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泽也看得出来，涂亦状态不大对劲。但他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

    他开始主动找涂亦搭话。

    他以借笔记本电脑充电器为由，向涂亦寻求帮忙。

    “涂小姐，”屈泽也站在涂亦的工位旁，“请问你有没有笔记本充电器？”

    涂亦有些意料之外，顿了下。

    “笔记本？”涂亦上班，几乎都用台式电脑，只有出差时候，偶尔才会用上笔记本。

    她问道，“要什么接口？”

    屈泽也回答，“Type-C。”

    涂亦向后转去。设备以及配件平时都是栾蔚在管理，偏偏栾蔚不在。

    涂亦想了想，站了起来，“那我带你去库房找找看吧。”

    屈泽也侧身，给涂亦腾出位置，“谢谢涂小姐。”

    涂亦抬起头，忍不住想纠正屈泽也，“别叫我涂小姐，感觉怪怪的。”

    “那叫什么？”屈泽也开玩笑，“涂涂？小耳朵涂涂。”

    更奇怪。

    涂亦放弃了挣扎，“那还是叫涂小姐吧。”

    涂亦跨出了工位。她走在前面，屈泽也跟在后面，安静沉默。

    库房不远，就在楼层尽头。房间不算小，现在设备并不多，所以显得空旷。

    两个人在空旷的空间里独处，涂亦有些拘谨。

    她强迫自己专心于工作上，不能分心。

    他们在一个纸箱里翻找，很快就找到了屈泽也的所要的充电器。

    “喏，”涂亦自然地举起充电器，“给你。”

    屈泽也接过了充电器，并把连接线卷曲成一个小弧形，用弧尖轻轻刮了一下涂亦的耳垂。

    “谢谢小耳朵。”

    他的动作很快，叫涂亦猝不及防。

    他转过身，先退回了库房门边，等着涂亦。

    涂亦悄悄摸了下发红的耳垂，佯装淡然的模样，跟出了门外。

    ***

    临近中午饭点，其余人都踩点去了食堂。涂亦因为要核对分子运动情况，耽搁了一些时候。

    她没发现屈泽也同样留在了办公室内，更没想到屈泽也又会过来找她。

    屈泽也仍旧礼貌客气，“涂小姐，听康皓说你知道一家还不错的卤肉饭，能麻烦带我去吗？”

    涂亦犹豫了。

    她心里暗想着，她还是应该做个有原则的人吧？她也不能他说什么，她就照做吧？

    多没面子。

    涂亦于是拒绝了屈泽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屈泽也低声喃喃，“这样。”

    涂亦补充道，“其实很好找的，就在文创园区的南区南三路，小江町楼的三楼。”

    小江町楼一共三楼，一楼是米线，二楼是猪脚饭，三楼是卤肉饭。

    “很好找的。”涂亦说道，“手机导航小江町楼，就能找到。”

    屈泽也明白了涂亦的明确拒绝。

    他不再纠缠，答复道，“好的，谢谢。”

    他说完话，转身离开了。

    涂亦侧过头，看着屈泽也逐渐远去的黑色背影，高大，修长，有力量。

    但是隐约间，似乎蕴含着一丝落寞。

    涂亦立即转回身子，眨两下眼睛，继续着方才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继续工作。

    ***

    不久后，涂亦去了小江町楼的二楼。

    她给自己的理由是，她也正好想吃卤肉饭了，恰巧而已。

    这卤肉饭，又不是只有屈泽也能吃。

    涂亦站在大厅入口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四处搜索。连续搜索到五个空位，她仍不知足，继续转动着视线。

    直到看见了屈泽也。

    屈泽也独自坐在窗边，背对着她，正在吃饭。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看到屈泽也的那一刻，涂亦还是会被吓一跳。

    这倒把她吓清醒了。

    她立即向着与他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到一个隐秘的座位上，坐下。

    涂亦点了招牌卤肉肥牛双拼套餐，一盒饭搭配一杯可乐和一盘水果。

    她平时吃饭，按习惯是要看综艺的。但今天感觉不怎么想看，光是专心吃饭。

    今天胃口也不怎么行，吃不下去太多东西。为了尽量避免浪费，她吃了肉和菜，吃了几颗米。

    一顿饭，没花多少时间。

    吃过之后，她确认四周没有他在，才走去前台，准备结账。

    “你好，买单。”涂亦站在前台前，“我是A30桌。”

    前台甚至没看电脑屏幕，伸出手指示，“那位先生才替你买完。”

    涂亦顺势看过去。

    前台对面的电梯内，屈泽也正站在里面。

    电梯门缓慢关闭。

    在即将合拢的电梯缝隙里，屈泽也与涂亦对视，并轻轻点了一下头。

    涂亦心惊。

    他竟然知道她在这里？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想不通，脑壳疼。

    他们原来发现了彼此，但之前都没有戳破这个微妙的场景。

    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默契。

    ***

    一份卤肉饭套餐需要35元，涂亦比对着40元的标准，买了一杯大杯绵云冷萃。

    她趁没人的时候，走去了屈泽也的工位旁，放下绵云冷萃。

    “这个给你。”涂亦一口气解释完理由，“谢谢你刚才替我付饭钱，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涂亦不想对屈泽也一直抱着理亏的心虚状态。

