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

    施晚迅速翻身下床,将那两块布在窗前书案上铺开。

    的确不是她的错觉,晨光透过薄薄窗纸将桌前照得明亮,只见褪色的两块旧布上赫然有两道浅浅的黑色划痕。

    划痕断断续续,深重不一。施晚轻轻伸手去摸,指尖登时黑了一小片,她精神一振,这是炭笔的痕迹。

    比起笔墨,炭笔携带与使用都更加方便,那人定是读懂了这段密语,在纸上临时记录,果不其然,她昨日摆在桌案上的纸也有被动过的痕迹。

    只是炭笔笔头坚硬,宣纸却又薄又透,稍有不慎便会破。尤其是垫在软布上书写,使力不便,更易划破纸面。

    那人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在底下垫着的旧布上留下墨迹。又因夜色深重,视野昏黑,他没注意到这一点,才令她瞧出端倪。

    他显然是不想她认出来,才总半夜造访;前几晚从未见他动过什么东西,偏偏昨夜,她摆在床头的这两块布引起他的注意。

    施晚不由暗自分析,他看得懂溧薯文,解得出暗语,对她却没有恶意……极有可能,他也在调查许茗珘一事,而且是站她友方的。

    那为什么要这样躲着不见人?施晚想不通。

    为今之计,只能将注意力转回布面上。她凑近了布面,指尖在划痕上虚虚摸过,一笔一笔地尝试复现出昨夜神秘访客的写下的字,以搞清楚他解出了什么。

    按留下的痕迹看,他一行至多只写了六个字,少的甚至只有两个,一共有八行。

    但写下的字不少,痕迹比较清晰的却屈指可数,她只能辩出几个,筛出不在一行的,最后只剩下:“十,三。”

    “奇怪,怎么会是两个数字?”她疑惑地喃喃自语:“一行就写这两个数?这八行莫非都是这样?”

    绘樱推门进来时,又见她跟昨日一样的姿势,坐在桌前发呆。

    只不过昨日人在屏风外;今日却在屏风后。从门口看去,只能瞧见屏风后的剪影。

    她长发未挽,垂在纤长颈边,柔美的侧脸轮廓映在屏风上,朦朦胧胧间显得格外温婉。一对细腕举着画布朝窗抬起,漂亮的身形宛若扶风细柳。

    但下一瞬,绘樱眼中所有的美好意境都碎了,她家小姐狂风般从桌前离开,在妆奁盒中捡了只眉笔后,又狂风般回到桌前。

    随后,屏风后传来低低笑声,让人不由头皮一紧。

    绘樱:“……”

    她早该知道得,她家小姐素来静若处子,动若…

    施晚从屏风后探出张脸看她:“绘樱,进来了怎么不过来?”

    绘樱干笑道:“看你在想事情,我等等也无妨。”

    施晚眉飞色舞地由着绘樱为她梳妆,她喜道:“你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那地图跟暗语是对应着的。”

    “是是,小姐你先别动,再动这眉都要描到天上去了。”

    “你猜我找到的那个地方是哪儿?”

    绘樱无奈地帮她擦去略微涂歪了的胭脂:“小姐先别说话,让我想想。”

    终于安静了。绘樱暗舒了口气,飞快帮她把余妆上好。

    “小姐现在要用早膳吗?”

    “你还没说你猜的结果呢。”

    绘樱哪里想得到,她胡乱猜了一个:“嗯……老宅?”

    施晚唇角微弯:“不愧是我的人,跟我一样聪明。”

    她早就觉得奇怪,许茗珘抓了那么多人,却不在道观,必然是有其他的据点关人;这张地图与密语,定是指的这些据点的位置。

    她那日想着将调查矛头指向老宅,果然从一开始就没走偏,现在就只剩钥匙这个难题了,它是开哪里的门的?答案或许也在老宅。

    用过膳后,施晚带着绘樱去了道观前殿找李圭二人,不曾想,居然遇见了一个熟人。

    那发须皆白的老头跨过门槛出了屋子,正朝门外走,步伐是一贯的稳健,老当益壮莫过如是。

    会在这儿遇到他,施晚确实是始料未及。虽墨羽那事老大夫没能帮上忙,但她偶发风寒或有什么身子不爽利的,他还是多番精心照料过的。

    因而,见到这位老大夫,她不由面露惊喜,迎面走上去道:“章大夫?您怎么在这儿?”

    这声音怎的如此熟悉?章须筠循声抬头,稳健步伐瞬间一歪,捋须的手猛地用了把力气,以至于他面色扭曲了一瞬。

    他突然呲牙咧嘴,让笑着打招呼的施晚不禁收了笑容:“章大夫您没事吧?”

