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亦去相亲了，连着相了五次，没有一次成功。
杨斯羽前段时间因为刚开学，忙得不可开交，昏天黑地。这段时间总算稍微清闲一些，能有时间跨越半个城市来找涂亦，问清涂亦的感情状况。
她们在咖啡店里见面，并排坐在落地窗前。
咖啡还没上桌，杨斯羽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询问涂亦详细经过。杨斯羽点开了手机，手机里存着五个相亲对象的证件照。她把手机照片摆放在了涂亦的眼前，“你挨着介绍一下，这都什么情况？”
涂亦叹息一声，点开了第一张照片。
是那个小奶狗。
小奶狗和他的前女友原本是很恩爱的一对，是从校园到社会的一段爱情。可是迫于家庭背景的贫富差异，以及家长的无止境的压力，他们被迫选择了分手。
爱情败给了现实。
看样子，小奶狗现在还没有从上段感情之中恢复过来。
他是个诚实坦率的人，开门见山地对涂亦说出了心中的顾虑，“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但是你能接受我心里有人吗？”
涂亦差一点就要说出口，“好巧，我心里也有人。”
但是她最后忍住了，没有说。
因为小奶狗说他心里有人，她顺口问了一句，谁？他便一股脑地把他们的爱情故事讲给她听。
她害怕她说她心里有人，小奶狗也会问她，谁？
她不想把他说给别人听。
毕竟她不知道，她十七岁的那个故事，到底算不算爱情。
于是她直接对小奶狗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你心里有人这个事……我有点介意。”
她也确实介意。
“我和小奶狗注定没有缘分。”涂亦退出了界面，又重新点开了2号和3号的照片。
2号和3号的性格很相似，都是那种还没正式见面，就已经把涂亦当成女朋友的人。
他们给涂亦发送的消息都是相同的风格。
“哪天空了，带你去见我的兄弟。”
“早点睡觉，这是命令。”
“看上一个超可爱的围裙，你绝对喜欢。”
“周日晚上的碗我来洗，你不准跟我抢。”
“上班嘛，意思一下就行，你的重心必须放在我这里。”
“我会赚钱养你一辈子。”
“你不许太累，我会心疼的。”
涂亦时常会产生一种幻觉，她好像进入了一个平行时空，并且比别人少了一段记忆。
不然，他们分明还没见过面，怎么在他们嘴里，似乎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还有更神奇的事情。”涂亦告诉杨斯羽，她和3号见面那天的情况。
见面的前一天，3号说要来涂亦家楼下接她，她信以为真。
结果等了大半天，却不见3号的人影。
涂亦以为3号找不到路，正想给3号打电话，3号的电话就及时打了过来。
但他打来的目的，是想埋怨她，“我都到餐厅了，都到了半个多小时了，你怎么还没来？”
涂亦当场就被弄得迷糊了。
杨斯羽笑个不停，“懂了，他是在口头接你，说过就算做过。”
杨斯羽知道，涂亦后来没去赴约。因为对涂亦来讲，没必要的、没有意义的事情，就不用再做了。
杨斯羽可不一样。如果换作是她，她肯定要特意去餐厅一趟，和相亲对象面对面，来一通阴阳怪气的反驳，看谁恶心得过谁。
杨斯羽喝了一口桂花拿铁，又问，“那4号呢？4号怎么回事？”
涂亦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4号……其实还不错。”
涂亦所说的还不错，是指4号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举止，比较正常。
他很绅士，会主动替涂亦打开车门。
他很热情，餐桌上一直在积极交谈，避免冷场。
他很体贴，察觉到涂亦有些冷，主动关上了包厢的空调。
说句实在话，他各方面都是一个不错的人。
除了长相。
毕竟这是择偶阶段，外貌长相必然会成为一个评价指标。
4号的外貌……实在不怎么样。
他有些秃头，额头上有一道很明显的M线。
他稍微发胖，五根手指肉嘟嘟。
他穿着太商务了，深色的格子polo衫，叫人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其实比涂亦还要小一岁。
怎么说呢，真人和照片差别确实挺大的。
涂亦趁着上卫生间的间隙，透过梳妆镜看向自己，认真深刻，扪心自问。
到底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人，成为自己的另一半。
答案很明显。
“实在没有眼缘。”涂亦告诉杨斯羽，“我骗不了自己，我可能就是一个肤浅的坏女人。”
杨斯羽伸出食指，在空中晃了晃，“你这都叫坏的话，那我得比你坏上十倍。”
其实坏也没关系。人生苦短，何必委屈自己。
杨斯羽利落地跳过了4号，点开了5号。
至于5号的情况，杨斯羽略有耳闻。
涂亦和5号见过一面，互相产生了好感。在那之后的某一天，又一起去了欢乐谷玩，已经能够算作是约会了。
可是约会之后，竟突然之间没了下文。
杨斯羽试图从头滤清状况，“你先给我讲讲看，你怎么会对他产生好感？”
