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符晗！”
推着自行车刚进校门，符晗就被时况从后面叫住了。她停住脚步回头，看到男生正迈着大步朝她跑来，敞开的外套被风吹得鼓鼓的。
“听说你病了，身体恢复怎么样了？”时况关心地问。
“急性肠胃炎，吃了点药好多了。”
编一个谎，连用两次，符晗觉得自己赚到了。
“哦，那就好。对了，有个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儿啊？”
时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橘黄色信纸，递到符晗面前：“你前天放学的时候不是塞给我一叠信吗？这封你还有印象吗？”
“这我哪记得啊！”
“不是。”时况的表情急切切的，指着信纸上的折痕说：“这封信你肯定有印象的，它当时是折成一只小狐狸的形状来着，只不过被拆开来后，我发现没办法给它折回去了。”
符晗盯着他急切的表情有些想笑，随口调侃道：“呦，难得见你这么不淡定，说明这封信有故事啊，不妨说来听听啊？”
“符晗！晗哥！我很认真地在问你，求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能让时况叫“哥”的可能也就她符晗了吧？符晗收敛起笑容，认真地问：
“所以，这封信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算是吧。”
符晗抬眼看天，做思考状：“我想想啊，当时这些信有一部分是别人偷偷塞到我的书桌洞里的，还有两封分别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分别塞到我手里的。”
怎么还有男生啊……
看到时况下巴颏都快掉到地上的样子，符晗忍俊不禁地继续往下回忆：
“我记得有一天，我比平时早到了会儿，当时教室里没什么人，然后有个女生在我书桌那儿不知道干嘛，见我来了以后慌慌张张的，低着头很快就离开了。”
“所以小狐狸信纸是她送的吗？”
“这我哪儿知道啊……”
“还有呢？”
“我已经把能记起来的都告诉你了啊！”
时况失望地咬着嘴唇，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符晗想要逗逗他，于是伸手去抢他手里的小狐狸信纸，还没等到摊开看呢，就被时况气急败坏地抓住了手腕，粗着嗓子喊：
“你干嘛呢？快还给我！”
“我想看看让你魂牵梦绕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呀？”
“不行，这是秘密。”
“切，小气鬼。下次我再帮你递信，我就是王八蛋！”
02.
因为早上和时况闹了点别扭，符晗赌气把前天晚上想和他讨论的题目往桌肚子里一推，结果发现里面又多了几封情书。
本来就生气着呢，这会儿又看到这些信，无名怒火蹭蹭蹭地往头上蹿。
她把信夹在生物书里，让后桌的同学给时况传过去，她可不想做王八蛋。
过了没一会儿，后桌的同学敲敲她的后背，把生物书又还给她：“时况说让你翻一下书。”
翻你个头啊！我偏不翻！
可是她忘了，下节课就是生物课。
生物老师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研究生，白白胖胖的非常可爱。他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摊，略显紧张地推了推眼镜，说：“同学们，下面我们把课本翻到134页，今天来学习脱氧核糖核酸。”
符晗打开课本，书页在第87页的地方卡住了，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用火柴人画了一个跪地小人的表情，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晗哥威武雄壮！
切！符晗被纸条气笑了，这画有够难看的！
为了展现她在绘画方面的压倒性优势，符晗从草稿本上扯下一小片纸，用笔恣意挥洒一番后，将纸片团成球扔到后面。
时况接到纸团，在后面“哧哧”地笑。纸片上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炸毛猫，眼睛瞪得滚圆，周围还有漫天的信散落一地。
周子扬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大脑袋凑到时况边儿上打着趣儿：“兄弟，你这哄女孩儿挺有招儿啊！以后也教教我呗。”
“你还用得着我教，不是从小就无师自通吗？”时况一边说着，一边把纸片夹进书里，抬头看了眼前面的符晗，她头发长得还挺快，后脑勺的发量已经郁郁葱葱了，像一颗圆溜溜的小毛球。
周子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讶地捂住嘴巴，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的大秘密：“我说兄弟，你不会是喜欢符晗吧？”
时况收回目光，迷瞪了周子扬一眼：“别瞎说，我们俩就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发展发展的嘛，你别说，符晗虽然跟个假小子似的，但其实长得还挺白净的。”
时况笑着瞥他一眼：“我看你眼神不错啊，怎么考试总是看错题？”
班级里很安静，他俩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很容易就传到了正在黑板上写字的生物老师耳朵里。
“时况，是刚刚老师哪里讲得不对吗？”生物老师一只手撑着讲台，另一只捏着粉笔扶眼镜，看向教室的最后排。
“没有，张老师您讲得非常好。”时况规规矩矩地站起身。
“哦，那你笑什么呢？”
“我只是因为今天天气不错，所以比较开心。”时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周子扬闷着头，趴在桌子上捂着嘴笑，肩膀一抽一抽的。
“周子扬，你又在笑什么呢？”生物老师皱着眉头问。
周子扬憋着笑站起身：“老师，我也觉得今天天气不错。”
生物老师觉得有必要在这帮熊孩子面前树立点威信，于是指着俩男生说：“都给我严肃点儿，教室后边儿站着去！”
符晗回头，看到时况面无表情地捧着课本，一路揪着周子扬的胳膊跑到后墙根，抿嘴低头的样子莫名有点可爱。
03.
