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媒介的力量强大到不可抵抗，
正如同子弹击中躯体的瞬间，
效果是及时、快速、一击毙命的。
它们能够左右你的意见，
乃至决定你的生死。
不过，不在526女生寝室就对了。
——《新闻学概论》·子弹理论
*
体测结束已是午时。
女生发根处的蝴蝶发夹因跑动散开，从发鬓处落下一些零零碎碎的散发，带着些许被薄汗浸湿的水渍，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干饭热情。
距离操场最近的学苑食堂，因为循环播放电子榨菜剧《武林外传》和《甄嬛传》而在近日人气大增，力压三好坞餐厅成为学生最受欢迎的食堂榜首。
刀豆土豆、咖喱牛腩、地三鲜、酱汁大排。
人声嚷嚷中裹挟着饭菜香味，顾清让小心翼翼地端着塑料餐盘，杏眼亮亮地示意打饭阿姨在白米饭上淋上番茄炒蛋盖浇。
女生仗着一张甜甜的嘴和太过瘦弱的身板，菜量那一向都是实打实的到位。
食堂占座属实非常考验速度和眼力，顾清让刚坐下，沈雅欣便端着碗白粥心如止水地坐到了她的对面：“这真是我见过最爱吃饭的一届大一新生了。”
看了看对面人稀薄如纸的白粥，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忍痛割爱地用筷子切了一半的大排递了过去。
上海的九月末，秋风还是温温柔柔的。少女上上下下扫了眼沈雅欣全副武装的厚实酷飒卫衣装扮，面露不解：“我感觉我跟你，是两个季节的人。”
“我怕冷。”
“我记得你上上上个礼拜还说要做一个萌妹子的？”
“酷盖比较适合我。”
顾清让差点喜极而泣：“你终于想通了！我一直忍着没说，你当初为何要委身于一个小白脸啊！我一直觉得霸道总裁的类型比较适合你。”
未来霸总夫人翻了个白眼：“像陆川驰这样的成熟男性比较适合我。”
“陆川驰？娱乐圈新晋的老腊肉吗？”女生一脸孤陋寡闻的土狗模样。
“什么老腊肉！人家是上戏来我们学校的交流老师！”
“上戏的？”顾清让不感兴趣地扒了一大口饭，“那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了？听说是许间之的高中校友啊！”
女生嫌弃地将名为「地三鲜」实则混集了大成者的菜肴挑出餐盘：“你上次那么激动得跟我讨论一个男生，还是在大一的时候看到染了五彩鹦鹉头的李星潋。”
“李星潋？”沈雅欣暧昧地一笑，“心有所属的男生我可不会下手……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被点名对象极其敷衍地点了点头：“我顺便brush一下微博，你讲我听着呢。”
“Brush微博？”
听到熟悉的男生嗓音，女生循声望去：“昼儿？”
“学姐介意我坐这吗？其他位置都满了。”
身姿挺拔的男生反戴着鸭舌帽，银色刘海被帽檐压出了一圈痕迹，端正精致的五官带着些烦躁。
沈雅欣见状，做作十足地清了清喉咙：“清让，不介绍一下吗？”
被点名的女生很是配合地头往左歪看着周昼：“我室友兼女神，沈雅欣。”
接着头往右歪重复了一下流程：“我新概课的搭档兼舞伴，周昼。”
“啊！终于见到我们清让舞伴的本尊了。”沈雅欣很感兴趣地开口道，看向周昼的眼神瞬间带了一丝同情，“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沈雅欣我们还能继续愉快地玩耍吗？！”顾·完全不会跳舞·清让本人作势要把分给她的大排拿回来。
周昼摇了摇头：“不辛苦。”
“得了吧，别维护你的学姐了。”沈雅欣了然，“她可是爬楼梯上床都四肢不协调的人。”
男生冷冷地放下了筷子：“学姐的舞跳得很好。”
沉默的气氛瞬间在三人之间蔓延开来。周昼侧着脸，下颚轮廓线清晰锐利得和墨黑双眸的情绪如出一辙。
好在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尴尬。
顾清让杏眼微翘，身体往右边男生的方向偏了偏，试图在物理距离上些微隔断嬉笑打闹的左桌，艰难地放大了自己的音量：“许老师？”
“小清让，我现在不在学校，麻烦你去帮我收个快递好吗？”
“好呀，什么快递？”
靠得太近了。
近到周昼甚至能看清女生鼻尖上细小柔软的绒毛。
他不自觉地掩饰着尴尬，埋头夹菜，飞快地囫囵吞咽。
另一头的许间之大约是没有明白少女的意思：“”……啊，大概是我在亚马逊上买的参考书。”
