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

    鬼差轻轻格开她无礼的手。

    “怎么,见不得人?”施晚眯了眯眼睛,眼神绕着这张鬼面具打转,探究的目光几乎化作实质,将他的面具掀开。

    “非也。”

    他抬手覆上自己的面具,修长指节搭在边缘,像是下一刻就可以揭开给她看。他的声音自面具底下传出,隐隐有些失真,“你确定要知道?”

    施晚哼了一声:“还卖关子?”

    他不徐不疾道:“揭开前,需提醒你一句。我死相比较惨烈。”

    惨烈?什么惨烈?有多惨烈?

    施晚脑中警铃大作:“等等!”

    她突然按住他作势要掀面具的手,事实上他也只是摆在那儿,手腕纹丝不动。

    施晚目露迟疑:“你们鬼……是不是死时什么样,做鬼时就什么样?”

    “对。”给出肯定回答后,他的手开始动了,“既然你实在想知道,那…”

    “不想了不想了,你把面具戴牢!”施晚猛地转过脑袋,将他的手按回去。

    光是看见一截指头,她就吓成这样,他说死相惨烈得是有多惨烈啊,她能受得了吗?难怪行走阳间要戴面具,感情是怕吓到她这样的无辜凡人。

    半晌,施晚警惕地回了小半张脸,却仍是不敢直接看他。她小心地问:“你没摘吧?”

    “尚未。”

    她松了口气,转回正脸,果然面具还好端端地待在他脸上。她悻悻道:“还好提前说了一句,差点被你吓死。”

    她后知后觉这话有些冷酷,他自己定也不想这样的,这话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嘛。

    她怀着补偿的心思道:“进来喝杯茶?我给你开门。”

    她一张张移开阻门的桌椅,将紧闭了半宿的门打开,那位身量颇高的鬼差大人立在门前,廊下灯笼的暖光映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影子?鬼,有影子?

    施晚讶然抬头看他:“你……”

    话刚说了半截,她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顾希桢将被点了睡穴的施晚抱回床上,忽瞧见她搁在床边矮几上的两块旧布。

    他用火折子照明,只见其中一张布上绘着图案,是地图样式,另一张则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是溧薯文。目光滑至最末,竟和那封信一样,用的是密文。

    密文破解的关窍他自小就学过,金言竹呈递的一整封信都能解开,这一小部分自然更不在话下。

    他从屋内找了张纸,用炭笔将解密结果记下,那是一些数字,两两一组:十,十三;二十五,七十八……总共有八组。

    他目光一凝,忽然又将另一块画了地图的布拿起,举到火光上。这画布上竟横纵交错画了许多道线,组成一个个的格子。

    这些数字,是地图上格点的横纵位置?按数字对找到地图上的位置后,他蓦地皱眉。

    京城调查时,他便发现乾离岛并非唯一据点,如今来了仙陆,这个更散漫缺乏管制的地方,据点只会多不会少。

    来得这几日,他调查过几个疑似据点的地方,只有一个确定是有问题的,正是那些孩子自称见过他的那处。

    此地正在地图上二十五,七十八这个位置,赫然在八对数对中。这些点位代表了什么,无需多言。

    第二日清晨,施晚醒得格外早。外头天刚亮,她就睁开了眼。这一动眼皮子,她便觉又酸又涨。她浑身疲累地从床上坐起,往屋内其他地方看去。

    这一看,她残余的睡意霎时间被惊愕与恐慌冲干净。堵门的那些桌椅全被搬开了,她睡前握在手上的刀子也远远地丢在窗边。

    睡前在床边撒着的香灰上留下了许多个鞋印。她猛地看向房内另一侧绘樱的床,这家伙还睡得正香呢。

    她几乎要尖叫出声,昨晚有人进来过!她睡前关了门窗,人是怎么进来的?更令她不寒而栗的是,桌椅移得很整齐,像是……从屋子内部进行移动的。

    真闹鬼了!她裹紧了身上薄毯,惶惑地叫醒了绘樱:“绘樱绘樱,你醒醒!”

    “唔……小姐怎么就醒了……”绘樱迷迷糊糊地擦了擦眼睛,下床朝她走来,看见施晚惊恐神情的那一刻,她也瞬间清醒了。

    施晚抖着手指指床前又指指大门,哆嗦着嘴唇,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绘樱顺着她手指看去,只见施晚床前洒着的香灰中竟走出一排脚印,直通向窗户,脚印在屋里打了个转,又走向大门。

    施晚吓得魂不附体,刚才那么一会儿,她又发现个不对劲的地方,睡前摆在床头的地图好像被移动过,朝向像变了一个小角度。

    她颤声道:“绘樱,那东西怎么进来的啊,你昨夜,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绘樱沉默半晌,指着地上脚印道:“小姐,要不再仔细看看,这是你自己的脚印。”

    施晚一怔,将信将疑地低头看去,这个鞋纹,这个大小……绘樱将她的鞋比上去,果然完全吻合。

    难道真是她自己半夜起来走了一圈,废了大半日的劲将阻门的桌椅移开,又躺回床上?施晩咬了咬下唇,百思不得其解。

    绘樱:“小姐,你……”她犹豫片刻,才将话说完:“是不是有梦游的毛病?”

