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柳

    施晚怪异地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怎么说他受伤,这人还心情好到能笑出来。

    他轻咳两声,继续道:“他话中有些地方是可信的。”

    施晚若有所思,已有猜测。

    片刻后,两人同时开口,说的话却南辕北辙。

    施晚:“你是说那封折子?”

    他:“许茗帆与溧薯人的关系。”

    “……”施晚心里暗暗嘀咕:完全对不上啊!

    两人沉默须臾,再次同时出声。

    “什么折子?”

    “真的?”

    施晚嘴快一步,抢在他前头迅速补充道:“他打入溧薯人内部,真是想瓦解他们,给他姐姐报仇?”

    “若有这等良心,也不会派人来追杀你。”他说道:“他原是与溧薯人沆瀣一气,但现已日渐貌合神离。”

    施晚一怔:“你怎么知道?”

    他眼中滑过一丝凌厉之色,“最初我还无法确认,但此次大奂之行,我已能下论断。”

    施晚提起十二分精神,聚精会神听着。

    他:“你应已经知道了,许家数年前曾遭暴徒闯门,一家大人悉数毙命,两个孩子被掳走带去仙陆。”

    “嗯。”施晚点点头,“我在老宅听说过,可这不应该更是恨溧薯人的理由吗?”

    他冷嗤道:“若他二人真是许家人倒确实如此,可惜不是。”

    施晚诧异:“你是说……”

    他忽然提起一个遥远的名字:“褚柳,你还记得吧?”

    褚柳?鬼冥教?施晚脑中忽地闪过一道霹雳:“许茗帆与许茗珘是褚柳的人,是溧薯人?”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褚柳本是中原人,帮扶先帝打下江山,却有角逐帝位之野心,可惜夺权失败,于是抛妻弃子出走溧薯。”

    施晚万分诧异,先帝是开国皇帝,照他这话,这偌大江山,竟有褚柳一份功劳在里头?

    他继续道:“先帝宽仁,并未斩尽杀绝,任由其子孙辈留在中原安居乐业。只是……褚家并不安分,仍伺机造反,褚老夫人不忍年幼孙辈一齐送命,秘密寄放在许家。”

    “所以……”施晚愕然:“许茗帆和许茗珘是褚柳的孙辈?”

    “不错。数年后,褚柳势大,派人将孙辈夺回。许家舍不得放人,于是被灭门。”

    施晚怔怔道:“居然有这等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找到了褚柳,他亲口交代的。”

    “褚柳?”施晚分外意外:“在大奂?”他当年靠一手金蝉脱壳,从乌千量的陷阱中溜之大吉,多年过去居然再度现身?

    他点点头:“不错,就在落羽楼。”

    施晚猜测:“那,许茗帆现在是在褚柳麾下效力?”

    但有点她想不明白:“你们人手有限,可褚柳手下无数,即便你们个个以一敌十,也不是对手。”

    “还有那六皇子呢,从昨晚情形来看,他与许茗帆分明是暗中有合作,谁知道他是敌是友。”

    “这处境分明是群狼环伺。”她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跟褚柳又是死敌,能完整从来落羽楼出来已是谢天谢地了,这些事他怎么会老实告诉你?”

    他眯了眯眼睛:“你说反了,褚柳已然失势,如今是许茗帆掌握他的生死。”

    “啊?”施晚懵了:“褚柳?你是说那个褚柳?”

    “褚柳已是阶下囚,被关在落羽楼地牢中。我们此行目的之一便是潜入落羽楼,带出褚柳。”

    “事了后,我去找你会合,却只看见怀李,最后是跟着溧薯人才找到你。”

    他语气蓦地有些沉重:“若我再快上几分……你也不会遇险。”

    施晚倒是很豁达,她笑道:“犹记得某人当年刀横在我脖子上,张口闭口就是威胁,现在竟学会自责了?”

    他一时语塞,施晚展示了一下毫发无损的自己:“没事啦,你看,我好着呢。”

    她嘴上说着嫌弃讨厌,其实老实说,有时候还挺喜欢这个朋友的。

    他很奇妙,坏得很别致,好得很突出,总爱游荡在让施晚愤怒与欢喜的边界,此时则卡在中间——让施晚心软。

    他明明冒着摔得粉身碎骨的风险扑下来救她了,此时却因迟来了那么几分而自责。她下意识出声安慰:“其实来大奂,我就猜到会有危险了,现在能好端端的,还多亏了你呢。”

    他安静看着她,注视着她的双眸比起当年承载了更多东西。但他的目光并不因此沉重,而是轻快含笑的。

    她有些恍惚,他着实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笑时眸中装着的小人像被簇拥在温柔的花海里,上一回给她这个感觉的,还是那个将她心伤狠了的便宜夫君呢。

    想起那人,施晚便一下子回过神。她可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能看着别的男人发呆!太罪恶了!

