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

    庆云与大部队汇合后,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顾希桢所率的大部队的经历。仙陆铁板一块,犹如泥沼,扎进此地的探子都可能会被染上一样的颜色。

    得知施晚离京是受人之邀时,顾希桢派探子调查过许茗珘的底细,从仙陆方传来的消息很简单:普通良民。

    因此他才放心让怀李和庆云两个人先行出发紧紧跟在后头确保安全,他再率大部队整备完全后以最快速度前往仙陆,以免误了正事。

    从外地京城进仙陆有三条道可走,水道,官道,还有穿山而过的一条偏路。

    因为是秘密行事,他们一路都避开城关,水路官路都走不了。本来这回进仙陆选的是那条荒山野岭间的偏路。临进山时,顾希桢忽然发觉不对。

    太安静了,明明是山中,却没什么鸟兽虫鸣,更古怪的是空气中有新鲜浓郁的树汁气息。一般选在秋冬季节,农人进山伐木,便会有这种味道。而此时初夏时节,并非伐木季,无端端砍那么多数做什么?

    “猴子,你去前头探探。”

    猴子个头很小,手脚灵活,是斥候出身,原是在在靖西王顾疆的部伍内,顾希桢看中此人能力,将他从顾疆那儿要了过来。猴子领命迅速消失在林间。

    不一会儿,他从林中出来,面色难看:“大人,果然有许多树木被砍。外面高地上有人埋伏,一旦大批人马进去,乱箭飞来,无树木遮掩,躲都没处躲。”

    狸归不解:“大费周章砍树作甚,埋伏在树林里岂不是更方便?”

    猴子摇头:“林中用砍下的木头制了许多陷阱,这才是对方准备用来攻击的大头。外头埋伏的人只是为了扫尾。”

    顾希桢冷笑:“看来是多日前已收到消息,一早就开始准备了。”想用这种法子以最小的损失将伤害最大化,还真是贪心。

    他们要来仙陆的消息和此番行进路线只有负责接应的探子知道,谁走漏了消息一目了然。

    “对方人手应该不多,经不起折损,才用这种法子。”顾希桢眯了眯眼睛:“没必要同他们耗。其余人回去扮成商队走官道,我和猴子从这里走。汇合点另做通知。”

    队伍中除他之外的人身份都很干净,而他明面上还应在京中戴罪禁闭,不论如何都不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仙陆。官道无数双眼盯着,敌人不敢设伏,相较硬闯此路,更加保险。

    狸归一行人在驿站落脚,几个时辰后收到密信,命他们前往艾敕山,山顶汇合,上山时如遇袭击者,格杀勿论。

    因已有准备,那批道人跳出来攻击时,大家都很镇定。这伙人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但武艺实在不精,虽轻伤了几个弟兄,但还是顺利抵达汇合点。

    地上躺了一地尸首,唯一的活人便是猴子,他正蹲在地上生火,脚边放着不知哪里翻出来的一堆红薯,土豆。

    狸归一行人眼都饿红了,二话不说上去帮着搭土灶,红薯刚熟,狸归就从火堆里将其扒拉出来,边吃边烫得呼哧呼哧,啃完了半个才想起问:“大人呢?”

    “这里。”

    狸归手一滑,红薯啪嗒掉进火里,顾不得惋惜,一回头只见窗户里抛来个黑黢黢的东西。他抬手将其截住,才发现是把黑色的钥匙,上头沾着新鲜的血液。

    猴子:“屋子还剩一个,大人亲自去的。这应是那人身上带的东西。”

    狸归心领神会,定是命他去搜搜周边,有无能用钥匙开的地方。

    他扬声问:“大人,能吃了红薯再去吗?我要饿死了。”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里头没声音传来。狸归嘴角一翘,那就是同意了。

    刚吃到一半,庆云和怀李终于姗姗来迟。随后便是狸归带队搜山,找钥匙对应的锁眼;顾希桢带庆云去调查探子反水及许茗帆一案的线索。

    反水的探子出身席石村,顾希桢二人的调查自然从这里开始。不知是巧合还是别有玄机,村子与艾勒山竟离得很近。

    席石村村民以挖石头买石头谋生,无论男女老少,浑身上下都沾着仿佛洗不掉的石头灰,发丝中也是灰白的粉尘颗粒。

    他们总佝偻着腰背,咳得很厉害。咳喘时看得见薄薄衣衫下根根肋骨剧烈收缩。三十出头的青壮年,看上去个个年过半百,近乎花甲。

    见了外来人,村民眼中染上明显的警惕与恐惧。原本蹲在地上玩石头的孩子,被大人连骂带撵地赶进屋子里。

    一扇扇门哐当哐当合上,将顾希桢与庆云拒之门外。但两人皆是习武之人,明显能感受到一双双恐惧的眼睛从窗缝门缝中偷看着外面。

    庆云不解:“大人,这?”

