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宋清感觉自己吃了个闷亏,后面的人口裁剪与挑选她都命张夺来办。这个护卫头子老实肯干,机灵不足,但对于她来说是够用了。

    卓然带着的那批小孩儿,据说都是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孤儿,之前还有许多人同他一起行侠仗义(当冤大头)。现在不是世道马上要乱了嘛,自己都顾不上了,谁还顾得上这些孩童。

    等宋清回过神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好善良啊~

    感觉自己重活一世站的有了很大的进步呢!

    下一秒……

    “给那批小孩儿招几名先生,读书认字,我要他们能为我所用。”毫无感情的吩咐脱口而出,绿棠感觉这些孩童在夫人眼里,就是个有点用处的工具。

    可,这世道,有点用起码能活下去了。

    比起大多数人,是不是已经算是好很多了?

    绿棠无法从现今的细枝末节里去判断留在夫人身边是好是坏,她觉得活下去,才能谈将来。

    “是。”她从善如流地按吩咐办事。

    月末,应该是天子动身迁都,以及那些顶级权贵先陪同行走的日子。

    除此以外,能在大部队的护卫下一同离开的,要么是后宫妃嫔,要么是天子近臣。

    李教循在其列,所以宋清也早早收拾好了。

    车马,护卫,一应东西都已然整装待发。

    万事俱备,只欠皇帝一声令下发布动身的那股东风。

    意外,也悄然而至……

    当大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来找宋清的时候,宋清是一脸懵。

    搞什么?

    什么麻烦她去大长公主那儿走一趟,感觉是去做人质去了。

    当然,事情远没有那么复杂。当宋清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同样也是心情复杂地看着一脸释然的老嬷嬷。

    大长公主要留守京都。

    留守,说是留下来等死也不为过。

    死也要死在敌人的铁蹄之下,让自己的血浸满敌人的刀剑,她是想用自己的屈辱迫使新帝记住这一场无颜面见天祖的撤退。

    同时也在警醒云朝百姓,皇族欧阳氏并没有放弃天下万民,帝国的脊梁并不会倒下。

    这种毅然决然式的献祭,是宋清永远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她曾经也算是做过类似的事情,但当时她是有私心的。

    因为偶尔她也会厌倦那样登高临风,八方竖敌的疲惫生活,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脑海中不停地出现就这样一了百了的念头。

    她的死亡,自我厌弃算是最大的助推。

    可这位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是把死亡注入无数生的希望,她是用牺牲来献祭新生。

    或许,她比任何人都更期待将来——一个更美好、更璀璨的将来。

    宋清坐在前往大长公主府的马车里,对面便是同样已经两鬓斑白的老嬷嬷。

    老嬷嬷明明面容肃穆,可从她的眉眼中,宋清读懂了她此刻的快乐。

    老嬷嬷迎上她疑惑的目光,似是想起什么往事般悠然开口:“老奴已经许久没经历过这么畅快的事情了。大长公主年少时,上头是最宠爱她的君父。当时要是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都不为过。什么骑马打猎,春日蹴鞠,不输男儿?她可不会轻易将自己同那些没用的男人比肩。

    从她有意识起,她就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自己身为帝姬的责任与担当。因此,她的君父要她嫁给一个自己压根都看不上的一介武夫,她虽然排斥,但还是压抑着本心,做到了她身为公主所应承担的责任。”

    嘶~

    这真是好大一个瓜。

    还是陈年老瓜,这……她能听吗?

    虽然她的诽腹没有宣之于口,但好像她的神情万分明显,老嬷嬷人精似的一眼看透:“没什么了,那都是一些亡人旧事了。现如今我们……也是差不离了。”

    而后这位老人家似是找到宣泄口一般,一直在忆往昔:“刚开始公主的生活不谈恩爱非常,但也是相敬如宾的。”

    这是个好词?

    老嬷嬷任性,不理她继续说:“当时跟在公主与驸马身侧,我想的是,就这样平淡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错!可好景不长,那日不知为何公主与驸马大吵了一架,驸马愤而出走,就那次,离开的驸马再回来时,便是冰冷的尸体一具。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知道,驸马有个落寞青梅找上了门,口口声声怀了驸马的孩子。公主俨然被气到了,不问缘由张口就去质问,劈头盖脸一通讽刺,最后竟是说出了也要找三五个外室好好养着逗乐。

    或许这两人,是相互爱重的吧!所以这般伤人的话便就如此随意地脱口而出。互相爱重,互相不知,互相折磨,互相别离。驸马愤而出走,最后却再也不能回来。而当时的公主,还怀着小哥儿呢……竟也随他父亲一道走了。

    而后公主变成了大长公主,她无意回想这些,只是专心做她的云朝帝姬,义无反顾地投入在这些令她忘我的事业里。这样,似乎她就不会再想起,那个落寞青梅只是别人的离间计,她却如此没有头脑地中计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搭上了自己的丈夫,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嬷嬷言语唏嘘,话音悠长。不过顷刻之语,便是这位大长公主跌宕起伏的前半生。

    最后宋清只听到对方喃喃道:“……是不是想念驸马了,也该想了……还有她张扬肆意的过往。真好!真好!!”

