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莺最近不怎么哭了,心情也不似之前那般沉重。
她上课的状态好了很多,知识简直是从四面八方进入她的脑袋,甚至在排队打饭时她脑子里都在整理知识点。
作为当事人,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变化,她很高兴,但是又害怕自己之后又会变得死气沉沉。
珍惜当下吧,她告诉自己。
她去了趟书店,买了一本新的数学题,之前那本已经写完了。她挑的是难度比较高的习题,嗯,对她来说很合适。
徐莺上课认真听讲,下课整理笔记,写完老师布置的作业,还要额外“奖励”一套自己买的习题,这要是成绩不提高,那真是有鬼了!
她不存在偏科,属于是六边形战士,语数英政史地都很均衡。
对于文科生来说,背书只是入门,即使你把知识点背得滚瓜烂熟,也最多拿个中等的成绩,提高理解能力才是高分的钥匙。
徐莺的理解能力很强,很多时候只是扫一眼题目,心里就已经把几个要点都罗列好了。再加上她写字漂亮,这又是一个加分项。
她近段时间经常一整天都在高强度地学习,甚至到了亢奋的程度。
在一个深夜,她感觉心脏疼,而且是疼得受不了的程度。
对学生来说,请假意味着要少上几节课,要错过很多知识点,还有就是,会收获堆积如山的试卷。
徐莺是真舍不得请假,但是没办法,她实在是疼得厉害。
医院的检查结果是神经性心脏疼痛。
医生宽慰她,让她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比起学习还是身体更重要……又是叮嘱她少熬夜,要不然会越来越严重的。
徐莺:“嗯嗯嗯……我知道了医生……谢谢医生……”
她走出诊室,忍不住叹气,“高中生怎么可能不熬夜啊……”
她一点都没耽误,出了医院就打车回学校了。
非常好,今天的作业也要做到凌晨哎!
她突然很想大吼大叫,她想发泄,这些狗-操的作业能不能都他妈的滚!
滚!!!!————————
OK.收住。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中午,食堂二楼。
徐莺买了份卤肉饭,开始大口干饭。
“好巧。我也买的卤肉饭。”
裴闻也坐在她隔壁桌。
徐莺眉眼含笑,她咽下嘴里的饭,说:“好巧。”
裴闻也先吃完,他看她一眼,而后问道:“你今天去医院了吗?”
徐莺刚好吃完最后一口,她有些震惊:“你怎么知道?”
裴闻也忍俊不禁,他指着自己的手臂说:“你这里有医院的采血贴。”
徐莺望向自己的手臂,还真是!
“你哪里不舒服吗?”裴闻也又问。
“嗯,就是心脏有点疼……”徐莺实话实说。
裴闻也一惊:“心脏?!”那个“脏”字被他拖得九曲十八弯。
徐莺望着他的反应,莫名感到心里有羽毛在飘动,她小声说:“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嗯,叫什么神经性心脏疼痛,休息几天就好了。”
裴闻也听了她的回答这才放下心来,“吓死我了……”
徐莺把手藏在桌子底下,小心地握紧。
“那你可得少熬夜了,如果作业写不完可以抄别人的,或者让我来……哦不对,我是理科生……但我可以帮你做语文数学英语……”
徐莺还是第一次听人鼓吹抄作业。
“你看得还挺淡的。”她说。
“吃咸点,看淡点嘛。”他开玩笑地说。
徐莺被他逗笑了,心里跟着他说了一遍,“看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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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在前文提到过,徐莺是自来卷。这在高中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主要是取决于班主任年级主任教导主任这些领导怎么想的。
附中最近新来了个教导主任,那叫一个作死。也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他妈的看谁都不顺眼,惹得学生们怨声载道。
连徐莺这种不怎么关注学校消息的人都知道。
那是在周一的升旗仪式后,新教导主任挺着他的猪肚,走上主席台,然后把附中的学生们骂得狗血淋头。
什么没有精气神,懒散懒惰,比不上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吃不了苦,没出息……反正就是些很难听的话。
但他可能搞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教导主任还在上面慷慨陈词,台下的学生发出嘘声。
“吁——”
“吁——”
“吁——”
学生嘛,只要有一个人开头,后面就都好说了。
台上的教导主任觉得自己的面子挂不住了,于是更大声地训斥他们——
“你们喊什么?!给我闭嘴!没有家教!没有教养!——”
他话还没说完,下面的嘘声更大了,还有人说:“好了不起哦~~~”
马上有人接话:“就是,好大的官威哦~~~”
“钱主任好厉害哦~~~”
这些都是仗着自己站在后面,主席台看不见的勇士们。
几千名学生哄然大笑!
