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

    施晚心猛的一震,近年来发生过的惨案中能与这个描述对上的,只有当年她娘遭遇的灭门案,娘那时是躲在地窖里才逃过一劫。

    林准出现的地方若真是那里,一片断垣残壁里能有什么值得驻步停观之物?

    固然这林准名义上是她的曾祖,灭门案里伤亡的尽数是他的家人,可施晩却不觉得他会因伤怀而睹物思人,故地重游。

    倘若他真有如此心思,当年惨案发生时,人在何处?便是真有难言苦衷,如今又怎会同身为罪魁祸首的溧署狼狈为奸?

    既非惦念亡故家人,他出现在那处便显得耐人寻味。

    施晩起身踱步,他的目的……莫非会是地窖?

    她忽然慢下步子,记起一件事来。许茗珘死后,李圭从她的尸身上曾寻到一把钥匙,可遍寻整个道观与许家旧宅,都未能寻到对应的锁眼。

    会不会他们一直寻错了方向,钥匙许是与许茗珘无直接关系,她只是代为保存,钥匙实际上是用来开那个地窖的?

    一旦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施晩顿时坐不住了。她当时只想着自家故宅,竟是忘了那桩灭门案也发生在仙陆,且与她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见她反应不同寻常,云棠衣意外道:“这又是怎么了?为何坐立不安?你突然问起林准的时候我就心觉奇怪,究竟是发生何事了?怎你一个两个都神神秘秘的。”

    施晚眨眨眼,疑惑道:“清和真人没同您说过林准近期在大奂做的‘好事’?”

    她将顾希桢如何遇上林准,又如何失手被他的机关缠上,最终被师父所救之事简明直述,云棠衣听完直摇头:“林准断不会如此。”

    她此言口气十分笃定,倒让施晚听着心里犯了嘀咕,云棠衣却道:“他无论如何不会与溧署人共伍,也绝不会与师兄刀刃相向。”

    施晚:“可他亲眼所见……”

    云棠衣头一次对施晚蹙起眉头:“断无可能。我信林准为人。”

    “那您是指他此言非实?”

    云棠衣沉吟片刻,再度摇头:“他若真要胡编乱造,定会捏个天衣无缝的谎来,说是谁都比是林准可信……他这回,许是真没骗人。”

    这不是前后矛盾嘛,施晚被她这善变态度搞混了:“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云棠衣沉默片刻,开口道:“定是易容术。有人扮成林准,借他的名号行事。”

    施晚不大能接受这个说法,怎的易容术是如此烂大街的东西,人人都能扮成别人似的?

    不等她出声质疑,云棠衣继续说:“师兄曾想将师门发扬光大,代代传承下去。为此,他至今为止共收过三个弟子。”

    “一个天资卓绝,却身负诸多,难断尘缘,便是你夫君;一个资质尚可,却爱偷懒躲闲,只他师兄唤得动,便是那小师弟;还有一个……”

    云棠衣顿住了,施晚在她面上看出空前复杂的情绪。

    她长叹道:“此人我未同你说过。也是师兄不想认他的缘故。非要论起来,此人才是他的开山弟子,可这段师徒缘分竟是一段冤孽啊。”

    “他入门时已与师兄年纪相仿,说是师徒,其实更像挚友。”云棠衣陷入回忆,声音有些悠远,“那时林准还未神隐,常来我与师兄这儿坐坐,便也时不时会教导一二。”

    “他在毒与易容术上极有天赋,机关术也用得炉火纯青。虽入门晚,却长进飞快,实属天才人物。师兄与林准不忍宝珠蒙尘,便将他引荐给先帝。”

    “先帝?”

    “不错。”云棠衣道:“那时还是前朝江山,朝政昏聩,民不聊生。先帝不忍万民受苦,率兵而反,一呼百应,吸纳了许多有志之士,打下而今的江山基业。师兄、林准、顾磬、还有他,都在其中。”

    施晚心里一盘算,捋了捋关系,“师兄”是顾希桢的师父清和;林准,是她的曾祖,顾磬是靖西王顾疆之父,也即顾希桢的祖父,“他”则是清和之徒……

    难怪清和会同顾家熟稔,又和林准相识,感情他是这几人之间的纽带啊!她眼中的那滑稽老头一下子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心中不由更加好奇,他的开山弟子会是何等人物?

    云棠衣恨声道:“江山已定,正是万民休养生息,重振山河之时,可此人心术不正,所谋不轨,竟妄想夺权做皇帝。甚至不惜用下作手段,以毒弑君,举兵谋反。终致师徒反目,刀剑相向。”

    施晚忽觉哪里不对,这等狼子野心、这等肮脏手段、这擅长的几门技艺……怎得跟那位“故人”这么相像?