    顾希桢抬手止住他的话头,迈步往村中水井处走。这是个很小的村子,至多几十户人家,平日用水,靠的就是这口井。

    他往井边一站,也不说话,只从袖中取出半只巴掌大的纸包,很像包药的那种,庆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将纸包一层层打开。

    哐当一声,有人按捺不住拿着家伙踢门而出,干瘦的脸上满是愤恨:“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抢人还不够,如今还要朝井里下毒?非要赶尽杀绝?!”

    他振臂一呼:“连井都保不住可就真完了!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们区区两个?”许多人受了鼓舞,也纷纷抄着农具推门而出,虎视眈眈朝井这儿围来。

    “你敢往里头投毒,就别想活着出去!”

    顾希桢不徐不疾,视周边闪着寒光的草叉,锄头于无物:“谁说我要投毒?”他将纸包展开,“这只是一张纸而已。”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时怔愣。为了保住唯一的井,他们才愤然出头,如今井没事,一伙人举着家伙,顿时不知道该干嘛了。

    顾希桢环视一周,朗声道:“诸位。适才听闻有人抢人,此事当真?”

    那出头之人拨开人群挤到两人跟前,一脸警惕:“你们究竟是谁,问这做什么?”

    他看了眼顾希桢脸上面具,提防神色更深:“脸都不露的人,我们凭什么回答你?”

    顾希桢扫过一张张强自镇定,瘦得皮包骨头的脸,平静道:“无甚好提防的,除了一条命,你们已一无所有。”

    话说得难听,却是事实。他晃了晃手上的纸:“我对你们的命没有兴趣。你们嘴中的抢人者,被抢走的人,对我而言更有价值。”

    庆云接过纸张,冲众人安抚地笑了笑:“请诸位告知被掳人姓名,我等会尽力为诸位寻找这些人的下落,将掳人者绳之以法。”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声,不少人眼中发亮,正欲张口,那人打断道:“报官,官都不管,你们又算老几?大话谁不会说,我还说我是大罗金仙下凡,动动手指就能将人救回来呢!”

    “老葱头!你别说风凉话了!”有人愤愤道:“你也知道,官都不乐意管,好不容易有人愿意理我们这些穷苦人,你非得把人推开作甚!你女儿是最早失踪的,你不想找到她的下落?”

    人群里又有人喊出声:“我见过掳走孩子的人,他们是艾敕山上的道士!老葱头你连艾敕山都不敢靠近,还好意思自比大罗金仙?”

    老葱头陡然沉默了,像一樽佝偻枯瘦的石像般立在那儿。

    庆云与顾希桢对视一眼。艾敕山道士?岂不就是许茗珘那伙人?

    见众人已渐渐信了他们,庆云当即取出炭笔,“请诸位一个一个报出被掳者姓名,或有更多关于歹人的消息,也请放心大胆讲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那被村人称作老葱头的老头,没有谁先开口。

    老头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我有眼无珠,不识好人心。您……”

    顾希桢避开他的大礼:“多浪费一刻钟,你女儿便少一刻钟的得救机会。”

    老葱头一愣,也不废话了,慌张道:“丁小葱,她叫丁小葱!”

    庆云指着那张黄纸上写着的第一个名字,丁小葱,“这个孩子是第一个失踪者,”他手指渐渐,下滑,到第七个名字时才停下,“光是他在的席石村,就有这么多。都是许茗珘这伙人掠走的。”

    施晚惊愕地呆坐在椅上。半晌,她缓缓伸手,落在那张黄纸上,指尖颤得厉害。

    她声音喑哑:“这里……有多少人?”

    “四十个。我们只调查了最近的五个村庄,更远的还没来得及。这里也许只是沧海一粟。”

    施晚闭了闭眼睛,四十个人,不,兴许是更多。她一口一个喊得亲热的阿舟,原是毁了这么多个幸福之家,戕害如此多无辜妇孺的魔头。

    她有些恶心,刚喝下的茶在胃中不断翻涌。许茗珘要这么多人干什么?她到底在做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问不出口,在坐几人谁能比她更熟许茗珘呢?连她都不知道,其他人又如何回答?

    施晚沉默良久,轻声道:“我与她幼时相识,关于她过去的事知道不少。若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还诸位烦定要告知我。”

    狸归忽然想起件事来。他从袖中取出一把黑色的钥匙,拍在桌上:“正好,这东西你见过吗?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他带着一队人几乎将整个道观,整座山翻遍了,都找不到这把钥匙对应的锁眼。若是艾敕山真没有,该往哪儿查呢?

    施晚拾起钥匙,细细观摩。很眼熟,曾在哪儿见过。

    钥匙,钥匙……对了!她脑中蓦地闪过一扇门,那扇门很奇怪,长在地上,门后有个长长的台阶,通往地下室。

    但,那扇门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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