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雨的哥哥，她认识吗？

    燕回时的动作比思绪更快，见季听雨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她近乎本能地安慰道：“没事的小雨，告诉我，你现在最急着做的事情，是不是去医院看望你哥哥？他在哪个医院的住院部，名字是什么？”

    季听雨吸吸鼻子，燕回时有力的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慢慢从无措中恢复过来：“在南城大学附属医院，他叫季长风。”

    季长风？那个她意外救下的、时雨集团的季长风？

    燕回时心下大惊，她没想到季听雨就是季长风的妹妹，毕竟这小姑娘看起来实在是柔软得有些人畜无害，和她的哥哥截然不同。

    燕回时深吸一口气，吩咐季听雨：“把你最能信任的朋友喊过来，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医院。你现在先收拾一下东西，我叫一个网约车，看看司机能不能帮我把小玉送到咱们小区门口的宠物医院去，寄养一会”

    季听雨含泪点头，打电话叫来了周放；而燕回时的运气很好，网约车司机听她说了前因后果，在燕回时开出的优渥小费的加持下，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帮忙运狗一事。

    事发突然，燕回时只能轻轻揉揉小玉的脑袋：“抱歉，本来说好了要带你出来玩的。”

    可不知为何，小玉的心声中，只有一句话反反复复：【为什么会这样？】

    燕回时来不及去理解小玉所想的“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将一狗一仓鼠托付给网约车司机后，周放一脚油门，便带着季听雨和燕回时直奔南城大学附属医院。

    病房门口，谢秘书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见季听雨泪眼朦胧地跑来，他顿时眼睛一亮：“大小姐！哎呦您慢点跑，别摔了。季总现在已经彻底醒过来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季听雨急坏了，旋风般冲到了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看到医生们正在给床上的男人做身体检查：“我哥他不会把脑袋摔坏了吧？”

    谢秘书 ：“……”

    “啊？真把脑袋摔坏了？”

    燕回时和周放一前一后地赶到病房门口，听到的就是“季长风车祸摔坏了脑子”的震撼言论。

    恰巧医生在此时推门而出，季听雨忙不迭问道：“医生，医生，我哥的情况怎么样了？”

    看得出来，医生在努力维持自己的平静：“季小姐，关于你兄长的异常，我们已经喊来精神科的同事帮忙检查了。”

    听到“精神科”三个字，季听雨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却再次被那双有力的手扶住身子。

    “不好意思，能不能请您详细说一下季总现在的状况？他的异常大概是什么样的，好让家属有个心理准备，也方便家属配合后续的治疗。”

    医生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站得挺拔的女人扶住季听雨，目光坚定地望过来，看起来，好像也是季总的家属。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季总现在经过初步检查，身体各项机能正常，虽然还处在车祸后的恢复期，但之前的伤处都在稳定向好。只是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言行举止都想一个……脱离在人类社会文明成果之外的独立个体。”

    医生这话说得委婉，燕回时在脑海内将他的言语翻译了一下——这意思是不是说，季长风的智商退化成非洲野人了？是因为车祸撞伤了脑子吗？

    恰好有名护士拿着脑部CT的片子过来：“王医生，检查结果出来了，患者并无明显的脑部区域受伤情况，还是得让精神科的人早点来看看。”

    王医生看向差点没晕过去的季听雨：“家属先进病房，看看病人的具体情况吧。”

    季听雨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要从身体里飞走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全靠着燕回时用她平缓的语调轻声安慰，她这才精神涣散地牵住燕回时的手，任由她把自己带进病房。

    病房内，她的哥哥正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姿势趴在床上：双膝弯曲，将大腿小腿全都压在小腹下，整张脸深埋在枕头中，双臂齐齐向前伸。他好像还很不习惯自己现在的身体，在床上不安分地扭动着。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不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经受过精英教育的正常人类应该做出来的动作。

    还没平静下来的季听雨看到这一幕，又差点晕过去，被燕回时眼疾手快地扶住：“小雨，现在你你哥哥身边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要坚持住啊！”

    对，对，他们的父母完全指望不了，现在哥哥的亲人只有她自己了。

    季听雨强忍泪水，缓缓走近，颤声道：“哥……”

    还在床上蠕动的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听雨彻底崩溃，哭喊着扑到季长风床边，死死地抓住他的袖子：“哥，你看看我啊哥，我是你妹妹啊，你别这个样子，我害怕……你看看小雨好不好？”

