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

    施晚难以置信他:“你,你居然…”

    顾希桢目光不徐不疾地扫向厨房,又落回她身上。虽他一言未发,施晚却还是瞬间懂了——陪她做这场戏,是要报酬的。

    若不是她吹得太过,他只需要喝喝热茶,看看飞鸟,把这一天磨过去就成,哪需要陪她演“为爱妻洗手做羹汤”的这码戏。

    施晚咬了咬颊内侧的软肉,心里冷哼:寻常日子里三回两头见不到他人也就罢了,好容易见着了,总得费尽心思,才能从他嘴里逼出话来,现在倒好,这点小忙还要跟她谈条件!

    但情势所迫,她只能屈服:“好吧好吧,这回的确是我有点出格了。”她抬眼看他,目光潋滟:“要好处是不是?有个东西……我猜你应该喜欢。

    ”但你得先带我回我的卧房,我才能给你。”她神秘地冲人眨眨眼:“现在先别问。”

    顾希桢闻言眉梢微扬,没再开口,终于朝她走来。

    眼看人越来越近,投下的影子将她罩住,施晚脑中突然闪过什么,猛地抬手止住他的来势:“等等,有件事要事先声明,不要用上回那种方式!”

    顾希桢似有不解:“嗯?”

    施晚比划了一下动作:“不能像抱柴火那样,”她指了指裙摆的污渍,威胁道:“否则,我就把这东西弄你身上。”

    顾希桢颔首:“好。”

    施晚还没来松口气呢,便只见他手上寒光一闪,那大片染了污渍的裙外摆便飘飘悠悠落了地,显出底下的鹅黄内衬,她怔愣片刻,痛心疾首:“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

    虽然就算洗干净了,这条裙子她也不想再穿,但毕竟曾经钟爱过,如此残忍地弄坏,她还是心里一痛。

    她如此大的反应令顾希桢有些意外,“再买一件便是了。”

    “买不到了。”施晚痛心地展开裙摆给他看:“这件裙子无成衣出售,只有织宝阁能定制,料子要上好的云锦,纹路样式只有吴绣娘能绣出来,可那位绣娘去年就不做了。”

    她又转了个身,将后摆给他看:“还有……”

    “有人来了。”顾希桢忽然出声。

    施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竟是那位厨娘,她端着个大瓷碗,正不紧不慢地往这儿来。

    施晚大惊失色,拉拉他袖子小声嚷道:“走走走,被她看到一切就白费了。快快,从那边屋檐上过去。”

    话音刚落,施晚便觉腰间多了只手臂,她警惕地抓住那人搭在她腰侧的手,再次威胁道:“你要再像上回那样抱我,我保证会踹你!”

    那只手臂微顿,下一瞬,施晚忽觉身子失重、眼前一花,整个人离开地面,侧脸贴上冰冷光滑的布料,但片刻后,淡淡热意便透过那层衣物传到她脸颊上。

    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沉稳的心跳声。她后知后觉,自己紧靠着的,是那人温热的胸膛,抬眼去看,对上他朝她投来的目光:“这样呢?”

    施晚不由避开视线,飞快越过那对眼睛看向他挺秀的眉骨。不知为何,他的目光明明平静淡然,不染情愫,却无端端令人感到灼热。像是坟头蓝盈盈的冥火,看上去冷冷的,触手却能烧人。

    她为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怔愣片刻,慢了半拍才点点头:“可,可以。”

    那日在河边,她最初设想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他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自己的周身都被对方的气息与温度萦绕,耳边鼓噪的不知是她的还是对方的心跳声。

    可惜这画面当时并未实现,她一颗心拔凉拔凉,别说心跳加速,能继续搏动都是多亏她心态好。

    如今终于发生,她心跳也的确很快,只不过……欢喜和害羞仅仅持续了几个呼吸,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施晚猛地将视线转回去,微微抬身愤愤地盯着他:“你这不是会抱人吗?”上回非要那样,分明就是故意整她的是不是?说从不背人,也大抵是骗她的吧。

    “接着往哪?”顾希桢充耳不闻怀中人的质问,轻轻落在屋顶,目光自然而然地在庭院中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施晚质疑的眼神落了个空,只好无奈地靠回他臂弯,抬手指向着东边的屋子:“那儿。”

    施晚出嫁后,她的闺房还是有丫鬟来日日打扫整理,院里并不是空无一人。她选好时机,趁院中丫鬟转身去侍弄花草时,鬼鬼祟祟拉着顾希桢进了屋,转身迅速将门关上。

    她心有余悸地靠在门上平复紧张心跳,压低声音道:“那丫鬟应该没看见吧?”

