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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五更)

    什么是真相?

    当她与原灼都死去,上帝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吗?

    徐莺后来想过,如果当初照片不曾暴露,她是否能保守秘密直到死去?

    时光回溯到那个残忍可怖的白日,她拿出一沓照片,是她的裸/照,她庆幸裴闻也听不见她大脑内的声音。

    她记得原灼某天突然问她:“怎么想着背单肩包了?”

    徐莺有段时间因为经常背单肩包导致轻微的高低肩,以至于后来她就不怎么背单肩包了,这个包是裴闻也送她的。

    面对原灼的询问,徐莺打马虎:“逛街的时候觉得好看就买了。”

    原灼扬起笑容,淡淡道:“嗯。”

    他故意的,他想警告她,试想,当她背着包和别人约会时,却找出了自己的裸/照。他知道,她会认输。

    震惊之下的徐莺失去了力气,照片散落了一地,而后近乎寂静,可她却听见有东西碎掉了。她的往事毫无遮拦地摊开,腐烂的过往揭露在相纸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一霎那,徐莺想,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与原灼之间的龌龊 ,尤其是我爱的裴闻也。

    她撒谎,她说“那个男人”移民了,说他永远都不会回国,她是个笨蛋谎言家,她把死人说成活人。她是个骗子。

    她没有解释的勇气,她是个懦弱的笨蛋,她主动放弃了他们的关系。

    看,对爱的人被迫拒绝,对恨的人无计可施,荒唐又滑稽。

    她拒绝爱人的乞求,她可怜地哭泣,好像被拒绝的人是自己。她将自己锁在笼子里,眼睁睁放任裴闻也离去,明明她只需要一句“你别走”就可以得到他的转身,可她却说不出口,她被一沓照片揭露了,一如原灼曾经的作为。

    裴闻也离开后,她的哭泣也未停止,她感受到脸上滚烫的痕迹,她哭得狼狈,她的哭声带出她残缺的灵魂。

    不久后,炎热的盛夏,裴闻也来到她的新家,他说他要走了。徐莺荒唐地想,如果她当时勇敢一点,他们就可以一起走了。

    她抱住裴闻也,亲吻他,爱/抚他,他们做到了最后,她不让他戴condom,他们毫无阻隔地相接。

    其实她很疼,她疼得发抖,却主动躲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裴闻也吻她,咬她,他想带她一起走。

    徐莺昏了过去,过了很久才清醒,醒来时,裴闻也正靠坐在床头看她。

    她望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他说:“我走了。”

    徐莺眨了眨眼睛,而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沙哑地“嗯”了声,接着从床上爬起身,穿上衣服,她瞥见垃圾桶里的纸团,他过于冲动。

    裴闻也起身离开,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分别的声响。这间屋子真小,他那么快就走到了门口,徐莺凝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他回头看向她。

    徐莺遥望他深沉而又悲伤的眼眸,她差点脱口而出“拜拜”,但她听见她的心脏说这一次分别会很久,她改口道:“再见。”

    他没有用同样的话语回应,只是轻轻地说:“嗯。”

    ——门关上了。

    .

    失去与距离往往更能让人看透自己的内心。在过去的一年,徐莺无数次想起裴闻也,以至于她总是认错人,她闹出了笑话,别人都在笑,可她笑不出来。

    在万家灯火,合家团圆之际,她听见烟花声,她想冲到裴闻也身旁,她想盯着他的眼睛承认所有真相:“对,我是个妓/女,我是个婊子,我是个二流货色,所以,你还要我吗?”

    她知道,他会吻她,他会说“我爱你”,他们会上/床……

    可我遥远的爱人,我为何这般懦弱,连重逢的勇气都缺失。

    一年之后,裴闻也再次闯入她孤单的世界,她却说“我不要你”,这才是真正的背叛。然而背叛的理由终究比不过相爱的本能,一年对他们这般十几二十岁的人来说,真的太长太长,她选择重拾过去的坚韧与本能。

    人们都说人要往前走,别回头。可她的过去混杂着爱与死,真实与欺骗,揭露与蒙蔽。倘若她抛下一切,所谓的义无反顾,那曾经的爱意又算什么呢?

