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ty of Stars(上)

    ——今夜我们举杯,敬所有理想主义者。敬锲而不舍的恒心和不可摧折的意志,敬破釜沉舟的勇气与浑然忘我的燃烧。

    ——敬终将改变世界的我们,一往无前,得偿所愿。

    及川彻来到阿根廷已经一年多,生活逐渐步入正轨。终于从没日没夜打球改为定时定点加练,一日六餐进食规律,西语对话表达流畅,队友关系和谐友爱。空闲时给家里打电话,说人在异乡大好特好,不必担心。

    但通话结束时他脸上轻松的笑容也随之消失。窗外天气晴朗,及川背上包,临出门突然想起桌边可怜的绿植已经一周没浇过水,他站在门口背光处,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动作停顿一瞬就干脆地锁门离去。

    及川彻一切都好。但他仅仅为了将自己调整到“都好”的状态就花费了整整一年。心态的磨砺是循序渐进的,他察觉到自己的进步,但那股难言的紧绷感和急迫感会时不时地对他发动奇袭,将他心底的隐忧放大——

    “都好”远远不够,必须要“最好”,还得能“更好”。好得前无牛岛后无影山,好得一骑绝尘千古流芳,好得就算小岩听了这番言论一拳把他打飞都飞不过去简直好破天际的那种好……

    想到这里及川又忍不住笑,他那暂时吞不下去又不甘心吐出来的野心,除了自己噎着大概也没有别的办法。

    眼下他打算去距离公寓楼不远的公园,那里人流量不多,里面有一片废弃的微型露天排球场,边线已经不甚清晰,挂在中间的破球网千疮百孔。俱乐部关门以后他会来这里练球,过路人的交谈声和树丛外的车流声全都被他自动屏蔽,唯独有时幻听头顶有飞鸟掠过,鸣叫声格外刺耳。

    但他拿起球就直接进入另一个世界,连飞鸟也不见了。

    整整四个小时,起跳,发球,周而复始。路灯亮起的时候他终于停下,把球放回包里开始做拉伸。球场角落的画架从他来时就支在那里,现在依然纹丝不动。及川彻收回目光,完全整理好自己才转过身,正对上画架主人饶有兴趣的目光。

    那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士,有一张明显属于亚洲人的脸,还有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但此刻他心情不佳,实在没心力再去应付任何搭讪,只想快点回家洗澡复盘倒头大睡。及川背上包,刻意无视对方想要打招呼的肢体动作,与她擦肩而过。

    但是,当他终于如愿躺到床上,又忽然开始为自己不绅士的行为感到后悔。

    日子流水一样过,周末晚上俱乐部的队员们一起聚餐,烤肉和肉馅卷饼的香气诱人,及川刚开始还吃不惯奇米丘里酱,现在已经完全入乡随俗。他们勾肩搭背,聊美食、球队、还有女人,偶尔聊梦想和未来。及川很会见风使舵地搭话,不管什么话题都能跟着聊,有时两三句是真心话,有时七八句都是。

    聚餐结束时他们正撞上一出闹剧。当事人之一有一双熟悉的狐狸眼,她穿了一条银色的裙子,风吹动裙摆,像滑动的水银珠。

    她那天可不是这样的,及川在心底哼了一声,她和他搭讪的时候远没有今天这么精致。也许这么穿是为了另一个当事人,及川彻打量着他们,美丽的女士身边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搭着她的肩膀想把她往车里带,但她喝醉了,脚步虚浮,表现得很不配合。

    旁边有人催及川快走,他没有挪步,像每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

    人群中心风情万种的女士轻飘飘扫了他一眼,紧接着打开自己的手提包,念叨着要涂口红,结果拿出来的东西是一管颜料,一挤便是满手黏糊的红,两巴掌拍在对方脸上,留下两道鲜红的巴掌印。那人气得把她推出去,她便浮夸地转了两圈,十分巧合地跌进了三米之外及川彻的怀里。

