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起来时陈默不在房间里。我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四处找他，看见桌子上有张纸条：小蛮，我去买早点了，你要是起床了就先洗脸刷牙，等我回来，好吗？

    我正刷牙的时候，陈默喘着粗气回来了，手里拿着从永和买的饭团和豆浆。我满口牙膏口吃不清的问他：“陈默，你去永和买早点了？”陈默点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最近的永和离我家骑车要15分钟的路程，我看着陈默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心疼：“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干吗啊，直接在楼下小摊上买点油条豆浆不就可以啦，你看你热的。”

    陈默把豆浆放在桌子上，到厨房拿出碗筷：“前几天你不是说想吃永和的甜饭团了吗？我今天正好起得早，呆着没事干就去给你买了，来，小蛮，快擦擦嘴吃吧，一会儿就凉了。”我接过陈默递过来的毛巾，一种小小的幸福感在心里蔓延。

    我和陈默面对面坐在桌子旁。我一边吃饭团一边快乐地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是不是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这样一个人？或许这个人已经不再能给你爱的感觉，或许这个人在你心里已不是NO.1，但你却能坚定地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坐在对面的他都会为自己义无返顾。同样，自己也会为了这个人赴汤蹈火。

    我偷偷打量着陈默，是啊，就是这个男人，把我当公主一样爱了6年。他熟悉我所有表情，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我皱眉撅嘴是因为累了困了还是饿了；他清楚我所有的优点和缺点，在我遇到失败感觉沮丧时总是默默站在我身后为我打点一切；他包容我所有的固执和任性，对我的无理要求总是无条件让步。想到这些，我的心象一个混合容器，里面盛了感动感激也盛了亏欠愧疚，还有一丝骄傲的甜蜜和幸福。

    陈默依然在埋着头专心喝豆浆，从我的角度看就好象他正努力把自己的脑袋钻进碗里一样。我用手碰碰他的胳膊：“陈默，昨天你和斑斑谈得怎么样？我看你回来的时候特累，你们不会干了一仗吧？”陈默象被蜜蜂蛰了一下似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我，然后又把脑袋埋在豆浆里，瓮声瓮气地说：“小蛮，先吃饭，吃完饭我再跟你说。”我撇撇嘴，搞得神秘兮兮的：“好吧。”

    吃完饭后陈默把我拉到沙发上，我们并排坐在一起，陈默眉头轻轻皱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对我说：“小蛮，我们谈谈吧。”说完把头转向我。面对面时我才发现他的眼圈有些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有些心疼，伸出手想摸陈默的脸，陈默有些敏感地躲开了。

    “陈默，你怎么了？昨天没睡好，是么？”我有些疑惑地问。

    陈默没有接我的话，自顾自地说起来：“小蛮，我…”我扭着头看他，眼里打出一堆问号。“小蛮，你可以转过头去不看我么，你这么看着我，我说不出来。”

    “哦，好。”我把头转回去，象陈默那样盯着自己的脚尖。

    “小念…她，不是周正的孩子，她是…我…和斑斑的孩子。”

    我猛地转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陈默。陈默仍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我看见他很费力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小蛮，我…我和斑斑…就是斑斑刚和周正分手时，她的心情特别不好，那个时候你工作很忙，都是我在陪他，你记得，对么？有天晚上你加班不能回来，她嚷嚷着要去喝酒，我宁不过她，就陪她出去买了很多啤酒回来喝，还买了白酒。那个晚上我们都喝多了，她又哭又闹的，后来发生的事…后来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早上醒过来时我们在一张床上，我们…”

    “陈默！”我打断陈默的话：“我发现你真是块做导演的料子，这么俗的故事都编得出来，呵呵，酒、男人、女人、犯错误，陈默，真老套，你换个有新意的故事好不好。你别闹了，我们今天还得出去买东西呢。”我想把陈默从沙发上拉起来，他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有些着急地说：“小蛮，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我知道我是用酒醉为自己找借口，可真的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我坐回到沙发上，仍直直地瞪着陈默。陈默的眼睛亮亮的，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有些孩子气的嘴巴微微上翘，我盯着他的脸，心里就想，陈默是个多好看的男人啊，他说过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谁也不要呢，他还说要好好心疼我一辈子呢，怎么一下子说变就变了呢。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陈默的眼睛里跑出来。我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一颗一颗把泪给他擦掉。“陈默，你别哭嘛，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还是你跟我说的呢，你别哭啊，你一哭我都心疼了。”

    陈默转过身一把抱住我：“小蛮，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蛮，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几巴掌，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难受。”我挺直了身子看着陈默，很好看地笑了：“陈默，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我没有。”

    陈默呆呆地看着我，我也傻傻地看着他。他的眼泪开始一串串地往下掉，看着真的和小学课本里描述的“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我不停用手去抹他的眼泪，抹干净一些就有更多的涌出来。

    我使劲眨眨眼睛，可是眼里很干涩，我有些茫然：“怎么办，陈默，我哭不出来了。”陈默又把我抱住，紧紧的，紧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乖乖地把脸埋在他怀里，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恍惚中我好象又回到了上大学时在他怀里取暖的那个冬天，那个冬天我孩子似地赖在他怀里，一步不肯出来，就象是袋鼠妈妈兜里的小袋鼠。我微微皱着眉，想回忆起更多的事情，可心里忽然变得空空的，象一座经过战争洗劫的空城，什么都面目全非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所有的情绪也都不在了，不想哭不想笑，既不伤心也不难过。

    我想我是废掉了，连伤心的力气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