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在场众人见一戴着兜帽的人忽然闯进战局,皆是面露警惕。他却瞧也不瞧其他人,只朝着正中僵立的神棍走去。

    褚柳盯着他,即使有兜帽遮着看不清脸,即使此人穿着较上次交手时不同,凭其僵直右臂和用以偷袭的毒,他断定这就是扈州坏他计划的人。

    因着官兵突袭,他走得急,临走前将毒针留给扮成假段王的徒弟,命他凭此逮住背后造势之人,问出指使者。故这毒并非即刻致死,而是自中毒部位开始麻痹,三日内扩散至全身,最终心脏麻痹死亡,留了充足审讯时间。

    但现下,出现在他跟前的是竟是此人,毫无疑问,他那好徒弟定已不在人世。

    褚柳并不觉得惋惜,脱壳的金蝉哪个会在意褪下的壳?只是他没想到,这人竟阴魂不散,来得如此之快。

    他嘴角阴恻恻勾起:“你中了那毒针距今至少已半月,竟还能活蹦乱跳,想来身边应是有杏林圣……”

    顾希桢在他面前站定,一拳正中面门,将他未尽之言直接打回肚里,被打掉几颗牙的褚柳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不料又是一拳砸来,这回他两眼一翻,直接被打昏过去。

    宋衔看傻了眼,没想到这年轻人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这么……呃简单粗暴。

    在场其他人也一愣一愣的,直到见他拎起昏死的人准备离开,余秉才如梦初醒般出声拦住他:“等等,此人是我阜城的犯人。”

    顾希桢瞥他一眼:“那又怎样?”

    “你不能带走。”余秉按着自己仍隐隐作痛的肋骨,上前道:“按我阜城律法,此人应在城内处死。”

    顾希桢不想与这伙人打起来,他暂时无法动用内力,也没带武器,与多人对上,并不占优势。

    于是,他拿出了难得的好脾气:“律法?谁定的?与我何干?”

    “自然是城主定的。”余秉皱眉:“凡入我阜城者,皆需遵循我阜城律法,阁下也不例外。”

    顾希桢:“城主?谁是城主?你么?”

    余秉一哽,他当然还不是城主,不然也不需要用这等不光彩的方式赢得其他几人的信任与拥戴。

    这家伙一句“你是城主么?”拍他面上,直接把被方才老神棍一事转移了视线的问题又摆上台面——谁能做这个城主?他余秉够格么?宋衔真是叛徒么?

    在场几人各怀鬼胎,余秉一派与自由派间氛围渐渐僵硬,一时间陷入诡异沉默。

    宋衔忍着肋处剧痛颤声道:“各位弟兄,我承认,我宋衔不是磊落之人。城主过世了,阜城群龙无首,我畜生,居然觊觎起那个位置。”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可起码我敢承认;不像某些人,深知诸位赤诚之心,不慕权贵,不贪虚荣,不会与他争。于是放心地打着清叛徒的旗号,令诸位与我兵戎相向,为他扫清障碍,届时,城主之位就是他囊中之物。”

    本就对余秉一派存有芥蒂的几人明显动摇,宋衔落败后,余秉心腹数次拐弯抹角谈起城不可一日无主,催大家推个城主出来,虽回回都是他余秉驳得最快,可谁都知道,他的心腹跟谁是一条心的。

    宋衔说得诚挚:“望诸位莫被表象所瞒,替他人做了嫁衣。城主之位,谁坐着,都是暂代,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回两位少主。”

    他这番情真意切卓有成效,有人甚至已过来扶他了:“伤这么重,先少说两句,你的意思,大家都懂。”

    余秉心一沉,这几人心里的秤已缓缓偏向另一端,不一定是宋衔,但至少已不是他余秉。

    “老朱,你这是什么意思?!”余秉这边的人听出对方话中的阴阳怪气,当即毫不示弱与他辩起来。

    三言两语间,院中唇枪舌战。余秉面色阴沉盯着宋衔,没想到他会兵走险招,来这儿坏他好事。

    不对,他眉头紧锁,宋衔平素心思颇浅一人,哪会想到用这种法子?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突兀现身的神秘人,他和宋衔一样,都是本不该在这儿的人,定是这家伙在其中推波助澜。

    余秉猛地扭头看向他的位置,哪里还有人影,他竟趁众人因城主之位人心波动,争执不休时开溜了!

    “都别吵了!”他一声大喝:“人跑了!”

    “嘿,谁知是不是你故意放跑的,明眼人都瞧得出,那神棍与你本是一伙的吧?”

