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之前在车上，何非晨问周梁，回到家感觉如何，一切都好吗。
这会周梁才回了他消息。
周梁说：“一切都好，刚把我爸的小三辱骂了一顿。”
何非晨：……
周梁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晨晨你呢，还好吗？回了家是不是特别开心？”
何非晨想了想，安慰周梁道：“一切都好，虽然我爸妈离婚了吧。”
周梁：……
两个人在漆黑夜里，彼此卧室里唯一亮着的，只有这一点细微的手机屏幕的亮光。
周梁打电话过来，何非晨很快的接起来。
“喂。”何非晨轻声的说，怕吵醒睡在隔壁的他妈。
田丹枫住在何非晨隔壁卧室，这件房产何清留给了田丹枫，自己搬了出去。
周梁也小小声的喊了声：“喂，晨晨。”
这今晚像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秘密，他们两个小小的人，之间隔着好几条街道，在深夜里，彼此打着电话互相慰藉。
“你还好吗晨晨？”周梁小声的问。
何非晨想了想，“你问的是什么？是我回家这件事，还是我爸妈离婚了？”
周梁抿着唇，“两个都问，我都想问。”
何非晨说：“因为第二件事对我造成的震惊导致我对第一件事还没反应过来。”
周梁听的又心酸又想笑。
“所以你还好吗晨晨？”
何非晨说：“总的来说，还好。我也感觉我好像长大了，对于世界，对于人，有了一些新的理解。你呢，你还好吗？”何非晨反问。
周梁笑了，“我嘛？你问的是我回家这件事，还是和我爸的小三吵架这件事？”
何非晨也笑了，“我两个都问。”
“就那样，”周梁思索着，不知该如何措辞。
何非晨干脆就问：“你和你爸小三为何吵架？”
周梁说，“因为她翻我东西。把我妈送我的项链、手镯挂了自己一身上。我回到家的时候她指头上还带着一颗巨大的黄色宝石，伸出食指对着我指指点点。她应该知道，那个黄宝石戒指也是我的。”周梁没说的是，她的一些日程表和计划本，也被陈晓晓翻了个底朝天，里面一些不能开光见人的东西，都被陈晓晓翻了个遍。
何非晨听陈晓晓带着珠宝的样子直想笑，却也觉得在这种时候笑出来不好。
“她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嘛？”何非晨问。
“谁知道呢，”周梁叹口气，“可能我爸忙的忘记给她说了，要么就是她故意的，想给我来个下马威。”
何非晨也跟着叹口气，想来周梁在家的处境也不怎么好受。
周梁还在语气平静的调侃，“哦我还见着我那小弟弟了，两岁不到，蹬着个小短腿，围着我家茶几跑来跑去的。”
周梁自己本身年龄也不大，听她这么形容小孩子，何非晨脑子里都有画面感了。却又想到这个小孩是周梁父亲的私生子，心脏又是一滞。
周梁最后说：“睡吧晨晨，咱俩都要支棱起来，好吗。在国外那段时间，毕业那么艰难的时光，我们都一起度过了，还有其他什么更难的嘛？”
何非晨想起最后那个学习，他和周梁几乎是泡面度日，除了在图书馆猛灌咖啡看文献外，其余的时间只剩下回家睡觉。
那段时间周梁早上醒来妆都不化，头发随便拿夹子一夹，背个大书包带着何非晨就往图书馆冲。
两个人顶着四只黑眼圈，面对面的坐着，看着电脑屏幕密密麻麻的外文叹气。
那个学期天气还很冷，图书馆的卫生间更是灌风。
两人一杯一杯的喝黑咖啡，喝完了就爱跑厕所。周梁套个黑色长羽绒服去厕所，蹲着蹲着就觉得冷得很，在厕所悄悄的骂：妈的这破学我是一天都他妈的不想上了。
何非晨看周梁去了卫生间很久都没有回来，发消息结果发现她手机在图书馆桌子上。没办法何非晨就去厕所找周梁，怕她低血糖晕厕所里。
就听周梁在厕所隔间里碎碎念，再仔细的听，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国骂。
何非晨听的又好笑又想哭。
但好在，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何非晨想。
现在想来，当时的日子是怎么过去的。何非晨又想，没有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
于是他也跟着周梁自我安慰，“对，咱们支棱起来。”
随着年龄的增大，田丹枫在工作上更有干劲。整个人的气质仿佛也跟着变了，从之前的温婉冷静变成如今的雷厉风行。
早上她早早的起床，把何非晨从床上叫醒。