    老嬷嬷感慨完,便对上了宋清目光澄明的双眸,她的眸中没有唏嘘,并无感慨,遑论悲伤。

    嬷嬷有些错愕。

    宋清淡然一笑:“后面公主可以好好收拾驸马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竟让老嬷嬷破涕为笑:“是,很是!公主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死了还有可以想见到的人,很幸福。

    不枉坦荡走一回了。

    宋清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嬷嬷,嬷嬷也不客气,将自己的湿帕一甩,不知道落在那个角落,就自顾自地整理起仪容。

    与此同时对方还不忘说明此次的来由:“大长公主请您是让您劝劝县主,县主让您来,却是劝劝大长公主。可见夫人您是个有脸面的,老奴斗胆想请您帮帮忙,不论是何手段,只要能把县主带走就好,县主还大着肚子呢,万不能有闪失。”

    宣泄情绪过后的老嬷嬷,语气轻快地将事情简单描述。宋清得知缘由不免扶额,她们的关系有这么好么?

    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斯人觉得天很烦!

    宋清赶到的时候,大长公主府是肉眼可见的萧条了。下人大多都被遣散,彼时有多辉煌,而今就有多萧瑟。

    大厅正院,入目便是乌泱泱一堆人。

    大多都是侯府的人,护卫丫鬟,以及宋婉夫妇。

    大长公主身边只有两个年纪上去了的老嬷嬷,人少,但势大啊!所以两方的人马就僵持不下。

    宋婉不可能看着大长公主送死,而大长公主又压根不可能会离开。

    这是个死结。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也能调节这种情感纠葛了。真是时移世易,时过境迁啊!

    真是印衬了老嬷嬷刚才的那句——面子大。

    一潭死水的局面,终于迎来了她这个通渠人。

    宋清也不管这里乱糟糟的,径直安然地继续朝着大长公主行礼:“大长公主安好!”

    病弱的老人,只提着一口气朝她点了点头。

    宋清坦然转身,朝着被夫婿扶着的宋婉福了福:“县主安好!”

    宋婉虽然气极,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她起身。

    没等宋清开口,宋婉语气局促,略带哽咽道:“明月你快劝劝祖母,让她同我们走。”

    这是真的着急了,什么祖母外祖母都不分了,或许在她们心里,她就大长公主这么一个祖辈。

    她忽略掉她的错漏,对着身怀六甲的宋婉道:“既如此,不若让我和大长公主聊一聊?”

    听到宋清这么说,宋婉松了一口气,狠狠地点了点头,嘴里只应声道“好”。

    人群消散,厅中只剩下三两大长公主府的人。

    大长公主虚无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喜气,道:“小丫头,你又来了!”

    宋清敛了敛眸,回之:“是啊,又来了。”

    “大长公主果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对方连忙抬手制止:“莫费唇舌,好好想想怎么劝劝她吧!我只她这么一个血亲了,还怀着身子呢!当初……”似是想起了什么,眸中有些许黯然,而后其继续道:“人总得往前走,只是我老了,只能走到这儿了。”

    宋清认同般地点头,表示自己也赞同。

    “好孩子,若是从前我能有你三分淡然,而今也能有个奔头。”她的夫婿或许已然变成一个糟老头了,但他们会手拉着手,将这偌大的云朝再在风云里站起、矗立。

    她记得,他是个顶聪明的谋士呢!

    京都女子暗生情愫,芳心暗许的公子羽啊……你怎么这么不经气呢,说好的不动如山,弹指间灰飞烟灭呢?

    你的沉稳与淡定,怎么就在我这儿没了用呢?

    满脸遗憾的老人,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吧!

    去找该说的人说几句话,而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宋清应声离去,行至门槛处,她脚步顿了顿,并没有回头却朗声说道:“其实,您和我挺像的。”

    摸不着头脑地一句,却让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失神大笑:“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所以,最终她穷其一生,还是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是吗?

    这么想,似乎这一生,还不错!!

    驸马,看到了没,本公主于你,你终究是高攀了。

    若是等我下去了,你能马上给我道歉认错,本公主就原谅你了。

    原谅你的不告而别,原谅你的小肚鸡肠,原谅……这漫长又漫长的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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