    “你……”

    院中再起争端,而这与拎着褚柳神不知鬼不觉离开阜城的顾希桢已无关系。他在河边停下,将人头朝下按进水中。

    窒息感令褚柳瞬间苏醒,他下意识挣扎,可受整个背部僵死肌肉所制,他至多只能做到微摆头颅。

    直到眼前发黑,掐着他后颈那只冰冷的手才将他从水里拔出来。

    褚柳不怒反笑,这人邦邦两拳将他砸昏,出招却不带内力,是不想么?当然不是,只可能是不能。他不动声色,暗暗运功。

    “难怪如此急着寻我,这毒怪可怕的是不是?”他一派淡然:“武者赖以为生的手臂与内力你都几近失去,想必现正想着从老夫这儿讨解药吧?”

    然而,令他再度意外,对方压根儿没问解药的事。

    “四年前,扈州边界,派来那支伏兵的,是不是你?”

    褚柳沉默半晌,忽然笑出了声:“老夫一直奇怪,你为何屡屡坏老夫好事,为何穷追不舍,现下总算是彻底明白了。”

    他透过水中倒影,注视身后冷厉青年:“顾家对外称次子幼年染病,早早夭折,初得此消息,老夫可是足足惋惜了好一阵子。”

    “可是,在扈州边界,那孩子突然现身,救走顾珽,老夫便知道顾家没说真话。而今,老天开眼,竟是让我再遇上他。”

    顾希桢眸中闪过冰冷杀意:“果然是你。”

    问出那个问题时,他便知道褚柳能猜出自己的身份,因而,对方一语道破,他并不惊讶。今日来,本就是要以真实身份,为顾珽报仇。

    他没有折磨人的兴趣,对方即已承认,送他归西便是。

    怎料千钧一发之际,褚柳竟挣脱毒药影响,一反劣势,手臂如蛇扭曲,向身后制住他的顾希桢探来。

    攻势迅猛,换个人许是已死在他指爪下,绕是顾希桢反应敏捷地闪身躲过,眨眼间拉开足足数尺距离,那细瘦指尖还是划过他头上布料,轻而易举将兜帽撕毁。

    褚柳抹了把面上的溪水泥沙,慢悠悠道:“你就没想过,老夫即有毒药,岂会不备解药?你若趁解药生效前逃走,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惜,现在已经晚了。”

    一记杀招攻出,褚柳心里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一掌,没了内力的人要怎么接。

    可这小子滑头得很,竟轻松躲开了。褚柳仰首望树,他稳稳停在树梢上,谁也没看到他是何时,又是怎么上去的。

    又试了几次,回回都被闪避,树倒了好几棵,这小子却头发都没少一根,他既不转身逃走,也不曾主动攻击,一直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褚柳心中暗暗恼火,面上却蓦地笑了:“你的轻功一如当年那样好。四年前,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小小年纪,架着个伤员都能溜那么快。”

    顾希桢漠然望着他,并不搭腔。他面无表情,任谁也无法读出他此时究竟在盘算什么。

    褚柳眯了眯眼睛,以为这样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他悠悠道:“可你许是不知,当年若不是你突然现身带走顾珽,他本可以不用死。”

    “老夫不想要他性命,只要他交出那个身份特殊的孩子,完全可以放他走;可惜你来了,不由分说背着人就跑。”褚柳笑意更深,“老夫无奈啊,总要给溧薯一个说法,也只能忍痛命弓箭手万箭齐发。”

    褚柳要惹怒他,让他失去理智,要他不要命地攻击过来。

    于是他故作沉痛道:“你背着人埋头赶路,瞧不见后面发生了什么,可老夫看得真切;你的好三叔用血肉之躯替你挡下无数羽箭,才让你能从箭雨中逃生。你说说,是不是没有你,他本可以不死的?”

    褚柳紧紧盯着树上人年轻俊逸得过分的脸,他并未为这番话掀起任何情绪波动,只那双沉静冷漠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树下老人,仿佛一切都是耳旁风。

    褚柳忽道:“老夫见过你这个年纪的顾疆,说是你爹,但你与他真真是无半点相似之处。”

    “说起来,你应喊我一声叔公的。”他负手而立,追忆往昔:“与你祖父反目成仇前,我们曾是颇为投缘的挚友。他邀我去府上做客,出门相迎的,总是他那两个最出色的儿子,一个是你爹,另一位则是你三叔,”

    见树上人终于面色微变,褚柳继续道:“那时的他们正在你这个年纪,风华正茂,青年才俊。你虽不像你爹,与你三叔却颇为相像,只是较之你,顾珽可要温文得多,许是这样,才颇得女子倾慕,连你娘也不例外。”

    “你初入宫时,一定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偏偏是你?”褚柳笑容扩大:“老夫这便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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