下课后，时况和周子扬被生物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李娜娜亲昵地挽着符晗的手问：“亲爱的，你去上厕所嘛？”
符晗摇摇头，尝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你自己去吧，我还有几道题没做好。”
可是李娜娜仍然不放手，拽着她问东问西：“我刚刚看到你给时况递信了？那些是不是其他女生写给他的情书啊？”
“不太清楚，我就是个中转站，你要想知道直接去问时况呗。”
“我哪敢啊，他都不怎么和女生玩儿的，除了你。”
符晗想起那一声声情真意切的“晗哥”，有些无奈地摸了摸扎手的后脑勺，说：“大概他就没把我当女生看吧。”
其实李娜娜打心眼儿里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她没吱声儿，默默地把手松开了。要想从符晗嘴里打听到点儿什么，真是比登天还难。
这时候放在书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符晗偷偷拿出来查看，是一条来自季煜的讯息：
“你学生证还在我这儿。”
“我去你班上拿。”
“我今天没去学校。”
“……”
“昨天酒喝多了，今天早上没爬得起来。”
“……”
季煜没再来消息，符晗等了一会儿就把手机重新塞回书包里。但是脑海里仍然回想着季煜的那句“昨天酒喝多了”。
他那岂是酒喝多了这么简单啊，那简直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昨天她在大街上告别赵丽华之后，穿过马路走进了一家粥店，椅子还没坐热呢，就看到季煜推门进来，长腿一跨坐在了她的对面，害得她心惊胆颤地扫了眼窗外，就怕赵丽华杀个回马枪，那她可真是有口难辩了。
“老板，这桌给我来一打啤酒！”季煜大手一挥，语气颇为豪迈。
“你干嘛？”
“陪你吃点儿东西啊！”
“不需要。”
“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漠啊？”季煜双手叉腰，瞪着眼睛看她：“我今天好歹也帮过你吧？”
这时候系着围裙的老板娘拎着一打啤酒过来，笑眯眯地对季煜说：“不够你再和我说。”
“得嘞！”季煜朝她点点头，用嘴撬开一瓶就往嘴里灌，他喝得又凶又快，五分钟一瓶啤酒下肚，立马又开一瓶。
符晗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不一会儿，她的粥也上桌了，符晗用勺子边搅拌边使劲地吹着，心想赶紧吃完赶紧走，不然对面这个麻烦精要是喝多了赖上她怎么办？
她的预感向来很准，只是没想到季煜这么快就喝上头了。
“小狐狸，我跟你说。”季煜的脸上通红一片，一根手指在半空中颠颠儿地晃着：“我今天很难过，你知道吗？我喜欢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一个姐姐明天就要坐飞机出国了，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我，但偏偏我喜欢的人就不能喜欢我呢？”
果然，是失恋啊。
符晗喝一勺粥，烫得她直跺脚，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捋不直。
“那你和她直说呗，让她考虑考虑你。”
“我说了呀，我早就说了。小狐狸，你不了解我，我这个人没啥优点，就是直率，我要是喜欢一个人，我肯定不会藏着掖着，我就直接跑她跟前和她说，暗恋什么的在我看来可太愚蠢了。”
“……”
季煜扯了扯衣领，又“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啤酒，看过来的眼神都开始迷离了。
“可是人家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就算我在她身边一直陪着她，但她就是看不到我。”季煜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流：“我这个心里难受啊，我可太难受了！”
他说话的嗓音越来越大，一边说还一边抽泣，坐在周围的客人不断投来好奇的目光，符晗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就算被烫出满嘴的泡，她也想赶紧吃完走人。
“小狐狸，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帮你吗？因为我心里难受的时候就想找个人陪着，你正好人也挺闷的，我可以不用听那些个安慰人的屁话。”
符晗眨了眨眼睛：“我只能说，节哀顺变吧。”
这时候的季煜醉得已经根本听不见她说话了，他把脑袋搁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他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是“司机老李”，于是接通告诉了老李粥店地址，让他赶紧把这位季大少爷接回家。
“叮铃铃！”
上课预备铃声响起，将符晗的思绪拉了回来，桌洞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符晗点开一看，又是季煜的短讯：
“那个……我昨天喝醉酒没有乱说什么话吧？”
符晗想了想，回了一句：
“没有。“
只不过哭得像一只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