    “没有。”

    施晚顿时松了口气,她心觉无奈,怎么回趟娘家跟做贼一样,早知就不该撒那个谎,如今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她偷偷看了身边人一眼,更心累了,要是这家伙真像她跟楚凝描述的那样,她哪还需要费这个心思。

    被她在心中诽谤着的顾希桢似有所觉地看了她一眼。施晚迅速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开口道:“你先在这儿等我。”

    顾希桢环视一周:“这是你的……”

    施晚打断道:“知道就好,别说出来。”她丢下一句:“也什么都别乱动。”就匆匆走进屏风后。

    顾希桢扫了眼那落荒而逃之人通红的耳根,没有说话。

    施晚站在屏风后,手背掌心翻来覆去地贴着发烫的脸颊,想将温度降下来。但无济于事,她的脸烧红一片,映在镜中,看上去像染了层桃粉。

    真是糊涂了,怎么就直接将人带进来了,本该让他在外面等着,等她换好衣服出去。现在倒好,他就在她短短几步开外,与她一起待在这样的封闭的空间中。

    那虎头蛇尾、无事发生的新婚之夜后,他们便再无这样在一间屋子中关着门独处过。

    在她住了数年的闺房中,她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与绘樱完全不一样,他高大得多,无须刻意,便自然而然带着独有的压迫感与侵略感,令她感到又熟悉又陌生。

    虽隔了一道屏风,但只要一侧脸,便能看见他的剪影,他随意地坐在桌边,看不清朝着哪边。是背对着屏风,还是……面对着这里?

    这屏风实在太薄,她的一举一动可能都能被尽收眼底,一想到他可能在看她,施晚顿觉喘不上气。

    她搭在腰间绸带上的指尖止不住地发颤,一遍又一遍地从光滑布料上滑走,此时此刻,宽衣于她而言居然是如此难的事情。

    最终,她强自镇定开了口,声若蚊讷,但她知道他肯定听得见。“对面那边的墙上挂着张地图,你看着那张图,我让你回头,你再回头。”

    外头无声无响,施晚忍不住问道:“你找到了吗?”

    “嗯。”顾希桢的声音透过屏风传来:“这是哪儿的地图?”

    “仙陆的大奂,我的故乡便在此处。”施晚答到,她心头一喜,他既然去看了那地图,那便看不了这边,她得抓紧将衣服换了。

    为保证他一直看着那边,她引他去看地图上的细节:“我在大奂长到八岁才离开,你猜我的家在哪儿?”

    “大奂山北。”

    “不对,”施晚回道:“是在山南,现在猜猜是哪条街?”她嘴上应付他,手上也没闲着,匆匆将破损的裙子褪下,从衣橱中翻出另一套衣裙,往身上套。

    “上街。”

    “哪一间?”施晚边问,边手忙脚乱地系上腰间系带,她一直盯着镜中自己,直到脸不再红了,才从屏风后走出。

    顾希桢背对着她立在地图前,指尖在巨大布幅上轻点,从大奂山一路往上,数到第五间的时候停下。

    “不对。”施晚几步走到他跟前,也将手指点了上去,恰好在顾希桢所指之处的上一间,“这才是我家。你指的地方,是许家。”

    顾希桢目光顺着这只突然出现的手移到它主人的面孔上。施晚镇定自若,她的脸已经不红了,随便看。

    “换好了?”

    施晚展臂转了一圈,展示给他看:“明知故问。你看,这件是不是乍一看和今日穿的那件一样?爹娘应该发觉不了不对?”

    却如她所说,这件裙子也是粉白色的,细细看才分得出底纹是有区别的。那件是繁花暗纹,这件是浮云纹。

    施晚期待地看着他,等待对方评价。

    顾希桢却只问:“好处呢?”

    施晚:“……”

    她面色一变,怒嗔:“你也不夸两句!”

    她容貌最担得起那句浓妆淡抹总相宜,穿艳时浓昳夺目,此时着一身浅淡,也显得清冷秀美,可惜一生气,一时压不住声音,清冷气质碎了个彻底。

    更倒霉的是,刚才那一声没控制住,似乎被丫鬟注意到了。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是……是小姐在里面吗?”

    喊了几声,并无人应答,丫鬟犹豫半晌,将门缓缓推开,抬高声音道:“奴婢进来了?”

    她握着扫把小心翼翼进了本该不该有人在的屋子,四下探查了一圈,的确空无一人。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挠了挠脸:“奇怪,难道是我听错了?”

    施晚心道:就是听错了,你快走吧。不然她刚恢复本色的脸又要烧红起来了,她不敢转脸,不敢胡思乱想,仰着脸直勾勾地望着床帏,一瞬都不敢动。

    可越专注,她听得越清楚,身边人的呼吸声明明轻的难以捕捉,此时却一声声传入她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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