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也许是因为白日里见到了很像师尊的布偶猫,夜里,燕回时又梦到了前世。

    她刚刚穿越过去时,入目便是横尸遍野,血流满地,玄魔端坐于青苔丛生的枯井旁,面上是摄人心魄的笑意,却让燕回时不寒而栗。

    “居然还有一个小姑娘活着……要不要把你,一口一口地吃掉呢?”

    她便被玄魔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小世界里,直至后来云岚真人一剑斩杀玄魔,将她救出。

    无家可归的燕回时,从举目无亲的孤女,一跃成为云岚真人座下的第一位女弟子。

    可画面一转,初入宗门时的忐忑、被同门簇拥时的喜悦、初次斩杀魔修后的茫然与颤抖,都变成了她在藏书阁内读到一本奇怪话本后的无措。

    话本里,她燕回时是在千鹤宗胡作非为的恶毒女配,宗门内的众多师兄弟都因她是唯一的师妹而处处忍让。而这一切都在话本的真正女主角——燕回时的小师妹正式入门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梦境中的小师妹笑靥如花,手中长剑却在燕回时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捅穿了她的胸膛。

    小师妹语气轻快地开口:“师姐,你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早些死了给我让路嘛,对不对?”

    胸膛处沉甸甸的痛感太过于真实,燕回时瞬间自梦中惊醒。

    彼时,天际才微微带上些鱼肚白,燕回时借着朦胧晨光低头看去,才发现让她疼痛的不是小师妹的长剑,而是德牧沉甸甸的大脑袋,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燕回时又气又好笑:“小玉!”

    德牧迷迷蒙蒙地自睡梦中醒来,对上燕回时的目光后,下意识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又要低头睡去——嗯?

    蠢狗突然发现自己下巴附近的触感,好像有点不太对啊?

    小玉低头,又难以置信地抬头。

    它嗷了一声便仓皇逃窜回了自己的狗窝,似乎对方才发生的事情感到天崩地裂——但一只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属于人的情感呢?

    燕回时笑自己想太多。

    做了个不太愉快的梦,燕回时睡意全无。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吩咐小玉乖乖看家,便前往医院。

    私人病房门口,谢秘书见到燕回时提着鲜花走来,连忙上前接过:“燕小姐,您来了。”

    燕回时冲他颔首:“季总还没醒吗?”

    “没呢。”谢秘书愁容满面,“医生说伤势其实不是特别严重,但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说到这个还得感谢您,燕小姐,要不是你当初拉了我们季总一把,估计现在他人已经没了。等季总醒过来,一定好好答谢您。”

    这位可是季总珍藏相片的女主角,要不是季总现在真的昏迷不醒,他都要怀疑是季总找人撞他、碰瓷燕小姐了。

    燕回时连连摆手:“那倒没有,我只是碰巧经过,感觉季总很像我的某位故人,这才拉住他,反倒是机缘巧合躲过一劫。能让我进去看看季总吗?”

    谢秘书求之不得:“当然当然。”

    燕回时提着花束缓缓走入病房,在昏迷的季长风身边坐下。

    她凝视着男人平静的面容,心中的怪异之感更甚——她看不到属于季长风的倒计时,就好像这具身体的主人,将以这样长睡不醒的状态,度过他的此后余生。

    可是,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呢?

    燕回时只觉得荒谬。季长风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不存在时间之内的人,甚至这种情况的出现,可能是因为自己意外阻止了他本应迎接的死亡。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燕回时就更觉得愧疚,在稍稍观察了一下季长风的状况后,便告辞离开。

    小玉欢快地摇着尾巴,热情洋溢地迎接回家的燕回时。燕回时向客厅走去:“等下,我先给这朵花换个水再给你吃罐头——”

    【呜呜呜,她真的好可爱!】

    燕回时手一顿,方才拿起的花朵又掉入花瓶。她皱着眉头环视四周,房间里的确只有自己一个人,顶多再算上一只正在用脑袋蹭自己小腿的小玉。

    幻听了?

    燕回时又将花朵拿起,却又一次听到了和方才一模一样的声音:【喜欢!特别喜欢!】

    她慢慢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白色花朵,又看向将爪爪按在自己脚背上的小玉。

    德牧正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狗眼,乖巧地望向燕回时,眼中是对主人满满的喜爱。

    一个堪称荒谬的念头,自燕回时的脑海中生出。

    她将那朵白色野花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故意说道:“但是怎么办呢,我突然想起来我这个月因为住院,存款少了好多,可能不能再给小玉买好吃的罐头了。”

    德牧歪头,仿佛在思考些什么,燕回时又听到了方才的声音:【吔?那就不买喽。小时吃好喝好就足够啦。】

    果然。

    燕回时深吸一口气,她想,能听到动物心声的两个必要条件是:她同时触碰到这朵花和动物本身。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便想起昨天那只神态同师尊极为相似的布偶猫。

    她一把抓起钥匙,转身就冲出了家门:“我想起我有东西忘记拿了马上就回来!”

