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灼死后,徐莺才敢将裴闻也带回家,以爱人的名义,而非是娼/妓的身份。她站在漫长的黑夜中,仰望遥远的恋人,终于,她往前走了一步,那是生命与爱意的方向。
她以为她会出来,可事实上,她输了。
秋天,树上的叶子变得枯黄,失去了夏日的青翠,冰凉的风将叶子吹得发抖,摇曳间,发出萧瑟的声响。
徐莺盯着对面的红绿灯,心道还得等一会儿。天空忽然下起了雨,不巧的是,她没有带伞,她静静地被雨水打湿。
一辆车驶过,溅起层层雨水,带起水声,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她却看见自己被原灼压/在/床/上,就犹如她曾经看过的视频,她仰躺着,哭着,求着,没有任何作用。
明明受伤的是她的yin/道,可痛苦的却是她的心脏和大脑,她好疼啊,她是一个白痴。
徐莺身旁有和她一样等红绿灯的人,她徒劳地看向周围,狼狈地转身离开,她顶着天空垂落的大雨,往家奔逃而去。
她躲进家,躲进她的房间,她将脑袋埋在手臂里,不敢抬头。她在发抖,她在哭泣,她出不去。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就如同不知道那段痛苦的回忆持续了多久——一天,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一年?
可惜的是,痛苦无法估量。
原灼的死给她带来了快慰,却不曾带来解脱。
徐莺幻听了,她听见许多人的声音,有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的恋人,还有她的继父。
她忽然抬头看向天花板,却激起了往日的回忆。
“滚啊!原灼!你滚啊!————”她撕心裂肺地吼叫,得不到一丝回应。
“可我爱你不是吗?”
别说了。
“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什么都不需要。
“送你的玫瑰喜欢吗?”
我把它扔掉了。
“送你的礼服裙喜欢吗?”
我剪烂扔垃圾桶了。
“背着我跟别的男人搞很爽是吧?”
你胡说,你是我的谁?你是强/奸/犯,我是妓/女,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她背叛了他,可最后,她看见他脸上的血,他说话间带出可怕的血迹,他看起来是那般的费力,可他亲吻她的手背,他说:“我爱你,徐莺,你要活下去——”
谁都可以说爱她,原灼不可以,就他不可以。
徐莺捂住耳朵,被雨淋过的头发滑稽地膨起来,她的脸上有水渍,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贝齿紧咬红艳的双唇,可她却在尖叫:“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你别说了!可我不爱你!我爱裴闻也!你是强/奸/犯!强/奸/犯!”
没有人倾听她的话语,她只是自顾自的发泄。
徐莺从地上爬起来,她想让自己找点事情做,她试图学习,可她无法思考,她选择打扫卫生,让自己忙起来。
中途,她翻出了原灼的一件西装外套,还有他留在这的香水,她依稀记得是佛手柑和黑加仑的味道。
她该死的记得这该死的佛手柑混合着黑加仑的香水。
徐莺的表情先是怔愣了一瞬,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紧接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手里抱着西装外套,身体绷得很紧,她穿着白色的长裙,手里的黑色过于突兀,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外套,她的拇指将食指掐出血,鲜红的血液揉进黑色的布料,消失不见。
“啪嗒。”徐莺的眼泪顺着下颌流到了外套上,“原灼……”她说,“是你骗我,你骗我……”
空旷宽大的空间回荡着少女的低泣声,悲戚可怜。她从一开始的低声哭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她的世界此刻只有一个人,以及一个死去的,却又活在她心中的恶魔。
黑夜中的恶魔与白日中的少女在时间的推移与爱恨的折磨之下终究面目全非。
徐莺恍惚间感到胸闷气短,她颤抖着捂住口鼻,让自己缓慢地呼吸,她克制不住地呛咳、干呕,她跪趴在冰凉的地板上,喃喃自语:“谁都可以说爱我,你不可以,你最没有资格……”
这个世界是一张五彩斑斓的画布,你问我,徐莺的画布是什么颜色的。
我说,是黑色的、鸽灰色的。
白日,她在裴闻也的身旁,她的身后是漆黑腐烂的过去,她将自己隐藏完好,如同往事不曾发生。
在与自我的相处中,她依旧易怒、情绪化、歇斯底里,她好像生了一场病,久久不见好。
原灼的面容、表情、声音、动作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徐莺无数次想,到底要怎样才能解脱,她想过去看心理医生,想过去问算命的,可原因呢?当别人问起原因时,她该怎么说呢?
——她是一个哑巴,她说不出话。
她将与原灼相关的东西全都扔出去,将他落在她这的衣服也扔掉,她从没去过他的墓地,她没在他的墓碑前喝过一杯酒,她做了一切能抹灭原灼痕迹的事。
可她控制不了梦境,她会梦见原灼。他来到她的梦境,他说他爱她,他不断地重复,徐莺分不清他是在骗谁,她只想逃跑。
她不停地跑啊跑啊,她穿过河流,穿过原野,她像一只野兔奔向群山。
过生日时她许了两个愿望,那一刻,裴闻也在她身旁,她望着眼底映着烛光的少年,她却不合时宜地回忆起原灼,她勉强微笑,而后开始许愿。
她闭上双眼,复又睁开眼睛,她吹灭了蜡烛。
裴闻也微笑着对她说:“生日快乐,徐莺。”
他们接吻,是奶油的味道。裴闻也稍微有些失控,亲吻时动作粗鲁,但他注意到徐莺轻微的颤抖,他将她抱在怀里,抵着她的额头问:“我吓到你了?”
徐莺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极小声地说:“……一点点。”
裴闻也吻了下她的脸颊,轻声说:“抱歉,我应该温柔一点。”
徐莺望着他英俊的眉眼,她兀自想,她什么都不害怕,她轻轻地笑了,她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转头吻了他的脖颈。
“没关系的,你凶我也喜欢。”
——但仅限于你。
裴闻也身体顿时一僵,徐莺刚想从他怀里爬起来,却被用力地箍住。
徐莺疑惑地问:“裴闻也?……”
他不答话,动作愈发用力,他蹭着她,箍着她,她坐在他怀里,感受到……
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十几岁的时候总是容易冲动,徐莺撑着裴闻也的肩膀,跪坐在他身上,她捂住胸口,按捺喘息。
她说:“裤子弄脏了。”
裴闻也攥住她的手腕,送到唇边亲吻,“没事的。”
徐莺又吻他,咬他,她近乎失控的(情)qing/动,其实是一场求救。
裴闻也亲吻她柔软的卷发,说:“头发又长长了。”
徐莺失神地望着他,呆呆地回答道:“嗯。”
裴闻也一笑,半是打趣半是调/情地说:“徐莺,你失控了。”
“只对你一个人……”徐莺说完揉了下眼睛,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我知道。”裴闻也说。
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对徐莺而言,彼此相伴就是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