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时况放下竞赛题，伸手夺下周子扬藏在课本里的游戏机，摁下暂停键。
“喂，你干嘛？！”周子扬的游戏正打在兴头上，枕戈待旦就为马上擒贼这一刻，却被时况直接整锅端起，自然气得不行，吵吵嚷嚷地想要把失去的江山夺回来。
时况有事急着问他，眼疾手快把游戏机丢进了堆满各种练习册的桌洞里。都说高中生的桌洞如虫洞，存放着浩瀚的知识，深不见底，深不可测。周子扬急了，哭丧着一张脸说：“大少爷，你有啥事儿快说！”
时况看了眼符晗空荡荡的座位，担心地问：“你说她不会被老赵骂吧？”
“这我哪儿知道啊，你要是不放心，这会儿就去老赵办公室护着！”周子扬道。
他瞅瞅眼前的男生，虽然是一明眸皓齿的大帅哥，还有煊赫的家境撑腰加持，可是怎么偏偏生了一颗恋爱脑呢？就在前不久，当他得知时况喜欢的人竟然是符晗的时候，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上次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你不是还摇头来着？”他奇怪地问。
“我什么时候摇头了？”
嘿，好嘛，搞失忆！周子扬偏揪着问：“就是我找你打羽毛球那次！”
时况回忆一番，还是没想起来，便道：“你一说符晗在我就去了，傻子也看得出来我喜欢她啊！”
周子扬石化了，他，他，他是在骂我傻子吗？！亏得他还古道心肠地帮他筹划怎么开展一次让女生记忆深刻的约会！亏得他还得意洋洋地帮时况出主意，说是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里，女孩儿害怕顺势往他怀里这么一钻，他再顺势把女孩儿这么一搂，完全水到渠成好不好？！
当时说完，时况沉默了好一会儿，问：第一次就单独把姑娘往黑里带，不好吧？
周子扬颇为耐心地继续出主意，说是再拉点人一起去，到时候玩儿一半其他人就先撤，只留他们俩该干嘛干嘛，自然得毫无破绽好嘛！
时况还在犹豫，周子扬立刻打断他的思考，说这事儿你没经验，所以得听我的准没错儿！我这就给你喊人去！
于是就有了密室那天。
当然，周子扬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追吴彤，所以借着时况这层关系也约了她来，又叫了和符晗关系不错的廖晨做辅助。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后来看到时况、符晗和吴彤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隐隐察觉到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具体情况他也没问，兄弟的事情，如果他想说自然会说的，不想说那他更不应该过问。
那天，时况对吴彤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从前，时况对吴彤都是客气热心的大哥哥，但那天吴彤似乎一直处于热脸贴上冷屁股的状态，让小美女很是下不来台面，看得周子扬还挺不是滋味的。
而时况那边，符晗对他的态度也很令人迷惑，时况不是说他们在一起了吗？怎么符晗对他一天比一天冷漠呢？
关系太复杂，周子扬的CPU转不动，于是他选择闭口不问，时况总归忍不住来找他的，他等着就行。这不，他不惜以抢夺他游戏机的方式来找他了！
“你们最近有进展吗？”周子扬问。
时况苦恼地回道：“她最近一直不回我信息。”
密室那天，符晗借口不舒服先走了。明明在密室里她主动抱了自己，谁曾想抱完以后她就翻脸不认人了。后来他发了好几次消息给她，她都没回。
他搞不清楚她到底是赌气还是害羞。
感情不是函数方程，他也不是优等生，找不到最优解。
“依你经验，她到底是害羞还是生气？”
周子扬摸摸下巴，道：“依我看，她不像是个会害羞的人，不过女孩子嘛，这个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时况赞同地点点头，他也觉得符晗更像是害羞了，那天密室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她肯定是因为害怕才抱住他，后来他把她摁进怀里，他能感受到她身体轻微的颤抖。
该死，她不会觉得我是在占她便宜吧？！
正在懊恼，符晗跟在赵丽华身后进了教室，看上去蔫蔫儿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只见赵丽华朝教室后方伸出手指：“周子扬，你收拾收拾，和符晗换个座位。”
“诶？为啥啊？”周子扬奇怪地问。
赵丽华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拿了课本走出教室，倒是时况推了他一把：“废话那么多，老赵让你换你就换！”
周子扬：……？？？
不是都说兄弟如手足吗？这明明是弃之如敝屣！周子扬愤恨不已，但是为了兄弟的幸福，他还是咬咬牙，选择大义成全。
