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

    宋黍背脊攀上一股彻骨凉意,见鬼了般瞪着那张落满他字迹的薄薄信纸,怎会如此,这信分明是送去段王府的!

    吴二!定是他截了吴二,难怪放心让人假扮那傻子,鱼目混珠,摸到这儿来。

    他惊怒交加,恨不能挥剑斩了将这对来路不明的男女,可偏偏整张脸都被身后人铁钳般的手扣按在椅背,动弹不得,整个上半身只手臂能动。

    他下意识便要去抢那信纸,可将将抬手,便觉一股寒冷彻骨的气流从小腹处传至四肢五骸。

    宋黍登时浑身僵硬,针扎似的疼痛浪潮般在经脉间涌开,稍一动弹,便面色扭曲。

    “我劝宋大人还是莫要乱动为好。”施晚眨了眨眼睛,“好心告知你一声,你中毒了。”

    她捏起桌上茶盏在指尖晃悠,“茶需细品嘛,您举着茶杯牛饮,连里头落了颗毒丸都发觉不了?”

    宋黍登时面色惨败,褚柳那颗毒丸是冲着女人去的,可本该中毒之人毫发无损,足以毒丸根本没进这女人嘴里,反被用在他身上了。

    他心沉入底谷,是寒毒……

    这可如何是好,解药只有褚柳有,可他宋黍此时便是生了双翼也飞不出去找他啊!想到外头笼子里被毒折磨得不成人样那些人,宋黍不由打了个冷战。

    “宋大人聪慧,应已猜到是何毒了。”

    宋黍眼黑上翻,恶狠狠瞪向身后开口说话的人影。

    “大人无需惊惶动怒。”那人不慌不忙松开对他的钳制,俨然是心知肚明——宋黍毒发,无力大声张扬引来随从。

    宋黍强喘了几口气,勉强提起力气哑声道:“你们,究竟是何来头?!”

    神秘人终于从他椅后的黑暗中走出,姿态闲适地靠坐在桌案边沿,打量着他冷汗密布的脸。

    “呵,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宋黍冷笑,“也是,用这种下三滥伎俩的鼠辈,行事鬼祟也不足为奇。”

    “是么?”他徐徐将信展开,“你暗度陈仓,将数百溧薯死士以难民身份引入关,看口吻,已不是第一次这么做。论鬼祟,还是大人更胜一筹。”

    宋黍面色难看至极,“你……你怎么看得懂!”

    施晚好奇地伸长脖子,往那纸上瞧,可这戴面具的家伙背对着她,身子将大半纸张遮住,她只能看出上头写的不是中原文字。

    “又不是天文,为何我不能认得。”他将信纸卷起,一下一下轻敲掌心,“宋大人你也是中原人,对溧薯文不也熟过中原文?”

    宋黍面皮抽搐一阵,“你们的目的,便是挟此信威胁本官?”他重重喘了几口气,压下经脉中翻涌不止的剧痛,“可惜你们这算盘注定是要打空了。”

    他嘴角勾起阴笑:“拿到了信又如何,谁能证明是本官写的?你拿着信去……”

    话只说了半截,宋黍得意的神色蓦地僵在了脸上,莫说他,便是施晚也呆住了——那只拿信纸的手竟出其不意将纸卷送近烛焰,呼啦一下,火顺势上攀,眨眼间,薄薄信纸就化作灰烬。

    就这样烧了?施晚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人。

    他搓了搓指尖的灰烬,漫不经心道:“忘了告诉宋大人,我对你与段王间那点子勾当不感兴趣,这封信于我,只是个顺藤摸瓜找到大人的敲门砖而已。”

    宋黍阴着脸,“你究竟是谁?你想作甚?”

    “段王悬赏五千两要在下的项上人头,大人可记起来了?”

    “乌千量!”宋黍猛地瞪圆眼睛,“你好大胆子,竟敢自投罗网!”

    乌千量顶着他阴毒的视线,居然伸手去提桌案上的茶壶,不紧不慢摆开三个空茶杯,斟了三杯茶。

    施晚眉头拧起,要不是氛围实在凝重,她都想问:你在搞什么,你看这想品茗会友的地方吗?

    宋黍明显比她更耐不住性子,“你故弄什么玄虚!”他挥袖就要打翻那杯茶,可手臂刚抬起一半,就一阵发麻,无力摔回椅边。

    他惊恐地看向那只手,只见皮肤表面浮现出一根根黑线,缓慢向指尖蔓延。

    “此毒入体,若饮水不及时,一刻钟不到,就会毙命,”乌千量似笑非笑,“宋大人再不喝,怕是来不及了。”

    宋黍:“我凭什么信你?”

    对寒毒有关的事,褚柳素来嘴巴紧得很,连他这与褚柳来往甚密的人都知之甚少,区区一盗宝物贼如何知道的?

    “褚柳随身携带此物,我略施手段,借来一观,”乌千量从袖中“这上面写的,不知大人信不信得过?”

    施晚眼尖地认出来了,这不就是他刚才房里现身时翻的那本小簿子?她还奇怪是哪儿找到的,现在算是明白了,哪是借,分明是从褚柳身上摸来的!