    听到“小雨”这两个字，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男人终于舍得回过头，看一眼在床边哭成泪人的少女。

    他的眼神是清澈中带着些许疑惑，似乎哭红了脸的小雨和他意识中的小雨，并不是能够划等号的存在。这个满含希冀的季听雨，只是他眼中的陌生人。

    好不容易才燃起些许希望的季听雨，又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冰凉。

    燕回时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到底还是心疼季听雨，轻拍着她的背脊：“没事的小雨，你哥哥只是生病了，等他恢复了就——呃！”

    谁人的身影迅如闪电，自病床上一个猛虎下山，，挣脱了连在身上的各种仪器，精准地避开季听雨，直直地扑倒了燕回时。

    燕回时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撞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有什么湿热柔软的触感，在自己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掠过。

    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意外的吻，那只是这个莫名其妙地坏了脑子的男人，用他没有章法的舌尖，来舔舐她的脸颊。

    燕回时简直不敢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被哥哥直接忽视了的季听雨也是目瞪口呆：“哥……哥你在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对别人耍流氓？”

    季长风才不管正在疯狂拉他的季听雨，只是一个劲地往燕回时的身上贴，动作热情地仿佛她是他此生唯一的爱人，而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她放开。

    季听雨羞耻得快要哭出来了，她还有些无法接受季长风就这么变成傻子的事实：“哥……你别这样，太丢人了……”

    燕回时倒是还能保持冷静，就当自己是被狗咬了一口，完全没有和狗计较的必要。她一边想尽办法地抽身，一边观察起正对着自己疯狂傻笑的季长风。

    嗯，除了看起来智商严重退化之外，整个人在物理层面倒是没什么退化，似乎一切正常。

    病房外的周放和谢秘书听到动静，终究还是选择推门而入：“到底怎么了大小姐，您还……啊？”

    饶是谢秘书见多识广，在亲眼目睹向来英明神武的季总四肢并用地扭动在地面上，饿虎扑食般地往燕小姐身上凑的时候，也是膝盖一软，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季、季总？”

    季听雨在一旁抹眼泪：“怎么办啊谢秘书，哥哥他没有脑子了！”

    燕回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压制住季长风的捣腾劲：“你们先过来，帮我把他挪走。周先生，麻烦你去门口看看，精神科的医生来了没有。”

    周放还算有点眼力见，知道自己现在不宜参和季家私事，即便是燕回时对他发号施令这点让他不爽，他也很配合地离开了。

    季听雨和谢秘书则是吭哧吭哧地拉住季长风，像拔萝卜一样，用力地把他从燕回时身边扯开。

    季长风还不乐意，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嘤嘤呜呜的声音，很难想象这种撒娇般的声音是从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喉咙中挤出来的。

    燕回时实在头大，再好的脾气也要被季长风磨光了：“安静！”

    上一秒还胡乱挣扎的男人，在接收到这个指令后，突然就如同被镇压住一般，真的老老实实地保持安静、不再乱动了。

    季听雨和谢秘书很是惊讶，燕回时的眉头却狠狠一跳。

    一个荒谬的猜测已经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可她却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猜测，也不能在旁人面前明说。

    她只能看向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季长风，努力压制住自己心头翻涌的怒火，用指尖指向他：“你的名字，季长风。”

    男人歪头，似乎对她的话感到疑惑。

    燕回时又指指一旁的季听雨：“你的妹妹，季听雨。”

    季听雨赶紧凑上来：“哥，不能忘了大明湖畔的亲妹妹啊哥。”

    谁知季长风看都不看季听雨一眼，只是堪称执拗地，用他认真的眉眼望向燕回时，仿佛在问她：为什么要给我介绍别人？你不要我了吗？

    燕回时头大无比，恰逢精神科医生和脑科医生及时赶到，动作娴熟地给情绪极为不稳定的季长风上了一针镇定剂。

    “家属先出去吧，我们再检查一下病人的具体情况。”

    燕回时面色凝重，谢秘书长吁短叹，季听雨神思恍惚，三人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神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许多纷繁杂乱的思绪在脑海中飘摇而过，燕回时问自己——既然团团的身体被云岚真人的灵魂占了，花枝鼠的身体被贺澜沧的灵魂占了，那么，那些小动物原本的灵魂呢？

    如果他们的灵魂无处可去，会不会就因意外钻入了人类的躯体？

    就像季长风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