    她昨儿还奇怪呢,自己从来是睡相安稳,且雷打不动,没到底会梦游跑到小姐床上,若是反过来,其实有毛病的是施晚,那便说得通了。

    施晚闻言大惊失色:“好你个绘樱,你竟把那事儿也算我头上?”

    她拍了拍自己的纤细小胳膊,难以置信地质问对方:“你觉得我能靠这双手将你无声无息搬到我床上?”

    一旦发现一点可疑之处,发散去看,简直处处是疑点。

    施晩:“那日我出门调查你还记不记得,明明是被人打昏了,但醒来时就在床上躺着了,谁送我回来的?”

    “我也被打昏了,醒来时您已经安全回来了。”绘樱为难道,她试探地猜测:“莫不是那些官差?”

    施晚疑惑:“那他们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绘樱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柜子边,小心地从抽屉中取出用帕子包着的东西,朝施晩走来。

    “小姐不说我险些忘了,那日我打扫时,在地上捡到了这个。”她小心地将帕子展开,柔软的绸布上赫然躺着几片桃花瓣。

    “桃花?这个时节,竟还有桃花开着?”施晩奇怪地从她手中拾起一片花瓣,许是因放了几日,花瓣已经有些蔫巴了。

    绘樱:“附近的春花确是谢了,可听观里道人们说,山顶上的桃花还开着。但离得那么远,便是风吹也吹不过来的。”

    她又指着花瓣道:“可这些花瓣居然就落在您床边,我拾到它们时还很新鲜,像是刚从枝头上脱落不久。”

    “我正是觉得奇怪,才捡起来,本想同您说一声,事情一多便忘了。”绘樱有些不好意思。

    施晚指腹揉捻着柔软的花瓣,忽有所感:“莫非,是送我回来那人衣摆上不小心沾到的?”

    绘樱:“那,那岂不是说人是从山顶来的?可那些官差却是从山脚爬上来的。”

    “唔。”施晚缓缓点头,“另有其人。”

    “那昨晚呢?”

    施晚轻轻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略有疲惫:“就忘了?不是才说过是我在梦游么。”

    绘樱指着门口脚印,神色微微发紧:“可,可是我方才突然发现,小姐您的脚印,只有往外的,没有往回走的。”

    她就算是有梦游的毛病,也不可能会飞,若是自己走回来的,肯定是有脚印的。

    施晚嚯地坐直起身:“果然,还是有人来过。”

    “同…同一个人?”

    施晚扶额长叹:“不知道。”两回她都毫发无伤,东西也什么都没少,只感觉没睡好,一整天都无精打采。

    若不是知道神鬼之说不能尽信,她都怀疑自己被什么精怪缠上了,不图财不图命,只图她这凡人的一点气运精力。

    今晨起来更是过分,胸口发闷,眼睛发酸,像是半夜大哭了一场。她绞尽脑汁回忆昨夜的梦,但同之前一样,大部分细节都忘得一干二净,只隐约记得是个面具人。

    她突然问:“绘樱,你说……总是梦见同一个人,是不是很奇怪?”

    绘樱咽了咽口水,忐忑道:“小姐你别吓我。”

    施晩摇摇头,面色凝重:“没吓你,我是认真的。这几日,我总感觉频频做梦,梦中总反复出现一个面具人。”

    她皱了皱眉:“现在一想,若是真有人现实中进了屋里,我会不会是半梦半醒间看见了他。若真如此,那这几晚,可能真的都是同一个人。”

    绘樱搓了搓手臂上被吓起的鸡皮疙瘩:“您这越说越吓人了。”

    施晚无奈地看着她:“我都没说怕,你这睡得死沉死沉的倒先怕上了。若你警惕着点,我一梦游就喊醒我,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绘樱脸红了又红,别人家的贴身丫鬟主人一翻身都能醒,她倒好,连着几日起得比小姐都晚。不知怎么的,自从来这儿之后,睡得一天比一天死。

    施晚见她一副于心有愧的模样,顿觉好笑:“还不快去打水洗漱,今日要找李圭谈调查老宅的事情,总不能这样出门吧?”

    不管那人是谁,她能感觉对方毫无恶意,而且……虽记不得梦中细节,她总觉得自己一见他就莫名有亲近感。

    感觉骗不了人,她早已没有刚醒时那样的惧意,只余些许疑惑与好奇,想知道那究竟是谁。

    但仅靠几片花瓣,一张模模糊糊在梦中见过的面具,她根本毫无头绪。

    仙陆此地,故人有限,知道她在这儿的,也就一个已经死去的许茗珘,有谁会大半夜的来看她?她实在想不通,便从床头拿起地图与信,继续琢磨看不懂的那几句暗语。

    施晚的目光遽然凝注了,昨日信上,似乎并无有这几道浅浅的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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