    红色颜料抹了他一身,但谁也没在乎。

    真是高难度动作,及川庆幸自己提前挪了两步,他揽着她的肩膀,两个人歪歪扭扭地转头就走。过了两个路口,叫骂声口哨声都被甩掉,原本东倒西歪的人也醒了酒,从容地离开他的怀抱。

    “谢谢。”她手上的颜料还没干透,下意识就想往自己的衣服上抹,看到今天穿的裙子又硬生生停下动作。

    “我的荣幸。”救美的英雄露出谢幕时完美的定格微笑,惹得另一个主演回头看他。这台戏搭的真不错,他的临场发挥简直天衣无缝,及川想,当然,哪怕没有他,这位聪明的女士肯定也有办法全身而退,但他出手无疑为她增大了赢面。

    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为队友护航,绝对是优秀的二传手才具有的特质,哪怕在场下也发挥出色。他毫不吝啬地对自己表示了大力肯定。

    及川彻,异国他乡善良又聪明的亚裔男孩,观察完对方的表情立刻得出了她不习惯这件衣服的结论,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又好了一点,默默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显得得体而有分寸,是护送对方回家还是在下个路口分道扬镳?

    他还没想好下一步,她却先问道:“你从哪里来?日本?”

    “哇哦。”他心情颇好地捧场,“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她自然地改口用日语,及川了然,原来是同乡人。

    “真是巧。需要我送你回去吗,还是……?”他尽力使话题过渡得自然,以掩盖自己其实想尽快回家的真实意图。乐于助人是一回事,调情是另一回事,他还没忘记她在公园时看自己的眼神。今天的事就当作他为当时的刻意无视而表达歉意,这样一来他们就扯平了。

    “真看不出你是这么热心的人。那天是因为心情不好?”

    果然她也没忘,他早该知道越漂亮的人总是记性越好,及川的微笑僵硬一瞬,继而决定装傻。

    “哪天?”他问。

    “别紧张,”美女眯着眼睛笑,“我当时就是想问,你要不要来做我的模特。”

    “为什么?”

    “因为我能把你变成世界名画。这个理由够不够?”

    听听这话,真是傲慢。简直像个天才。他在心里吐槽,表面仍然像真的感兴趣那样提问:“你是画画的吗?”

    “我是个艺术家。”

    哦,艺术家。那刚刚算怎么回事。这念头刚在及川脑海出现就先袭击了他自己,太刻薄了,怎么能这样想,刚才的事绝不该由一位女士承担错误。他在心里谴责自己。

    “正常,艺术家也得吃饭。饭难吃就散伙。”旁边的人察觉到他的沉默,反倒先知先觉地解释起来。

    “抱歉。”及川深吸了一口气,他懊恼的太明显,尽管他嘴上什么都没说。

    “觉得抱歉不如来做我的模特。”

    ……不是提前算好的吧。及川被噎了一下,又问:“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要办一场画展,让所有人都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艺术。”她理所当然地说,“艺术明明是活的,可是现在展示出来的那些画看上去根本就是裱在画框里的遗照。人们去看画展是为了欣赏艺术,而不是瞻仰遗容……说真的,我连画展的主题都想好了,就叫《燃烧》。”

    “多有缘分。我要燃烧,而你看起来就像一把火。”

    听不懂,一句也听不懂。应该介绍阿松给她认识,说不定他们有共同语言。及川彻暗自腹诽。但她的眼睛真好看,稻荷神的眼睛也不过如此。日本神也会来阿根廷吗?下次去神社多捐一点,可是下次是什么时候,要不让小卷替我捐了……

    “答应我吧。一个人身上的火说不定哪天就灭了。趁着火势还行让我多看两眼。”

    等等,这是在夸我吗,还是在骂我?及川如梦方醒,感觉尊严受到极大挑战。

    “放心吧。我大概能烧到送进火葬场的那一天。”他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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