时况自然不晓得周子扬此刻丰富的内心活动，他从桌洞里掏出游戏机，塞进周子扬书包，还“贴心”地替他收拾起东西来。
好不容易把周子扬送走，符晗抱着一叠叠复习资料来到身边，厚厚的书本和瘦小的女孩形成鲜明对比。
时况刚想起身帮忙，周子扬就“懂事”地把符晗的东西一股脑儿搬过来，走之前还不忘挤眉弄眼开玩笑：“大妹儿，我可是把时大少爷托付给你了啊，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他！”
符晗皮笑肉不笑地回他：“周嬷嬷，此去山高水长，务必一路平安！”
周子扬是个活宝，符晗和他关系不错，所以没事俩人也拌拌嘴逗乐一番。她曾不无感慨地想，哪怕和时况处成这样的关系也好呢，可以相互插科打诨，毫无负担地陪伴在彼此身边。
可是，时况那样的人，要怎么甘心只和他做朋友？贪心不足蛇吞象，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或许就是报应。
到底要怎么和他当同桌啊？！
符晗惴惴地坐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一再拖延着和时况面对面的时间。时况几次扭头，想要开口和她说点什么，她都以闷头找东西为由巧妙避开。
好在上课铃声响起，生物老师走了进来，她长吁一口气，翻开课本准备上课。
“生物课。”时况碰她胳膊肘。
符晗触电般弹开：“诶？什么？”
时况无奈地指了指她手臂下方被压着的课本，提醒道：“你的课本拿错了。”
……
符晗低头，三角函数正在朝她做鬼脸。
丢脸！她连忙合上数学书，从书堆里翻出生物课本，哗啦啦翻到上次讲到的地方，前翻一页，后翻一页，假装复习着之前的知识点。
时况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老师让拿出习题册。”
……
唰！符晗的脸红到了耳后根，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哦，谢谢，我刚换座位有点不熟悉。”她试图挽尊。
时况看到她羞红的耳后根，就像一颗熟透的蕃茄，嘴角露出一抹笑，又抿嘴憋住。
生物老师在讲台上一顿板书，讲解着双螺旋DNA结构和多肽链的缠绕，时况扫了一眼，觉得没什么难度，于是从手边撕了一页纸，埋头写字。
不一会儿，一张纸条从右手边传了过来，符晗下意识地朝时况看去，只见他用眼神指了指纸条，示意她快看。
「刚刚老赵找你麻烦了吗？」
时况的字很好看，是属于男生的遒劲有力、下笔有峰。正所谓字如其人，他的字将他的人诠释得恰到好处。
字条都摆在眼前了，她不能不回，只要一笔一画地写：
「没有。」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换座位的事，不是我提的。」
「我知道。」
时况的笔顿了顿，接着写：
「那天去密室，是周子扬的主意。」
「还有……那天我不是故意抱你的，别在意。」
符晗回想起那个黑暗里的拥抱，自己的主动，以及时况的回抱，交缠着彼此炙热的呼吸和心跳，那么真切，又那么遥远。
她用力握笔，笔尖将纸划出一道伤痕。他的拒绝已经那么明显，她不是看不懂，只是一直以来抱着虚无缥缈的幻想，一个人飘了太久太久。
犹豫很久，她写：
「所以，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退回到故事的开头，他们还是朋友，祝福他们的友谊可以天长地久。
收回所有心酸和眼泪，抛开一切占有的贪念，以朋友之名，助你高飞，愿你人生精彩。
「朋友吗…」
「当然。」
时况的回复，仿佛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鼻头发酸，符晗深吸一口气，不断调试着自己的情绪，想象着身边的人是周子扬，动笔在纸条上画着什么……
放学路上，夕阳余晖洒满操场，篮球架泛着金色的光，一摊水倒映着清澈的蓝天。
周子扬走到篮筐下，伸手扣下一颗球。
“喂，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打闷球？”
时况不说话，一个下扣从周子扬怀里把球抢了回来，转身跳起，长投，进筐。
“怎么了？和某人第一天做同桌就吵架了？”周子扬观察着时况的脸色猜测道。
能让时况有这般情绪的，好像也就符晗了。这么想想，符晗可真是能耐啊！
时况从地上把球捞起，纵身跃起，又是一个漂亮的三分。
少年本是眉目疏朗，此刻却眉头紧簇，松手让篮球落地，俯身控球，周子扬从侧边突袭企图包抄，时况转身防御，两步前跨篮下，勾手将球扣入篮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但周子扬却从篮球爆扣入篮的震动中，感受到他内心压抑的情绪。
“说吧，到底怎么了？”
夕阳从屋顶滑落，天际呈现出橙紫色的柔光，一缕斜阳拥抱住时况，他的脸颊半边闪着金芒，另外半边却隐没在阴影里。
他蹲坐在地，双手交叉埋首，辨不清表情。
“她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