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梁一遍又一遍的拒绝了。

    拒绝的时候一次比一次更加冷漠。

    直到最后一次，周梁把托马斯逼到角落，抬眉看他，“你要是再烦我，我就找人收拾你，你懂吗？”

    托马斯眼睛耷拉下来，忧郁的看向周梁。

    何非晨在一旁听周梁这么说简直傻了眼了。

    路上何非晨悄悄问周梁，“我听小道消息说，托马斯是校董的儿子？”

    周梁抬眼看他，“所以呢？”

    “所以你如果要找人收拾他，你找谁啊？”何非晨有些担忧的想。过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的说:“要不我去吧？”

    周梁突然哈哈大笑，“你去？你去哪啊晨晨？”周梁笑眯眯的盯着何非晨，想知道他如何回答。

    何非晨继续忧愁的撇撇嘴，“我找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周梁不知道为何，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

    她笑着说：“哈哈，晨晨，你别管了。我吓唬他的。要是真到了那一步，我找他爸举报。”

    听周梁不是真的想找人揍托马斯，何非晨放下心来。

    就看周梁把脸凑到自己跟前，笑眯眯，带些期待的问：“咋，晨晨担心我啊？”

    何非晨撇开眼睛，不想和周梁对视。

    周梁却一整天笑眯眯的，连写论文的时候眉头都不锁那么死了。

    何非晨以为周梁头悬梁锥刺股也只是一段时间，却没想到持续了很久。

    甚至周梁开始逼着何非晨也头悬梁。

    何非晨睁着红肿的眼睛，看了一眼手机。

    “周梁，你不困吗？”

    周梁目不斜视的看一本外文专业书，“困，但我还有半本没看完。”

    何非晨讷讷点头。

    周梁突然说：“晨晨，你有没有想过要提前一年毕业？”

    何非晨“啊？”了一声。

    周梁看何非晨一脸毫无所觉的样子，轻叹一口气。

    何非晨也终于明白了，周梁这段时间如此拼命学习的原因出在哪。

    想了想，何非晨问：“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周梁不得不佩服何非晨的敏锐。他虽然一直看起来性子不温不火，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却总有一些敏锐的直觉。

    周梁点点头，“我爸给我生了个私生子弟弟。”

    何非晨又“啊？”了一声。

    周梁原本心里烦乱，这会看何非晨这幅呆住了的蠢样子，又直想笑。

    但她绷住脸，说：“所以，你要好好学习。”

    何非晨又“啊？”了一声，不懂这和自己要好好学习有何关系。

    周梁却不再多说，只起身泡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到何非晨手边。

    这段时间何非晨明显感觉到了周梁的焦躁。

    但周梁从来不说，只是稳打稳扎的学习、吃饭、睡眠。甚至经常在考试前敖好几个通宵。

    周梁问过何非晨的意见，问何非晨是否愿意和她一起提前毕业，如果愿意，她统一向学校申请。

    何非晨问：“如果我的能力不足以让我提前毕业，那我怎么办？”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周梁却很坚定，“我们能毕业的，如果你尽力了，还不行，那我等你一年。”

    何非晨点点头，也加入了猛喝咖啡的行列。

    一切看似进行的很有条理，周梁和何非晨也学完了大部分课程。

    在准备回国的前列，周梁发现她与何非晨的一道手续被卡在了校董事会手里。

    经过多方打听，周梁听说是托马斯给他父亲打过招呼。

    周梁皱着眉，何非晨在她一旁有些忐忑不安。

    周梁捏着手机给托马斯打电话，“对，今晚，请你吃饭。”

    等挂了电话，周梁看一眼何非晨。

    “我今晚在夜色请托马斯吃饭，你在餐厅门口等我。”

    何非晨点点头，又有些担心。

    周梁轻笑，“没事的，我了解他。”

    听到这句话，何非晨心里一阵酸涩。

    晚上的时候，托马斯如期而来，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和之前他捧给周梁，后来又被丢在地上的那束一模一样。

    周梁笑着从托马斯手里接过，轻声的说了句“谢谢。”

    何非晨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时不时看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不知周梁和托马斯的谈话何时能够结束。

    周梁穿一件套头黑色露肩毛衣，头发随意挽起，嘴唇涂着深红色的口红。

    整个人在夜色下像只妖精。

    托马斯捏着酒杯向着周梁的方向举高，“你是不是没想过还能有机会和我一起晚餐？”

    周梁也笑，“我是没想过。”