    “无妨无妨,见了夫人有些惊讶罢了。”章须筠连连摆手。他面色和蔼,内心却暗暗叫苦,这夫妻两真是克他来的。

    天刚鱼肚白他就醒了,本打算跟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打打拳活络筋骨,怎知刚出卧房,便见外头药芦里坐了个人。

    那人长腿随意舒展,坐姿闲适,挑挑拣拣拿起桌上放着的瓶瓶罐罐,看一眼又放下,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在这儿看了多久。

    章须筠怔立在门口,半声没出,这家伙却像背后长了眼睛的似的,不慌不忙站起身,转过来看他:“章老。”

    章须筠哽在喉间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一开门见个人坐那儿,他险些当场被惊得驾鹤西去,看见是谁时,这心有余悸就变成气不打一处来。

    章须筠没好气道:“大人也知老夫不比你们年轻人,惊不得吓,还大清早地跑来吓人?”

    顾希桢拿起桌上一个小药瓶,解释道:“药用完了,来取一些。”

    章须筠定睛一看,更气了:“老夫不是前几日才交了一批,怎么用这么快?大人莫不是拿这当弹丸打鸟去了?”

    他本还高兴呢,有几味药材京城难寻,仙陆却近乎所处可见,制药速度肉眼可见快了数倍,以往要半个月才出三枚,现在三天不到就能出一枚。

    哪里想得到这人讨药的速度也快了数倍。也不知他这药是拿给谁用了,是药三分毒,再温和的药也不能这么使啊!

    他苦口婆心劝了几句,顾希桢却只是平淡道:“下次会注意。”

    唉,年轻人就是冥顽不灵,他一番好心全不当回事。

    章须筠无奈地摇摇头,见人还杵在那儿不动,冷哼道:“大人既拿了药,怎么还在这儿?”

    “那毒的解药制得如何了?”

    施晚的梦游症实在棘手。入寝本是休养生息的手段,但她梦中情绪却反倒比现实中更敏感激烈,想的事情也更多更繁杂,若他一时不在,她出了什么意外,说什么都晚了。

    顾希桢什么都没说,章须筠却什么都明白了,原不只是讨药来的,更是心疼人跑来催工呢。

    他心里暗笑,八年前那个不管人死活的冷血小子,现在却是越来越有温度了。

    只是好像不管对方怎么变,他章须筠永远是受累的那个。他叹了口气,好在自己早有准备。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瓶递给对方:“睡前嗅闻,能保当夜睡眠无恙,但此为权宜之计,彻底根除还需些时日。”

    “有劳章老。”顾希桢却并未接过小瓶,而是让他先交由怀李,再转手给施晚。

    章须筠这才又来找了怀李。

    每回见这小子,人都长得不一样,这回又办成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人。他进去时,怀李正一脸菜色地劝两个孩子用早膳。

    他被孩子的声音闹得头疼,匆匆给了药便赶紧出来,没想到迎面撞上施晚。纵使带着面纱,她也是人群中最好认的那一个。

    只是没想到,她记性也好,竟一眼就认出他来,笑盈盈地问:“章大夫怎么在这儿?”

    要是被她发现一行人都来了仙陆,那还的了?

    他强自镇定:“这话该是老夫问夫人您才对,您不是该在京城吗?”

    施晚笑笑:“我嫌京城待得闷了,出门散散心。”对外她都这么说,事实如何,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怕对方多问,她忙岔开话题笑问:“您来这儿莫非也是踏青?”

    章须筠内心诽谤,踏青?谁会挑这等群敌环伺之地。

    要不是为了他两,他一把老骨头绝不会再跑来这里了,留在京城跟牌友切磋“手艺”都嫌时日不够呢。

    但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他面不改色地乐呵呵道:“老夫是医者,得闲时便行走天下采风,这回倒是巧,竟跟夫人您选了同一块地方。”

    施晚打趣道:“与您这个出游理由相比,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您说笑了。”章须筠乐呵呵道。

    “既然遇这么巧到了章大夫,我倒有个烦心事想请您看看。”施晚将自己近日梦游的事情说与他听,隐去了神秘人半夜造访的部分。

    章须筠捋捋胡须道:“真巧了,观主也正烦心睡不踏实,老夫刚给他送了几剂嗅药,他用不了那么多,正好能匀出来给您,”他扬声冲道观里道:“是不是啊,观主?”

    怀李忙中抽空回道:“正是……”

    他话刚起个头,便被人打断。

    施晚听见里头传来小姑娘的声音,正是昨日那个叫妞妞的丫头。

    “观主!外头是不是昨日帮我们捡风筝的那个漂亮姐姐?”

    不等人回答,她就从椅子上飞速溜下,一溜烟跑到外头院子里自己求证。

    见真是施晚,她眼睛登时一亮,几步跑到施晚跟前仰脸看她,语气中是压制不住的兴奋:“大姐姐,我同你说,我昨日见到那个大哥哥了!”

新书推荐: 月亮听说 仅凭木板苟成史上最强霸主 末日预演 我的老虎 我在星际考古地球 月映心途 我在长安开鬼店 快穿之我的冤种徒弟 被迫招惹谪仙上君 东方冷月出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