的下人禀报她昨夜做噩梦的事,加上她眼下的乌黑很是明显,见她这会儿心情不错,温声问道:

    “昨夜没睡好?”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宋迢拉回了昨夜的噩梦中,这人好像也跟梦里的样子重叠起来,她讷讷半晌,才说道:

    “没什么。”

    总不能跟他说这个世界都是由我构造的吧?哈哈没想到吧,我其实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然而在梦里你造反了,和你老婆联手要搞死我。

    宋迢觉得她要是这么说,裴仞只会叫来大夫,让他们治治她的癔症。

    她不愿多说,裴仞自然也不会逼她,只是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温柔地看着她:

    “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有我在的。”

    他想着她好不容易才从多年的昏睡中清醒过来,适应还不过一个月,昨日又受了委屈,定是心惊胆战惶惶不安,所以才会做噩梦,他必须要告诉她,有他在,永远都会护着她。

    宋迢听见这句话,略微挑了一下嘴角,勉强应了声。

    有你在,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心虚啊!

    要是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被设定好的,而且你年少时的悲惨遭遇,只是我为了强化人设随手写下,你会怎么看待我?

    会不会像梦里一样,愤怒的要杀了我?或者是斩断我们之间所有的情谊,将我撵出你的人生?

    如果,没有了他,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

    见她神色中仍是恹恹,裴仞沉思了片刻,想到明日是十五之夜,自己无法陪她,便道:

    “想不想出门去逛逛?今天有空陪你。”

    宋迢这才来了些兴致,从惆怅中抬头:

    “真的?”

    之前他都不让自己出门的,总说担忧她的身体,不知道在谨慎些什么。

    就见裴仞接着道:

    “不过,得先见一个人。”

    “他说可以才可以。”

    宋迢起了好奇心:

    “谁啊?”

    摄政王府还有这样的牛人?说话比这个正牌摄政王还管用?他说可以自己才能出门?那她可要去会一会。

    裴仞轻咳了一声,答道:

    “嗯……一个大夫。”

    *

    裴仞带着宋迢出门来到王府一个偏僻的小院子,见到了人,宋迢才发现,这位“牛人”与其说是大夫,不如说是神棍更恰当。

    个子小小的,一脸白胡子,穿着明显不是此地风格的袍子,对着手上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烧的灰嘟囔:

    “变,变,变!”

    看到他们过来,迅速收起手上的东西,毕恭毕敬地行礼:

    “摄政王殿下。”

    接着又看到裴仞身旁的她,两眼放光冲了过来,围着她团团转:

    “姑娘,你这么快就能走动了呀!”

    宋迢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知该如何作答,难道她还应该瘫在床上?

    只是这“神棍”好像很怕裴仞的样子,裴仞轻咳一声立马身子一抖,等着摄政王示下,眼神竟然有些狗腿。

    裴仞冷声命令:

    “她现在的身体,能否撑得起出门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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