    德牧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汪?”

    燕回时一路火花带闪电,直接冲进了离家最近的一家猫咖。

    出于控制变量的严谨态度,燕回时将猫咖中的布偶猫作为首要尝试目标。

    她小心翼翼地将白花握在左手,右手摸向布偶猫。

    【这个人类的手法真不错,呼噜噜——对,就是这里,就是这个点,再用力再用力,挠它挠它,嗯~她可真是贴心。】

    燕回时长舒一口气,验证非常成功。

    看来这朵花的身真上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让她可以听到属于小动物的心声。

    本着严谨求真的态度,燕回时狠下心来,无视喵喵喵地求抚摸的布偶猫,将猫咖里的其他小猫咪都摸了一遍。

    胖嘟嘟的蓝猫:【吔,这个女人刚刚摸了别的猫就来摸我?好花心。】

    毛很长的缅因猫:【但是她真的好会摸,摸得好酥糊……对,就是头顶那个位置,再往后靠一丢丢,好~~~棒~~~噢~~~】

    趴在地上的银渐层:【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很亲切呢。】

    将猫咖里的所有小猫咪都宠幸了一遍,燕回时终于确定,昨日小玉送给她的这多不知名野花,的确能让她听到猫咪的心声。

    既然如此,那她昨天碰到的布偶猫团团……

    燕回时思绪翻飞,却听得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她拿出手机一看,是昨天加上好友的蘑菇头少女季听雨。

    季听雨表示,她昨天将团团送去宠物医院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除了右后爪有些撞出来的淤血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燕回时:【好的,我想来看看团团的情况,可以吗?】

    季听雨:【好呀好呀,燕姐姐你现在就来吗?那我在家里等你哦。】

    十分钟后,燕回时按响了季听雨家的门铃,蘑菇头少女笑眯眯地打开房门:“欢迎欢迎!这边——团团!”

    只见一道毛茸茸的残影自季听雨脚边唰地掠过,那敏捷的身手甚至不像一只满身肥肉的布偶猫能够拥有的。

    站在门外的燕回时毕竟当过多年修仙者,眼捷手快地一把揪住团团后颈处的软肉:“它好像……有点叛逆?”

    果不其然,她又听到了团团的心声:【孽徒,快将你的脏手拿开!我云岚真人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人生污点?还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只猫!】

    “抱歉抱歉,它最近的性格真的很奇怪……”

    季听雨十分愧疚,将团团自燕回时手里接过:“这孩子明明以前动都懒得动弹一下,最近却总是想着往外跑。我查看了昨天的监控,发现也是它趁我不在家悄悄打开了阳台的窗户——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学会开窗的。然后它就这么跳了下去!”

    说到这里,季听雨又是愤怒又是伤心:“我对团团这么好,为什么它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那是因为团团的身体里住进了别人的灵魂。

    ——燕回时当然不能这么回答季听雨,她只是佯装无意般地开口:“还有这种情况?团团大概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症状的?”

    季听雨:“我想想……大概就是三天前的事情?那天我在给团团烧猫饭,它突然把饭碗打翻了。”

    说到这里,小姑娘很伤心:“它以前会把整个碗都舔到反光还意犹未尽的!”

    三天前,那也就是燕回时在修仙界死亡后,回到现代世界的第二天。

    燕回时微微垂眸,掩去眼中深思,只是以一个贴心邻居的身份,给季听雨提出建议:“团团是公猫吗?”

    季听雨点头:“是的呀,怎么了?”

    燕回时:“我听说,公猫通常情况下会在春天性情大变,遵循自己的繁衍本能……如果你还没带团团绝育过的话,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带他去做个小手术,把铃铛摘了?”

    季听雨呆呆地望向窗外的满园春色,又呆呆地望向一本正经的燕回时,最后低头,看向怀中疯狂挣扎的布偶猫:“……有道理啊!哎呀,燕姐姐,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屋里的猫包,团团挣扎得太用力了我怕我分出手会控制不住它!”

    燕回时二话不说,就帮季听雨把团团塞进了猫包里,特别用力地拉上拉链,还不忘和季听雨说:“我看你一个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都很难压制住团团,要是他摘了铃铛还不老实,你发信息给我,我来帮你管他。”

    猫包中还在挣扎的布偶猫顿时浑身僵硬。

    季听雨两眼泪汪汪:“真的吗?燕姐姐,你人真是太好啦!”

    不愧是她哥暗恋多年的嫂子,真是人美心善!

    燕回时笑而不语,只是在季听雨没注意到的地方,冲被关在猫包中的团团,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师尊,来都来了,好歹体验一下我们现代社会的全麻手术再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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