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

    皇后的表妹居然也是隐谷的人。

    他面容沉肃如临大敌,再次拿起纸条,仔细琢磨栖月留下的消息。

    皇后一派是否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要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皇后还让她留在宫里又是安的什么心?

    还有先前她夸口心悦他又是打着什么算盘?

    宫里是否安全?隐谷的人又在朝中藏了多少暗棋?

    ······

    越深想心中的忧虑不解更甚。

    可惜,现在他在明处,的确不好轻举妄动。

    凭空设想又只会徒增烦恼与不安。

    栖月还在纸上写,让他安心等消息,她暗中去查探。

    隐谷的人做事向来是心狠手辣,泯灭人性。即使他相信她的本事,知道她身边有高手随护,依旧免不了挂念和担忧。

    他闭上眼,重重的按了下眉心,而后轻叹一声,收起案上的卷宗。

    取出宣纸在桌面铺展开,准备动笔前,他细想一下,又觉不妥,换了一张巴掌大小的纸。

    提笔蘸墨,手腕灵活动作间,纸上已有了轮廓。

    是流畅的脸部线条,再然后是一双精致漂亮的丹凤眼,他全神贯注,认真勾勒描摹她的面容。

    慕少辞熟通君子六艺,他对自己的画技向来自信,唯独在画她时无法做到信手拈来。

    他能绘出她的皮囊,可他画不出她身上明媚热烈,灿如骄阳的独有的风姿。

    伸手珍重的轻抚画中人的脸颊,似乎透过画,触碰到心里的那个人。

    心中的焦躁抚平些许,他轻点着画中人的额头,喃喃自语:“要安全回来。”

    京城外的一座悬崖上,正被慕少辞念叨的栖月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

    身侧的挽竹关切询问:“主子可要休息一下。”

    栖月摸了下鼻子,摇头。

    说不定是谁在背后惦记她。

    “准备的如何了?”

    挽竹垂头打着绳结,边开口:“主子安心,属下已经安排妥当了。”

    栖月没有多言,看了眼他手中快要到崖底的粗麻绳,站起身走到崖边。

    白日里出了临江楼,张勉没了逛街的兴趣,也或是见慕少辞并不如他预料中的那般重视栖月,懒得再对栖月设局,客套两句后就离开了。

    栖月摆脱了张勉后,与早已等候多时的挽竹汇合,两人乔装一番出了城。

    路上,挽竹将他查到的尽数告知栖月。

    原来,皇后的表妹并不是投靠了隐谷,而是多年前就被隐谷的人替换了。

    挽竹还查到了隐谷的人对一个名唤“灵娘”的女子很是尊敬,而那灵娘是在半年前突然出现在京城外的小山村,这般恰巧的时间让她想到慕少辞中毒一事。

    那手法分明就像极了她曾经的师姑,可她不该是如此年岁,难道是她收的徒儿?

    她仰头望月,明月的薄霜落于她眼,轻覆住眼瞳中的暗色。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没准很快就可以有故人的消息了。

    “主子,好了。”

    栖月转身,见挽竹已经将绳索挂好,她上前打量几眼。

    绳索的一头挂在悬崖上,一头垂入崖底深不见底的密林,借着月光依稀瞧见绳索上磨损的痕迹。

    “走吧!”

    栖月带着挽竹离开崖顶。

    月光下,崖壁上孤零零的一根麻绳被夜风吹得左摇右摆,竟有几分凄凉。

    挽竹随栖月回了暂住的农屋。

    虽是在京城附近,但此处被大山合围其中,农田稀少,根本不能只靠种地为生。

    村中大多壮年去城里讨个活计糊口,剩下的人则是靠山吃山。

    要么以打猎为生,要么砍几捆柴等遇到个合适的天气赚上一笔,在这里就连野果野菜都算得上是稀罕物。

    毕竟,要是遇到荒年,那些可是能救命的。

    今日午后,她与挽竹乔装成离家出走的富家兄妹。

    刚走进村子,就看见小溪旁,一堆衣裳上打着补丁的妇人们,围在一处热火朝天的浆洗旧衣裳。

    有人不经意抬眼,看见二人,惊讶喊着:“这又是哪来的人?”

    其余人不约而同的抬眼看来。

    走在前头的少年墨发高束,一身黑袍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腰间挂着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一手持剑,一手垂在身侧,提了两个行囊。

    他身后的姑娘淡粉衣裙,袖口处和裙摆处皆绣着繁复的花纹。

    轻纱遮住她的面容,露出的眼睛水润通透,尤其她发间的金簪格外刺眼。

    一看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

    有几个妇人羡慕的视线投向栖月发间的金簪。

    俺勒个乖乖!这簪子是金子做的吧?得值多少钱!