    她略有迟疑地问道:“此人姓甚名谁?”

    云棠衣冷哼道:“褚柳。”

    施晚:“……”

    还真是他!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愣了好半晌才道:“您觉得是他易容成林准,假借他的名头行事?”

    云棠衣:“极有可能。他当年便觊觎林准的那卷书册,百般试探;而今假扮成他,许是为了方便找线索。”

    此番推测不能说毫无道理,只是她的怀疑对象——褚柳,已是落羽楼中的阶下囚,如今是林准顶了他的位置,继续作恶。云棠衣的设想站不住脚。

    施晚忍不住想叹气,先是褚柳,又是林准,怎的将好端端的仙陆搅得一团浑水的竟全是当年打江山的那一批?亏得素以忠信闻名的顾老爷子去得早,不然此时怕是要气出病来。

    褚柳狼子野心毋庸置疑,他妄图外联溧署,内用毒物以谋权篡位的心思早在扈州那会儿就昭然若揭;那如今林准又是为了什么?

    施晚已不想纠结此林准究竟是不是当年那个忠贞之士,是不是她的曾祖,他已是敌人,当务之急乃是降敌,他身份为何,等成事后揭露也为时不晚。

    施晩问云棠衣:“师叔可知这位‘林准’现身的那处惨案事发地在哪儿?”

    云棠衣眸光一凝:“你莫不是想去?”

    施晩颔首:“我心觉那里许是有什么线索。”

    云棠衣欲言又止,她犹疑道:“这样恐有不妥。”

    虽未直言,施晚却明白她的意思,她不会武,贸然前去,若不巧对上那位林准,岂不是自投罗网?

    施晚语气平和:“我明白的。”她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个中风险她心知肚明。

    因而,地窖是要去的,时机却不在此刻。施晚想的是声东击西。

    林准等人主要人马大都集中在大奂。他们当前主要目的有二,一为了抓她,二是对付“乌千量”及其部众;只要一直没抓到人,又有足够证据证明“猎物”就在大奂,他们便不会转移人马布置的重心。

    换言之,他们需要做的,便是醒目地告知敌人两个“猎物”在大奂,实际上暗渡陈仓,偷偷溜去地窖调查线索。

    而当年为了逃避灭门仇家,施家收留了楚凝后,举家从滨图搬到与那宅子相距甚远的大奂,便是如今施晚故宅所在。即便最终暴露,敌人从大奂调拨人手来滨图的功夫,足够他们溜之大吉。

    听了她的说法,云棠衣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找人扮成你与他引开敌人注意,以掩护你二人前往滨图地窖?”

    施晚点点头,她轻咳两声:“而且,这人选嘛……”

    云棠衣:“我和师兄来。”

    施晚愕然,她可不是这么想的!她寻思着让怀李和李圭来呢。来大奂的路上,这两家伙假扮不孝子的演技可谓出神入化,怀李甚至还吹嘘说扮成女人也没问题,再没比这两人合适的了。

    云棠衣笑笑:“扮夫妻还得我们来,那两位小兄弟,怕是不大合适。”

    施晚仍觉得那两人更合适:“他俩逃命本事一流,让他们来更叫人放心。况且现在他在敌方眼中是‘乌千量’,与我并非夫妻关系。”

    云棠衣目光戏谑地扫过施晚的唇沿:“可你二人亲也亲了……”

    “没……没有!”施晚哪肯承认在人家屋子里做那种事?她强行辩解:“这是不小心撞到的,磕到了唇角而已。”

    云棠衣拉长了声音:“我说的是你俩来的时候。”

    施晚面上挂不住了,这简直是不打自招,她故作镇定道:“那……那是水下情况危急,他给我渡气。”不过云棠衣当时又不在场,她怎么知道水下发生了什么?

    云棠衣读懂了她的神色,她轻笑着指了指眼睛:“那小子来时分明是看不见的,上回突然发病还是你亲他的时候,我想着,这回应也差不多?”

    施晚闻言呆滞了一瞬,她愣愣道:“您说什么?”

    云棠衣瞧她这反应,幽幽叹了口气:“在你面前他真是死要面子。我同师兄前些日子去了趟京城,经过顾宅。师兄非正路不走,说要偷偷溜进去找他徒弟叙叙旧,这不,正好撞见人在院子里发呆,瞧着眼睛分明是又出了问题。师兄问他……”

    “师叔。”

    施晚正听得认真,门口却忽有人出声打断,循声看去,竟是顾希桢已经回来了,他声色中略带不爽,鬼知道是听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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