    托马斯也笑了，笑着笑着，脸色逐渐平静下来，有些玩味的看着周梁。

    周梁握着酒杯的手一顿。

    托马斯说：“周梁，如果这个时候，我再问一遍那个问题，你给的答案是否会有不同？”

    周梁想了想，露出诚恳的面容，“托马斯，你了解我的。”

    托马斯的面色黯淡下来，“如果我真的拿毕业威胁你呢？”

    周梁笑笑，“那我会逐级举报。”

    托马斯说：“你不了解学校，你也不了解校董事会。”

    周梁笑意更深，“但我了解你。”

    托马斯突然叹一口气，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喜欢何？”说着他看向窗外很远的地方，何非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外面，站在一颗墨绿色的大树下面，时不时掏出手机看一眼。

    周梁也顺着托马斯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何非晨和外面的景色融成一团，变成了水汽糊着的窗户外面的小小一团。

    周梁心里一软。

    “有些喜欢。”周梁说。

    托马斯沉默了。

    托马斯又问：“那你当初为何会同意我的告白？”

    周梁又笑，“因为那段时间也在想，是否能够不再喜欢他。况且你如此帅气，优秀，还很幽默体贴。”

    托马斯又陷入沉默。

    “周梁，我从不知道你是一个如此坦诚的人，我起码以为你会稍微欺骗一下我。”

    周梁也苦笑，“我在尽量活的坦诚一些。”

    托马斯站起身，看了窗外的何非晨一眼，说：“周梁，我有时候觉得，你特别适合我，我也特别适合你。但你不喜欢我。”

    周梁眨了一下眼睛。

    托马斯继续说：“周梁你走吧，我也不缺人喜欢，没必要非得追在你身后。”

    周梁点点头，“这倒是，毕竟你这么优秀。”这是周梁为数不多拍别人马屁的时候。

    托马斯说：“今晚的账单你付了吧。当你欠我的。”

    周梁点点头，又说了声“对不起。”

    托马斯没说话，他约周梁吃饭，也只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等知晓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之后，托马斯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些伤自尊。

    对于这件事，他不想再提。

    第二天，周梁和何非晨就接到学院关于自己材料手续通过的通知。

    周梁给托马斯发消息想感谢他，却发现托马斯已经将自己拉黑。

    ——

    何非晨正在收拾行李，顺手也帮周梁收拾。

    周梁在一旁淡淡的饮一杯果汁。

    何非晨不知道周梁是不是有意识在戒酒，反正自那个阶段之后，周梁从未在何非晨面前喝过酒。

    何非晨想起托马斯，顺口问：“托马斯还是比较好说话吗？”

    周梁听闻，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怪不得说何非晨傻呢，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傻。

    周梁看着何非晨，眼里灌满狡黠，“不是托马斯好说话，是我给他翻阅了我手机里关于他违法的证据。”

    何非晨一瞬间的怔愣。

    他甚至是有些惊恐般的看向周梁。

    周梁看到何非晨这样的眼神，心下一滞，有些不高兴起来。

    她淡淡的收起手机，又喝了一口果汁。

    ——

    两个人回国前夕，麦克斯抱着何非晨的胳膊哭了个稀里哗啦。

    周梁抱着双臂看他俩依依惜别，心里觉得好笑的很。

    机场依依惜别了一个小时，何非晨和周梁才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何非晨坐在周梁旁边，捏着两张纸巾擦自己因为掉眼泪而流下的鼻涕。

    周梁撇他一眼，递过去一包纸巾。

    何非晨接了过来，然后很用力的擤自己的鼻涕。

    这次回国，两个人心里都有些沉重。

    何非晨刚抱着麦克斯哭的时候，一方面是表达自己的依依惜别之情，另一方面是觉得，突然回国，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前途又该何去何从。

    周梁深色淡淡看着窗外，想起刚才何非晨抱着麦克斯，两个人都哭到鼻尖通红，跟两只小猫似的。

    不自觉嘴角就抿出一丝笑意。

    她问：“晨晨，人的友谊能够坚持多久呢？”

    何非晨想了想，“如果频繁见面，可能能维持很久。如果天天不能见面，可能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周梁笑了一下，“你看着傻呆呆的，还懂挺多。”

    何非晨轻轻叹口气。

    周梁又问：“你觉得和麦克斯还会有联系吗？”

    何非晨想了想，如实道：“可能一开始会有联系，之后就慢慢减少联系，逐渐两个人就石沉大海。”

    周梁听何非晨这么用“石沉大海”，觉得很有意思。一瞬间又想起家里那些糟烂事，突觉心烦。

    “晨晨，这世上有永不分开的关系吗？”周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