    挽竹察觉到她们炽热的眼神,不动声色的挪步,挡住她们看栖月的视线。

    “我们兄妹二人离家寻亲,途径此地,误入山中,不知村中可有空余屋舍,容我们住上几日,我们可以付银钱。”

    一位年长的妇人沉稳些,倒是很快定下心神,抢先开口:“屋舍自然是有的,只是家中简陋,不知贵人们能不能忍受?”

    挽竹侧头眺望远方的村落,木屋和稻草屋交错分布,他眉头微蹙,纠结之色溢于言表。

    “哎呦!我们这都是这样的屋舍,贵人们要是没法将就我们也没有办法。

    天都要黑了,现在下山也不安全,没准半路窜出什么猛兽,山林里老虎狼什么的都是会把人活生生吃掉的,吓人的很。”

    栖月似乎被她的话吓到,白皙的手指从袖中伸出,轻扯两下挽竹的衣袖。

    小声说:“兄长,要不我们就在这留一晚上,明日再入京寻人。”

    “也好,就按小妹说的办。”

    挽竹给栖月一个安心的眼神,转头问:“不知哪位家里有空余的屋舍,我们需要两间,价钱好说。”

    “贵人们来我们家。”

    “我们家也可以。”

    ……

    不少人纷纷出声,瞧这兄妹二人的打扮,一定是来自富贵人家。

    要是能让他们住到自己家,好言好语伺候好了,没准一高兴多给些银钱也不是不可能。

    几个人争先恐后的领着挽竹到村里兜了一圈,最后挽竹选了一户最宽敞的人家。

    房子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住的却只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和一个孙儿。

    挽竹掏出些碎银,打发走了愤愤不平的几个带路的妇人。

    她们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老婆子颤巍巍的起身要给两人去收拾屋子,栖月忙制止她的动作,温声道:“老人家,不要忙活了,让我阿兄去收拾,他年轻力壮的不碍事。”

    老妇人看了挽竹一眼,他已经转身进屋,她只得坐回原位,很是歉意道:“真是对不住,让你们花钱住宿还要自己打扫。”

    “没关系的,反正我阿兄也坐不住。”

    栖月眨着好奇的大眼睛,“阿婆,山里可有什么趣事?”

    老妇人激动的一拍大腿,“姑娘,山里的趣事说多不多,但也不少。你想听什么样的?”

    栖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低下头,手指搅着手帕,羞赧道:“都行,阿婆你尽管挑些觉得有趣的说道说道。”

    妇人察觉她神色不对劲,又看了眼屋里的公子,居然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这两人以兄妹相称,可她这个过来人总是感觉这两人不像兄妹。

    姑娘家脸皮子薄,这下子轻纱都遮不住脸上的胭脂红。

    她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人,没有多嘴去问,而是捡了些缠绵悱恻的情爱故事讲给栖月听。

    栖月听得入神,眼神片刻不离妇人,眼神中也不由得透露出向往之色。

    等她又讲完一个故事,有些口干舌燥。

    面前适时出现一碗温水,是栖月早就晾好的。

    姑娘声音绵软,“阿婆,喝些水润润嗓子。”

    一时间,她想到了自己苦命的女儿,眼泪瞬间决了堤。

    曾经她也是像眼前的姑娘一样,乖巧懂事,总会跟在她身后,用温软的嗓音“阿娘,阿娘”的喊。

    她本来想着以后她能看到她嫁人生子,没想到……

    栖月没料到她会突然流泪,手足无措的取出帕子要替她擦眼泪。

    可她的眼泪越来越多。

    栖月不知缘由,焦急问:“阿婆,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让姑娘见笑了。”

    妇人抬起袖子,胡乱抹去眼泪,“老婆子我就是突然想到自己的闺女,一个很懂事的闺女。”

    眼泪又有再掉的趋势,她忙止住话头,颤抖着手端起碗,一口一口喝完碗里的水。

    “这水真甜啊!”她低声呢喃。

    可这水只是普通的白水。

    挽竹进来,差点反射性躬身行礼,幸好他克制住了。

    轻咳两声:“收拾好了。”

    栖月看他一眼,又看向老妇人:“阿婆,你怎么样?”

    老妇人连连摆手:“没事,姑娘快去休息吧!我再坐一会。”

    她如此说,栖月不好再探问,起身,跟随挽竹去了他打扫好的两间屋子。

    屋子紧挨着,摆设也一般无二,栖月随意挑选了一间,让挽竹也好生休息。

    然后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挽竹早已熟知自家主子的脾性,她一关门,他也回了隔壁屋子休息。

    屋内长时间没有住人,即使把窗户开到最大,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栖月正准备走到窗边,打量一下外头,经过衣柜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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