    她的爱人算什么呢?他们之间的亲密与相爱都被大风吹散了吗?

    她逃避痛苦,为此失去所有爱意,她不能因为一个混蛋,从而放弃她的初恋,她舍不得。

    如今,他们再次重逢,他重新追求,她应允承诺,她的本能告诉了她所有的答案——回去吧,徐莺。回头看,有个人一直在等你。

    ——

    “这就是所有的真相,如你所见,我是个混账骗子。”徐莺的嗓音发颤,她似乎整个人都绷得很紧,她捏紧他的手,但意识到自己在发抖便松开了手。

    裴闻也却不放开她,他用力地攥紧她的手,用轻松地语气说:“那我就是混蛋,我们天生一对。”

    徐莺笑了下,而后道:“况且,你应该也查到了吧?毕竟你这么聪明。”

    的确,裴闻也早已得知真相。从一开始,他让人调查徐莺身边移民的男性,在等待调查结果期间,他隐约察觉到徐莺在欺骗他。

    那是一个晚上,裴闻也刚处理完一堆作业和邮件,他离开书房,去往藏酒室,取出一瓶芝华士威士忌,他往古典杯中放入几颗冰块,接着倒入酒液,他端起酒杯啜饮一口,感受其中醇和的果香味,其中混杂榛子一类的干果香以及橡木的香味。

    深夜寂静,他微微垂首凝望杯中的冰块,一道孤执而绝望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我爱你我爱你裴闻也,可是,那天过后,每次、每次我看见你,就会回想起那些照片和视频。”

    他们之间距离遥远,他却仿佛听见了她的喘/息声,她的声音嘶哑痛苦:“我好疼啊!我好疼啊裴闻也——”

    裴闻也皱着眉,仿佛即将触碰到隐藏在云雾之间的谎言。

    “别去找他、别去找他,他已经走了,他移民了,他说过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他手里有我的很多照片和视频,我不敢、我不敢。”

    此刻,裴闻也终于明了,原来徐莺在撒谎。

    试想,当你的爱人发现你被强迫拍下的照片,你知道你的爱人会找上那个混蛋,与他对峙,而你真的会承认他的身份吗?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不,你会撒谎。

    你不愿意让你的爱人知道“他”是谁,又或者是“他”与她之间存在特殊关系,令徐莺难以启齿。其中掣肘,无外乎此。

    裴闻也倏然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神犹如一只鹰隼,他拨通电话,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喂,老林。”

    “二少。”老林恭敬道。

    裴闻也把玩手中的酒杯,吩咐道:“我让你查她身边移民男性这事换个调查方向,不用盯着‘移民’,直接查清楚她身边除我以外的所有男性,以及她的家庭情况。”

    老林不敢多言,顺应道:“是。”

    挂断电话后,裴闻也捏了下山根,他最近太忙了。

    长夜漫漫,宽大的空间响起他的自言自语:“哪怕是骗子又怎样……”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久后,裴闻也收到了老林送来的调查报告,结果正如他所想,徐莺骗了他,她隐瞒了原灼的存在,这个让她几乎堕入地狱的罪魁祸首。

    徐莺曾主动提起过她的家庭,她的父亲因胰腺癌去世,母亲忧思难忘,不久后撒手人寰,可她从来没说过她的母亲改嫁,她有个继父这事。

    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混蛋叫原灼,他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与张倩的结/合是第二次婚姻。也就是说,他是徐莺法律上的继父。

    裴闻也盯着原灼的照片看,这男的桃花眼,薄情目(同样是桃花眼,但在裴闻也心中,徐莺的眼睛可漂亮了!),鼻梁长,嘴唇薄,操了,这长的就是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皮笑肉不笑的人渣。裴闻也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继续阅读资料。

    资料显示,张倩生产时大出血,产后罹患“席汉综合征”,后因此逝世。看到这,裴闻也也就知道后面的事了,原灼这混蛋肯定是趁着张倩去世那会儿对徐莺作恶的!

