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赌

    施晩没料到他会突然动作,两根长指分别落在她上下唇沿,不轻不重一捏,“尽早散了”四个字便被生生掐断。

    施晚:“……”被捏着的嘴说不了话,她只能抬起眼睫,怒目而视,从唇缝间呜咽地挤出几句谁也听不懂的严厉谴责。

    她抛出这个话题时已做好口舌之辩的准备,哪能料到他会是如此反应?

    她还觉得这会是一场苦战,因对手虽不称能说会道,却十足奸诈,许是三言两语便会将她绕进去,谁成想他居然另辟蹊径,干脆从源头上断了他不想听的话。

    如此强盗行径令她不由怒火中烧,愈发觉得老人家说的有理。

    眼看她双眸燃起熊熊怒火,他终于良心发现,将那可怜的两瓣唇放开,言辞笃定:“我们不会那样。”

    施晚气不打一处来,“是么?方才我还觉得要等时日长久才会相看相厌,可既然现在你已不想听我说话,想来正是时候了。”

    她愤愤扭过脸,避开他凝在她面上的目光,“眼下先将仙陆这档子事了结,待回京城后,你寻个听话可人,凡事不管不问的,我找个坦荡磊落,凡事有问必答的,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他将她的脸扳回来,面具挡着看不见他的神色,那漆黑双瞳一如既往深沉,仿佛要望进她魂灵深处:“你此话可是认真的?”

    施晚不闪不避迎着他的注视。她仍捋不清自己对他的复杂情感——她仍会下意识担忧他的安危,可对他的部分行径也真是忍无可忍。

    她特意选这种只他二人在的时机同他说这些,本是想找出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可他的态度分明是拒绝交流,觉得一切都好。

    施晚再一次清晰认识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而他呢,则时时以假面示人,不愿让人了解。

    既然无法达成共识,她能预想未来的日子自己的困扰与煎熬只会越累越深,与其积重难返,不如快刀斩麻。

    施晚毫不犹豫点头,“做夫妻太难,退而求其次,跟少时那样,做朋友倒不错。”

    她感觉面上覆着的手指在微微用力,他忽然凑近,将她圈进粗糙树干与自己的身体之间。

    夜幕渐临,旁侧静静燃着的篝火哔啵作响,火光一跳一跳跃进他眼中,她的倒影处于其中,像被架在他眸中火上炙烤。

    她下意识乱了目光,这一瞬的慌乱没躲过他的视线,他摩挲着她的面颊,又顺势向上,轻轻抚过她的耳廓,指尖所至之处,雪色肌肤不受控制地浮起淡淡红晕。

    施晚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低沉声色中染上一分不甘:“你会对友人面红耳赤,目光闪躲么?”

    施晚一时语塞,他变本加厉,轻柔碰触她垂落颤动的羽睫:“你看我时与看旁人不一样,待我更与他人不同,你分明心悦于我,为何要将我推开?”

    施晚恍然大悟,难怪他有恃无恐,原是仗着自己喜欢他。她生性豁达,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因而他惹她发怒从未得到教训,他自然愈发得寸进尺,任意施为。

    施晚不言不语地挣开他,平静道:“我的确很喜欢你。”

    他眸中染上疑惑:“那为何……”

    “你知我喜欢你哪一点么?”施晚不等他话说完便反问他。

    他迟疑片刻,缓缓摇头,安静盯着她等待答案。

    “这个,”施晚戳了戳他的面具,言辞直白,“我只喜欢你的脸。”

    他闻言怔愣,停在她面上的手指一时忘了动作。

    施晚轻轻拨开那只手,认真看着他,一字一句同他剖析:“因此每每你靠近,我皆会脸热;每每看你,才难掩情愫;除去这一点,我便想不出别的了。”

    不知是不是施晚的错觉,眼前这双眸子中映着的火光顷刻间黯淡许多。他沉默半晌,低声道:“原来如此。”

    施晚说的是心里话,若是以友人标准来衡量他,那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可若换是择定相守终生之人,便不甚如人意了。

    施晚承认自己或许有那么一点贪心,可一生如此漫长,她希望与挚爱相守,而不是跟一个她完全看不懂,完全不了解的人共渡,若挚爱样貌好,那自然是锦上添花。

    理是这个理,她心里想、口中说,皆能头头是道,但一见眼前人如此表现,她脑中却不由浮现他飞身来救她的画面,忽心生恻忍。

    她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他却率先开口:“与我打个赌如何?”