    她说完话就走，不留一点对话的机会。

    屈泽也看着涂亦灵巧的身影，拿起绵云冷萃，掂量份量。

    他刚才替她付钱，可从没想过要她还回来。

    ***

    接近黄昏时分，涂亦去茶水间接热水，康皓也在。

    康皓靠在桌边，翻看手机，收到一条有趣的推送。

    “原来LV还产蛋糕。”康皓点开图片，举到涂亦眼前，“看看这个燕麦切片，有没有奢侈品的味道？”

    涂亦拧紧了白色保温杯的盖子，笑道，“得尝一口才知道。”

    她说这句话时，完全没有当真。

    结果到了下午，康皓竟然真的提了一个燕麦切片的甜点盒子，放在涂亦的桌上。

    “一人一个。”康皓自己也在吃甜点，“尝尝奢侈品的味道。”

    涂亦惊讶，打开了盒子。燕麦切片醇香小巧，有一种从照片里跳出来的奇妙感觉。

    涂亦尝了一口蛋糕，咀嚼着，询问康皓，“你暴富了？”

    康皓舔着嘴边的奶油，“不是我买的，是屈崽哥买的。”

    涂亦正咽下甜点，差点被噎着。她握着叉子，不敢再动一口。

    她问道，“这多少钱一盒？”

    康皓回答，“百来块吧。”

    涂亦打量着燕麦切片，完全是三口就能吃掉的小东西。

    她放下了木叉，推动盒子，“我这个能退货吗？”

    康皓打量着明显缺一口的切片甜点，“你这就过分了。”

    “可我不想……”

    涂亦没能说完话，她不想接受屈泽也的赠送。

    她侧头看向屈泽也，发现屈泽也正看着她。短暂一秒的对视之后，屈泽也淡然地将椅子转了回去，对着显示器开始工作。

    涂亦硬着头皮，继续吃着甜点。

    莫名其妙的，她似乎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

    涂亦想破了脑袋，对标一百块的基线，在一百到两百之间，挑选了一个白金配色的马克杯。

    屈泽也不在工位，也不在茶水间。

    涂亦找了一圈，才终于在库房找到了他。

    她把杯子放在他面前的货架上。

    “这个，还你人情。”涂亦说道，“但是拜托你别再送其他东西了。”

    两个人你送我我送你，从两位数送到三位数，然后呢？难不成送到四位数五位数？

    他们难道是在比赛吗？

    送来送去的，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涂亦为了彻底切断这种关系，把话说得有些直白，“别送了，我们已经扯平了。”

    屈泽也放下了正在检查的千兆线，看向涂亦，只回了一句话。

    “你管我。”

    他笑了一下。

    他这辈子都不会和她扯平的。

    他拿起了她送的杯子，大步走出了库房。

    ***

    涂亦过得提心吊胆，生怕屈泽也不会消停。

    康皓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一趟快递驿站，取了自己的包裹，顺便取了涂亦的包裹。

    他把包裹放到涂亦桌上，抢先说道，“不用谢我，不过是顺手的事。”

    涂亦一脸疑惑。她的包裹向来寄到家里，几乎不会寄到办公室。况且最近一段时间，她并没有买过东西。

    涂亦等康皓离开之后，好奇地拆开包裹，拿出盒子里的东西。

    一只13英寸的兔子玩偶。准确的说，是一只穿汉服的星黛露。

    涂亦不难猜到，肯定又是屈泽也的作品。

    她的头像是只兔子，他于是买了星黛露。

    涂亦气愤地转身，站了起来，找寻屈泽也，有一种立即要去找屈泽也理论的架势。

    屈泽也及时冲涂亦挥了挥手机，示意涂亦看一眼消息。

    涂亦低头，点开了对话框。

    屈泽也发来了两条消息。

    [屈泽也]：最后一次了，我保证。

    [屈泽也]：收下好不好？

    涂亦抬头，看见屈泽也竟然对她做了一下拜托的手势。

    她忽然心软了。

    她犹豫徘徊，最后重新坐下，拿着手机给屈泽也发消息。

    [涂亦]：谢谢。

    她放下手机，从盒子里拿出星黛露，抚摸着玩偶柔软细腻的毛绒。

    她收拾好快递包装，再将玩偶放在电脑旁，若无其事继续工作。

    但玩偶实在太显眼了。

    她打开电脑桌下的柜子，将玩偶塞了进去，眼不见为净。

    但终究于心不忍。那么可爱的玩偶，哪里舍得藏在柜子里不见天日。

    她思考了一下，决定将玩偶装进袋子里，放在挎包边上。

    等到日落傍晚，带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