    张倩去世后,原灼搬走了,那段时间他的账户有一笔一百五十万的出账记录,一个叫刘勇的人以特殊的照片要挟原灼,原灼的确给了他一百五十万,事后,他报警了,刘勇被判了十几年。

    裴闻也皱眉,操,他越看越觉得这个原灼阴险狡诈!他翻动纸张,按下自己内心想要把原灼打死的冲动继续看下去。

    看到与徐莺相关的信息,裴闻也一愣,他从来都不知道徐莺办了去英国的签证,还是留学签证,而原灼正好被公司外派到了英国。他回想那段时间徐莺总是坚持不懈地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她知道,他们即将分别。徐莺肯定不是主动的,一定是这个该死的原灼威胁她!

    可徐莺并没有去英国,她在在国内,裴闻也可不相信原灼心慈手软,愿意放过她。

    果然,是因为原灼死了,他和徐莺都是醉驾追尾事件的受害者。看到这裴闻也心里百感交集,他没想到徐莺骗了他这么多,想来徐莺被打的那一巴掌也不是什么“阿姨”打的,应该是原灼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恼羞成怒,从而……他往后翻,资料还贴心地写明原灼墓地所在的位置。

    可知道真相又如何呢?难道他要直接拎着这沓资料冲进徐莺家,说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们坦诚相待吧!你跟我走吧!徐莺害羞得很,平时亲个嘴说句骚话都脸红,让她面对自己难堪的过去,裴闻也做不到这么狠心。即使他再想把徐莺绑在自己身边,那也要让她愿意回头,承认他是她的真爱并且是最爱!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徐莺真的很喜欢他,是超越本能的喜欢!

    ——

    “嗯,我已经知道了。”裴闻也将徐莺揽在怀中,他低头吻她的脖颈,他总觉得她身上很香,但又不是香水味也不是洗衣液的味道,说不上来,总之他非常喜欢。裴闻也不停拱徐莺的脖子,徐莺痒得不行,她往后躲,小声说:“别弄了。”

    裴闻也轻笑:“不喜欢吗?”

    “也不是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咯。”

    “……”

    裴闻也捧起徐莺的脸,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看见杂物间的那把铁铲了吗?”

    “看见了。”

    “那是我用来掘/坟的。”裴闻也摸了摸鼻子。

    徐莺瞳孔皱缩,她惊讶道:“掘/坟?!”

    裴闻也有些尴尬地说:“昂,我本来想着人还活着的话就先弄个半死,结果人死了,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当时正好在平洲,近水楼台的,方便掘。像他这样的人骨灰就应该洒在下水道里。但我哥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半路上带着八个保镖把我车给截停了,还打了我个大嘴巴。”

    徐莺心疼地摸他的脸。

    裴闻也笑着说:“不过后来我哥心里愧疚,又送了我一台大牛。”

    徐莺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她扑哧一声笑了,接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掘/坟哈哈哈哈哈我怎么没想到!哈哈哈哈——”

    徐莺笑得前仰后合,止都止不住,她揉了揉自己笑得酸胀的脸,她的眼睛蒙上了柔和的灯光,微笑着看向裴闻也,“以后不要这么做,倒不是我在乎他,只是因为他不值得,他不配你动手,真的。”

    “好吧。”裴闻也勉为其难地说。

    徐莺嫣然一笑,她的眼神温和而坚定,仿佛正在诉说誓言:“裴闻也,别等我了,换我来追你吧。”

    “我会申请出国交换,履行迟到的诺言。这一次,我们一起走吧。”她微妙地停顿一瞬。经年誓言穿过时空,一如他们温情的过往:“七月十九日快乐,我的初恋。”

    她吻上他的唇,封住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我知道,你会说爱我,但可以一会儿再说,现在我只想拥抱你,和你接吻。

    故事的最后,爱哭的小公主终究离开了黑夜,勇敢地牵上了王子的手,奔赴迟到的未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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