    她内心直犯嘀咕,这人怎么现在惯会的都是这种本事?

    又是做梁上君子,又是顺手牵羊,她今日不知几度痛心不已,区区几年光景,一个不染凡尘似的人怎么能长歪成这样……

    宋黍面色铁青,嘴唇哆嗦:“你你……”这人是如何做到的!

    褚柳年事虽高,却并非老眼昏花之辈,多高明的身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从他那儿偷到此物?真不是拿了相似的簿子来诓他的?

    他不敢拿自己的命来赌这个可能。

    宋黍当即伸手去端那杯茶,往嘴里灌,再低眼看去,手背上可怖的黑线竟真浅淡了不少。

    他刚松了口气,却忽觉莫名口干舌燥,于是又拿起一杯咕咚咕咚灌下去,怎料那股口渴感愈演愈烈,他忍不住伸手探向最后一杯。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乌千量迅如闪电,长指一张,将那杯救命茶罩在手下。

    宋黍嗓子里简直干得出火,此时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水,想喝水,怎样都好,给他水喝!

    他伸手去抢,可对方屈指一推,杯子就滑向施晚那边,她心领神会,飞快捧起茶杯,与宋黍拉开距离。

    她坐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保证宋黍能清楚看见茶杯里满满当当的水,凭他此时状态又绝对无法摸到。

    施晚朝乌千量眨眨眼,转而坏笑着看向宋黍:“宋大人,听话才有水喝。”

    宋黍嗬嗬地重喘了两声,狠狠地剜向眼前两人,恨不能将他们的血做酒水痛饮:“把水给我!”

    “好说,大人先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宋黍沉默片刻终于道:“……你想知道什么。”

    “褚柳。”

    “呵,原是这死老头给我惹来的祸事。”宋黍眼中闪过一丝恼恨:“他是鬼冥教教主,对当今皇室怀恨在心,欲取而代之。”

    “继续。”

    宋黍几乎没有犹豫:“他本是中原人,几十年前流落至溧署,在那里韬光养晦,如今势力壮大,便回了中原开始他的谋划。”

    乌千量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他并非是权斗失败,走投无路才来的中原?”

    “当然不是,”他嗤笑一声,朝房外努了努嘴,“知道外头笼子里关的是谁么?个个都是溧署曾经的皇族,凡与他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乌千量:“为何不直接杀了?”

    宋黍一愣:“杀?”他哑然失笑:“褚柳不会给人痛快的。他最爱用毒将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叫人求生不得,求死无能。”

    施晚:“你听上去倒是挺恨他。”

    “恨?”宋黍面无表情:“不,我只想他早登极乐。”

    褚柳喜怒无常,可能今天与人叔侄相称,明日就往人嘴里灌毒,变成外面那滩烂肉,他早盼着这老毒蛇死。

    “关于褚柳的事情,我也只知道这些。”宋黍舔了舔极度干燥的嘴唇:“可以给我水了吧?”

    施晚正要将茶杯推过去,乌千量忽然将她的手按下:“宋大人莫急。在下还有一个问题。”

    “褚柳与施年庆什么关系?”

    施晚耳尖猛地一颤,眼中闪过愕然,这关她爹何事?

    宋黍闻言面色微僵,“施年庆?他一新上任不久的知府,能跟褚柳有什么交情?”

    “哦?是么?”乌千量意味不明道:“我怎么听说,上一批死士,三成分在段王府,三成分给鬼冥教,两成分散入民间,余下两成……我很意外,为何这两成人会全部分在施家附近。”

    宋黍摇了摇头,“人手如何安排是段王说了算,我只需要写信告知人已送到,此外一概不知,你不如去问段王。”

    “段王?”乌千量冷声道:“段王半年前已死,现在这位,只不过是褚柳找的傀儡,宋大人想诓我?”

    宋黍愕然:“你……”

    乌千量继续道:“五年前,你等开始往中原输送死士,总有一支分给施家,五年间,施家去哪儿,就跟到哪儿。若如你所说,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知府,何须咬得这么紧?”

    施晚脊背发凉,她……怎么一点不知道?

    “是谁告诉你的?”宋黍眼中寒芒毕露,此人绝对不是偶然截到一封信,他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提醒宋大人一句,现在是我在问你。”

    “……褚柳在找一本书。”

    “什么书?”

    施晚心念一动,看了乌千量一眼,不知该不该说,她可能知道他褚柳想找什么。

    宋黍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痛苦地挠着喉咙,眼前一片一片地涌上黑沉,神识愈发飘忽。

    他用力地喘了两口气,用气声道:“水!给我喝水!”

    “这状态不太对劲,”施晚被他这狰狞神色惊到,她拉了拉乌千量的衣摆,凑近他低声道:“要不要给他水喝?”

    乌千量语调平淡:“中此毒者不能饮水,会加重症状,甚至口渴难耐。”

    “可……褚柳那册子上不是写的需及时饮水么?”

    乌千量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施晚忽觉不对,将他手边的簿子捞过来飞速翻开,面色霎时凝重——这根本只是个话本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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