    施晚歪歪头,“赌什么?”

    “赌你心动。”他眸中已无黯淡,满满都是她,他仿佛志在必得:“十日为期。”

    施晚蓦地笑道:“若你输了呢?十天想我改主意?我可没那么好打发,”

    他定定看着她:“我不会输。”

    施晚哼道:“好哇,大话谁不会说。赌就赌。”她眯了眯眼睛:“事先声明,不许用任何出老千或者耍赖手段!”

    他饶有兴致:“譬如?”

    施晚掰着指头算:“第一,我们现在的界定是‘友’,你不许有任何逾矩之举,也不许说逾矩之言。”她伸出指头戳着他的胸口将人推远,“像故意贴这么近就不行,这是耍赖。”

    他从善如流站远了些,“然后呢?”

    施晚想了想,又道:“其二,不许用脸动摇我,”她指着他面上面具,“必须戴牢了,否则算出老千。”

    “这未免强人所难,”他微微挑眉,“面具很闷,总要透透气。”

    施晚幸灾乐祸:“之前是谁死活都不愿意摘面具的?那时怎么不嫌闷?十日而已嘛,很快的。”

    她愈发觉得有意思,看他吃瘪简直再爽不过。趁此机会,她非要把成亲后在京城里生的那些闷气与当年在扈州吃的闷亏都从他身上找回来。

    还有什么?她绞尽脑汁思索片刻,灵机一动:“最后一条,我有问你必须答,否则无条件判你输。”

    他闻言略有迟疑,施晚拉长了声音:“认输要趁早噢,否则心不甘情不愿赌到最后,坏了兴致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他静静看她须臾,眼中笑意闪烁:“我有问必答,你有答必信么?”

    施晚迅速补充:“骗我也同样算你输。”

    规则厘清,施晚清了清嗓子,从那个遗留问题问起:“师叔说的是真的么?”是那个突兀的亲吻让他旧疾发作才赶她走的么?

    她想听他亲口告诉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却道:“你不许我说逾矩之言。若我回答,岂非耍赖?”

    施晚:“……”这家伙怎么净知道钻空子?!她霸道强调:“规则是我定的,一切我说了算。”

    “我那时没料到你会如此。”他静默少顷,徐徐开口,声音很轻很低:“我从未如此高兴,心如擂鼓,以致一时目盲。”

    “我思考不止,该如何回应你,可这回症状空前严重,我持续数日难以视物,多亏师父师叔助我恢复。”

    他言语不停:“我素来以为这旧疾在我运功过度、情绪过激时都会发作,可今日,它与我想象得不大一样。”

    施晚精神集中听他说,竟没注意他的手不知何时已落在她的唇角,“直至今日,我终于能回应你,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激动,症状却并未发作。”

    他的指尖暧昧地沿着她的唇沿抚摸,温度较唇肉更低,触感也更粗糙。她不由打了个激灵,迅速回神一把拽下他的手:“你这是犯规!”

    他轻笑,任她攥着他作乱的手不放,“我只是在阐述经历。”

    施晚眉头一紧,也琢磨出点不对来,“是啊,怎的适才房内你那样,眼睛还好端端的?”

    他眨眨眼:“我心里有一个猜测,正确与否需要再次验证。”

    施晚狐疑:“如何验证?”

    他目光忽如狐狸般狡黠。施晚反应过来,意思是再亲一次。

    她警惕地往后仰:“想都别想!你还想不想打这个赌了?什么猜测,直说便是,我来判断对不对。”

    他若无其事般继续道:“很简单,孰能生巧。”

    施晚拧起眉毛:“你是说……第一回致使旧疾发作的事情只需数次尝试,便不会再发作?”

    他颔首:“不错,有此发现,多亏了你。”

    施晚:“……”她压根儿不想帮这个忙!她冷哼:“不管猜测正确与否,这事都不会再发生,你也再不用担心了。”

    “是么?”他眸光微动,施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用力咳了两声,生硬转移换题:“好了好了,下一个问题。”

    他却忽然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转向不远处茂密的林丛。

    施晚竖起耳朵,细细倾听暮色丛林中的细碎响动。很快,一阵不容忽视的动静从那个方向传来,听上去像是车轮飞快轧过泞泥的声音。

    她心底微惊。莫非是冲他们来的?来者是敌是友?

    她看了眼身边人,他却似对此已有预料,手上不见任何戒备动作,只漫不经心地倚着身后树干,等待叶从里的东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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