徐莺也是一脸看好戏似的望向主席台。
他们这个年纪是吃软不吃硬的,你好好说他会听,你要是劈头盖脸地骂,那不好意思,他死都不听。
钱主任还想继续骂,却被几名老师给拉下去了。
学生们笑作一团。
……
放学了,徐莺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她鞋带脱了,便蹲在地上系鞋带。但她这个位置不好,位于第一组第一排前方,后面的人除非个子够高,不然是绝对看不到她。
“哗啦!”
“!!!!!我的天!!!”徐莺又是震惊又是生气地发出惊呼声。
原来是打扫卫生的女生在洒水,因为个子比较矮,便没发现蹲在地上的徐莺,水也就洒在了徐莺的脑袋上。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端着盆冲上前来。
“对不起!你还好吗?!没事吧!”女生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小心地给徐莺擦脸和头发。
徐莺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对方的态度和处理方法都很好,她的怒气消了大半。
她有些不自然地说:“没关系的……”她接过对方的纸,自己擦头发。
女生还是不住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水没进耳朵吧?”她看起来很担心。
徐莺克制不住地往后仰,她好像不太擅长和人这么交流。
“没有进耳朵,没事的没事的……我本来也不应该蹲在这里的。”她小声说。
女生说:“你等一下”,然后她从她的书包里掏出了一把巧克力,她将巧克力递给徐莺,说:“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这个你收下!”
徐莺真的很害羞,她第一次和这个女生产生交集,结果人家就送她东西(虽然是为了表达歉意),但她还是不太习惯。
她慌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收下吧!”女生握着她的手,徐莺看她这架势,心想自己不收下是不行了,她接过巧克力,说:“那我就收下了,谢谢。”
女生看她收下巧克力才长舒一口气。
徐莺只觉得手里的巧克力好烫。
她把巧克力放进书包里。她头发湿了,又是扎着丸子头的,实在是不舒服,她干脆把发绳解下来,披散着头发,这样还能干得快一点。
她背上书包,和女生说了声拜拜。
就在她刚走出教室之际,碰到了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一看她的卷发,怒从心中来——他要教育她!
“你哪个班的?”他叫住徐莺。
徐莺一脸懵地回头瞥了眼自家班牌,这么近他看不清吗?她指着两步之遥的班牌,说:“十二班的啊。”
旁边还在打扫卫生的学生埋着头偷笑。
“笑什么笑?”教导主任看起来像一个气球。
“谁允许你烫头发的!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他诘问道。
徐莺看他这副样子,实在是烦得很。她连话都不愿意和他说。她垮着脸,一言不发。
教导主任:她居然敢无视我!
紧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痛骂:“你班主任是谁?谁教你这么对待老师的?明天把你家长叫来!没教养的东西!”
徐莺听见“叫家长”这三个字时,突然牙齿很紧。
裴闻也刚从网球馆赶回来,他要和徐莺一起放学回家呢!结果就看见这个什么主任在刁难徐莺!
不要伤害我的小莺莺!
他像头倔驴,猛然冲向他们。
“老师,她是自来卷。”裴闻也走到徐莺身旁,俯视着面前的中年男人,淡定地说道。
咦?还有帮手!
这时候,给徐莺巧克力的女生也走了过来。她叫杨箫。
“老师,她真的是自来卷,不是烫的头发。”杨箫站在徐莺身边。
周围的学生也越来越多,教导主任大吼:“聚过来干什么!都散开!”
“你今天就去把头发烫回来!明天要是还是这副样子就不用来了!”教导主任挺着肚子气冲冲地走了。
杨箫又对徐莺很多很多次对不起,搞得她都有点害怕了!
闹剧最终还是结束了。
裴闻也和徐莺安静地往校门口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或者是做什么。
他会劝我把头发拉直吗?要是他劝我拉直头发我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裴闻也难得这么沉默寡言,即使没有语言交流,徐莺也并感到尴尬或是不自然,这真神奇。
他转头看向徐莺,平日清朗的声音染上几分严肃:“别把头发拉直。”
很难形容徐莺现在的心理活动——她好像找到了一个东西,但又很模糊,她应该已经找对了——这东西好像是在云朵里,她拨开一些白雾,她真的看见了。
徐莺微眯着眼睛,心跳加快——扑通扑通扑通!
“为什么呢?”她强装理智地问道。
“操!”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脏话。
说实话,徐莺有点点震惊。
“就不把头发拉直!他能怎么样!”他有些固执地说。他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他的眼睛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吸引徐莺,亦或者说是蛊惑——“你相信我吗?”
他其实也才十七岁,还是个未成年,但总是能让人十分坚定地相信他——无论是他的言语还是想法。
徐莺比裴闻也还小一岁,尚且处于一段容易冲动的时期,她似乎天生叛逆又似后天形成——她微微抬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她凝视着他的双眼,坚定地说:“信。”
第二天,裴闻也顶着一头卷毛来上学。
后来,附中的“卷毛”越来越多……
再后来,教导主任被调到教育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