在杨斯羽心里，涂亦一直是个铁面菩萨，不为所动，怎么会对一个刚见面的男人产生好感。
涂亦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道，“因为……他长得像那个人。”
他像屈泽也。
涂亦当时到达餐厅外，透过落地窗，看见了他。
心跳漏一拍。
杨斯羽惊讶地倒吸一口气，瞪着双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终于回神，她立即放大了5号的照片，仔细观察，再与记忆中的那个人的模样做对比。
“是我记错了吗？”杨斯羽自我怀疑，“这……不像吧？哪儿像了？”
涂亦回答，“侧脸。很神奇，他只有侧脸像他。”
涂亦找了网上的一张猫头鹰照片来向杨斯羽举例表述。那是美洲角雕，大型猛禽。侧脸凌厉冷酷，英气俊朗。但是正脸……五官紧凑，脸盘大而方圆，像一只呆萌的大脸猫。
这反差着实叫人出乎意料。
杨斯羽疑惑，“这是同一只鹰吗？”
涂亦点头，“是同一只鹰。”
杨斯羽指着5号的照片，“他像这只鹰那样神奇？”
涂亦答复，“他就有这么神奇。”
涂亦当时所受的冲击，和杨斯羽此刻所受的冲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那样的冲击下，涂亦脑袋昏昏噩噩，竟也做出了意料之外的举动。
她答应了和5号的约会，一起去欢乐谷玩。
她一直偷看他的侧脸，每看一次，心动一次。
但是当他转过头来，正面对着她时，她心里有难以抑制的失落。
那种心情就像坐海盗船。上升的时候，兴奋激动，充满期待，一步一步攀上顶峰，到达天空之巅，俯视辽远宽阔的世界。
“好爽——”
可一到下降，失重感侵袭而来，让人难受得只想呕吐，急切地想要逃离这破玩意，焦躁难安。
“好烦！”
涂亦就在这样的兴奋与难受之间，来回切换，整个人被弄得一团乱麻。
偏偏5号又热情，一直在找话题聊天，面对着涂亦，有说有笑，从不停歇。
涂亦起初会微笑着回应几句。到了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了，竟然对他提了一个非分的要求。
“你可不可以只用侧脸对着我？”
他疑惑不解，问道，“为什么？难道我有口臭吗？”
杨斯羽听到这里，脚趾抓地，头皮发麻。
她感慨了一声，“幸好我不用经历这种尴尬的场面。”
涂亦将整张脸埋进了手心里。万千思绪浮现出来，扰乱她的理智。其中最为突出的，是愧疚。
她觉得实在是太对不起5号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脑袋抽风了。”涂亦抬起头来，手心揉搓脸颊，搓得绯红，“我也是突然才醒悟过来的，我原来喜欢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侧脸。”
杨斯羽纠正道，“你喜欢的不是他的侧脸，而是屈泽也。”
涂亦充满了一种被人揭穿的羞涩感。
杨斯羽喝了一口涂亦的冰镇大溪地香草拿铁，冰凉感顺着食道下滑。她缓了口气，才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涂亦，你完蛋了。”
涂亦忽然感觉有点委屈。
杨斯羽继续碎碎念，“所以说，少女时代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不然……像你一样，念念不忘，一辈子都要被他耽误了。”
涂亦仿佛被抽走了力气，无力地倒在桌上，失落难过。
她直到今天才明白过来，她对屈泽也原来有这么深的执念。
她确实喜欢屈泽也，在十七岁遇见他之后，就已经喜欢上了。
但是在屈泽也离开之后，正值高二高三衔接的阶段，涂亦知道对她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她强迫自己克制住对他的喜欢，克制住想要联系他的冲动，把一切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
高考后，她考出了自己满意的成绩，也彻底失去了和他的联系。
到了大学，涂亦意料之外遇见了好些追求者。她全部拒绝了。杨斯羽开玩笑说，涂亦是为了屈泽也才拒绝的。涂亦当时否定了杨斯羽的说法。她天真的以为，她确实对屈泽也存有一点念想，但拒绝追求者这个举动，和屈泽也无关，纯粹因为她对追求者们没有产生好感。
她以为她的一切决定，都和屈泽也无关。
她可真是不折不扣的蠢蛋。
杨斯羽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着，“他已经在你心里刻下了一道深刻的痕迹，抹不去的。导致你后来喜欢的人，全部都像他。”
涂亦脸颊压在桌面上，难受委屈，可怜兮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杨斯羽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凑近涂亦，压低了声音。
“要不……试着找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