    施晚顶着微红的耳尖强行将走偏的话题拉回原轨:“你们现在手上有褚柳?”

    他缓慢扫过她的脸,将她故作若无其事,实则眼神躲闪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

    施晚被他看得平添几分怒气,这家伙怎么回事!她正欲开口,他终于点头了:“不错。”

    “那许茗帆和六皇子呢?他们没发现褚柳不见了?”

    他漫不经心道:“落羽楼地牢大火,褚柳死在火场中。”

    施晚心里暗暗嘀咕,许茗帆用的也是这招从大牢中假死出逃,这是以其之道还彼之身啊。

    “褚柳能把持一个鬼冥教,在溧薯混的风生水起,绝对是老谋深算之辈,怎么会沦落至此?”

    “褚柳落败,许茗帆得势,皆因一人。他与溧薯关系并不紧密,许茗帆作为他的扈从,自然与他一脉。”

    施晚有些奇怪:“与许茗帆有亲缘关系的是褚柳,为何他要选择帮其他人?”

    “生恩不及养恩大。”他淡淡道:“许茗珘与许茗帆虽都养在许家,但此人暗中一直与两兄妹接触,两人早早将他看得比许家与褚柳更亲。”

    他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忧虑:“许茗帆与六皇子各自来邀你,也是因为他。”

    施晚有些茫然:“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她大脑飞快运转,当年褚柳也想找施家麻烦,为的是……她灵机一动:“又是因为那本密卷?”

    他却摇头:“当年我也以为只是为了那本密卷,但如今看来,他们所图不止于此。”

    施晚:“那是什么?”

    他定定看向她:“你。”

    施晚惊愕无比,她指着自己:“我……我?我是仙丹妙药还是人参果?为何要…为何是我?”

    施晚背脊攀上一层凉意,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她抬眼看向眼前人,想等一个答案,他却有些迟疑,像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施晚定了定心神,叹气道:“你说吧,自来仙陆以后,经历了这么多,我现在什么都能接受。”

    他轻轻点头,“我听怀李说,你会找来是因为那些孩子见过我,那处正是许茗帆首次在仙陆现身之处。”

    施晚一怔:“你是说……那些孩子嘴中那个将他们救出地底,不,应该是送往别处的人,就是许茗帆?”

    “是。”他从地上捡了枝木棍,在沙土间勾画起来。

    “我收到消息去那个据点,本想击杀许茗帆,眼看就要成事,这人出手将他救下。”

    施晚歪着脑袋凑过去看他在地上的画,看轮廓,应该是个人,“他很强?”

    “嗯。毒术与功力都比褚柳更高明,且善用机关术。”他边画边说:“我一时被机关缠住,只能看两人离开。”

    施晚闻言忽地转头看向他:“你不会又中毒了吧?”

    “没有。”他道:“师父来得及时,他见势不妙,带人走了。”

    “咦?”施晚好奇:“你师父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舞枪弄棒?”

    他不明显地顿了一阵,只轻轻点头,没继续说。

    施晚撑着下巴又看回地上的人像,有些疑惑:“你直接说不就是了,画出来我也不认……”

    又添了几笔后,“纸”上人的轮廓形状完全显现,施晚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这……这是……”她死死盯着地上那人脸上可怖的一大片疤痕,“我,我好像见过他。”

    若是普通人,一面之缘,她断不可能记这么多年。可这张可怖的脸,她只消见一次,就不可能忘。

    当年破庙那场大火,她被救出来后,在人群中看见了他,他静静地站在神色各异的邻人后,冷漠地看着破庙门口的人,如观一场闹剧。

    时日过去太久,她已记不清自己当时是何反应,只记得他似乎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刷的一下转过视线,穿过人海直勾勾盯着她,蓦地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时隔十多年,再次回想这张脸,那种心悸感依旧记忆如新。

    她猛地抬头看向他:“他是谁?”

    “林准。”

    施晚大骇:“怎么可能?!”

    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是林准。林准,是那本密卷的撰写人,是娘的祖父,她的曾祖。

    据娘所言,她本不姓楚,是曾祖林准为避祸端,居家从溧署迁到仙陆,隐姓埋名,这之后,他留下此卷,便意外失踪,生死未知,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他的绝笔。

    怎料多年后,这密卷却招来灭门祸事。娘抱着这本书藏在地下酒窖才躲过一劫,整个林家只剩她一人活着,幸而被施家收留才能有今天。

    这个秘密直到她从母亲的衣箱箱底翻出一本旧书才被她堪破。

    而现在,眼前人忽然告诉她,林准,那个留下密卷的人,还活着,自己少时看见的那个形容可怖的人居然就是他。

    时至今日,他竟然还存活于世,且与溧薯人混在一起。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怎么可能!

    “你如何证明?他不可能是我的曾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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