“不不不，许老师我的意思是中通还是韵达还是顺丰，以及快递单号发给我一下呀。”
“感谢小清让！”
女生挂断电话，抬眸看到双颊鼓鼓的某位周姓新生的进食方式后，特意倒转筷子换了一头，夹了两块咖喱牛腩放到他的餐盘里：“这么饿吗？”
男生差点被红烧狮子头呛住：“谢谢学姐……等下我陪你一起去拿许老师的快递。”
“不用不用，你早点吃完饭回去准备下午的课吧。”
“我也有快递要拿，顺路的。”
顾清让没再推辞，离开之前偏头看向沈雅欣：“那个老师很cute吗？”
“To die for.”沈雅欣夸张地捂住了心口。
少女泼她冷水：“再cute也没用，反正也不会来我们学院。”
“顾清让你可快闭嘴吧！取你的快递去！”
女生好脾气地收拾着餐盘：“遵命，我这就麻利地滚了。”
倒是周昼面上的冷意毫不掩饰：“沈学姐再见。”
顾清让疑惑地看了眼语气不善的周昼，视线向下延伸至他盘中啃了一半的鸡腿，顿悟。
她放下餐盘：“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昼儿你没吃完饭。慢慢吃，把鸡腿啃干净我们再去拿快递。”
“不用了。突然没胃口了。”男生一手拿过女生的餐盘叠在了他自己的餐盘上，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递给她，“学姐去食堂门口等我吧，我放完餐盘就来。”
“啊……好的，谢谢你。”
等到男生的身影消失在涌进来的食堂大军后，沈雅欣才敢疑惑地问道：“我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小祖宗吗？”
“你想多了吧……我先走了，下午的选修课别忘了帮我占个座啊！”
走出食堂大门，顾清让一眼就看到了正午日光下的少年。
与明晃晃的日光不相配的是，少年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气和微抿的嘴唇。
少女眉头微皱地向他走去，实在是想不出来惹得这小孩生气的缘由：“……昼儿，我是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你还说！”小孩一下子义愤填膺起来。
“我拜托学姐你长点心好吗！”
“平时管理部员不是很凶吗？现在那么怂？！”
“真行啊，你居然被你的室友欺负成这样子？！”
“哈啊？”
*
“女生寝室关系复杂的恐怖我也是知道的。什么隐形眼镜里沾胶水，毛巾里顺着纹理藏针，化妆品里掺二氧化纳。”周昼神情严肃地列举道，“不会危急生命的像是四个人有五个群，勾引你的男朋友甚至还有可能成为你的后妈这些我就不提了。”
“可你的室友，当着我的面对你如此……”男生停顿下来，像是在斟酌合适的用词来形容此种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心不古的——
女生好心地接口道：“你是不是要说！这是言语羞辱和精神摧残？”
周昼长长的睫毛下敛，拂去了往日的疏离，再抬眸带着些乖张的怒气：“不是吗？”
“当然不是！”
*
地下车库里特有的气味加上堆积如山的快递盒真是完全没有让人翻找的欲望。
顾清让站在车道中央：“顺丰在左边，昼儿你是中通的话在右边，我们待会儿在这里碰面好了。”
在女生准确报出了收件人姓名、手机号、快件单号末四位后，快递小哥挑出了一个很大的牛皮纸箱：“喏，你的辣条。”
辣条……？
女生震惊地再次确认：“不是参考书吗？”
快递小哥极其没耐心地把快件丢给她：“自己看，厂家信息都在单子上写着呢。”
女生毫不犹豫地给许间之打电话：“许老师，你最近买过辣条吗？”
另一头的男人嗓音超级兴奋：“诶，是我买的！明明下单晚了一个礼拜，还是辣条先到啊。”
当然，女生怎么都没想到等她拿好快递转身看见的场景。
一个抱着巨大快递箱的男生。
问题的关键当然不在于那个快递箱的体积，而是印满了整个外箱的产品logo。
护舒宝。粉色的快递箱。
顾清让不可置信地仔细打量过后，才确定那个不知何时戴上了帽子试图遮掩一头银发、满脸通红、吸引了整个车库三分之二人的目光、恨不得把自己埋在箱子里面的人——
真的是她那高高冷冷、可可爱爱的小学弟。
“我买的真的是炭烧腰果。”少年见到救星一般大步向她走来，还不忘为自己洗刷恶名，“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