通过手机给他转了一笔钱，让他最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还特意嘱咐，最近可以考虑一下之后想干什么工作的事情。田丹枫的原话是：“这事虽然不急，但你要提上日程。在外面玩的时候，还是偶尔要考虑考虑自己未来的发展。考虑好方向了给我说，我看我有没有办法能够帮上你。如果有必要，我联系下何清。”
看他妈说的如此严肃认真，何非晨也从一开始的轻松变得神情紧张。
说实话，他也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深深思索过自己的未来发展，可是从无任何头绪。
现在田丹枫把这件事放到明面上说，让他愈发感觉到独立的急迫。
周梁喊何非晨出来吃饭，何非晨在周氏名下公司附近的一家餐饮店等了快半个小时，周梁才急匆匆的走进来。
她坐到何非晨对面，拿起杯子猛喝了一口水。
姿态依然矜持，看何非晨看的出来，周梁这是特别渴了。
何非晨问:“怎么了，早上没来得及喝水嘛？”
周梁点头。
何非晨又把桌上的茶水往周梁的水杯里倒满，“那你再喝一杯。早上很忙吗？”
周梁端着杯子，这杯倒是速度放慢喝了，边喝边说：“早上太忙了，审核了一早上部门的材料，感觉缺漏很多。还有很多东西我需要尽快上手。”说完周梁问，“咱们菜点了吗？”
一边招手，想喊服务员过来。
何非晨笑，“已经点过了。就等你来了上菜呢。”
周梁点点头。
周梁穿着一身职业女性装，脚踩着细细的丝绒黑色高跟鞋，嘴唇颜色涂着棕红色，趁着脖子上的一串莹白的珍珠项链愈发亮眼。
她的头发扎成一束高马尾，短短一段时间，仿佛她已经褪去了学生的青涩，成为了办公大楼里面的精英一员。
何非晨低头看到周梁脚上踩着的高跟鞋，轻声问她：“脚痛不痛?我看网上说高跟鞋对女生脚不好。”
周梁也低头看一眼自己脚上的鞋，无所谓的耸耸肩，“痛。前几天还给我脚磨破皮了，血唰唰流，痛得很。”
周梁从小几乎没有穿过高跟鞋，特别小的时候，姚婧外出工作，周梁在家呆着没事干，偷偷摸到自己母亲的屋子里，穿她放在鞋柜里的高跟鞋，然后模仿着电视上母亲的步伐，在试衣间的地毯上走路，晃晃荡荡的，走不安稳。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高跟鞋，周梁再无执念。不论是念书还是逛街，还是参加活动，一律穿各色各样的运动鞋。在国外读书学业忙的几天，早上脸都不想洗，在门口蹬上运动鞋背起包就出门。
现在看到周梁突然穿了高跟鞋，何非晨还有些恍然。
周梁却一脸无所谓，仿佛这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言说的事情。
“你们领导要求穿高跟鞋上班吗？”何非晨点的菜正在陆陆续续的上，大部分都是周梁喜欢吃的，周梁心里甚是满意。
“没有特意要求，我自己觉得穿高跟鞋更职业化一点。我刚进公司，各方面都要表现的专业一些，最起码先要从视觉上把气场提起来，不然那些人觉得我一个刚毕业的女生，还没开始工作，就先低看我一眼。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何非晨点点头。
他还未涉入职场，对里面的一些弯弯绕绕不甚了解，所以听周梁说起这些事情，也不知真假。只是心疼周梁作为一个小女生，还未享受正常人应该享受的清闲时光，就要投入职场大门，在其中卷生卷死。
“累不累？”何非晨问？
周梁想了想，“也还行。”
何非晨说：“那就是累。”
周梁笑了，夹起一筷子菜放自己嘴里，“真的还行。如果要拿到些什么，总要付出相同或者更多的努力去换，我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何非晨哑然。
周梁问：“晨晨你呢，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还没，感觉毫无头绪。”
“那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何非晨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何非晨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其实他心里有个明确的想做的事情，但他给任何人都没有说过，包括田丹枫，包括周梁。
也许是他潜意识里面觉得没有人会真的支持他，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梦想只需要自己坚持，如果说破，自己就先泄了气了。
于是何非晨从未和人聊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