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舆论

    新闻媒介会通过新闻手段,

    对某些行为进行报道和披露,

    或者反映公众意见,

    以社会舆论力量对其加以制约。

    当非议和批判所制约的对象,

    是你呢?

    ——《新闻学概论》·新闻舆论

    *

    顾清让第一次听说校内那些传闻的时候,是在礼东区。时间是二零二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晚上十点三十二分左右。

    之所以她像事先安排好不在场证明的杀人凶手一样,明确地记住时间和地点,是因为那天晚上的那个时间段,刚好有强烈台风逼近礼东区。

    女生秉着对于醉酒室友不能放任不管的同理心和责任感,仿佛身处《犯罪现场》和《夺命狂徒》系列的拍摄现场——除去她可以媲美走路的车速外。

    车上的收音机每隔三十分钟播报一次新闻,甜美却稍显机械的女声在整个密闭车厢里回荡:「根据本台最新消息,哥拉爵台风将以每小时18公里左右的速度向偏东方向移动,强度仍在加强,最强可达超强台风……」

    正如所预报的,暴风雨正逐渐增强,即使开着超亮的车前灯,能见度也不过一米。空气中有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潮湿感,潮气仿佛是糊在了人的脸上,当车轮碾过路上的水洼时,溅起的水花直接喷到了挡风玻璃上,视线被完全遮蔽。

    女生认真地考虑着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避雨,远离台风中心再说。果然,股市预料往往离谱到令人不敢恭维,而台风预报往往精准到面目可憎。

    丢在副驾驶座真皮坐垫上的手机,反面朝上最大音量地开着外放,李星潋的声线依然模模糊糊:“总之,创业谷主席引咎辞职了,现在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准了你提交的项目陈述书。”

    顾清让心烦气躁地关掉了车载收音机:“我一直知道学校不重视文科,无论是国创、上创还是校创,这些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从立项到答辩,校内评审老师甚至没有一位是文科专业出身的。”

    “就因为我和周昼的校创项目是影视文化传播相关,这个月中旬举行的中期答辩,在场的汽院、建院、商院、海洋院评审老师,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大写的‘无聊’。”

    “李星潋你不知道,展示PPT被直接打断叫停、得到‘看不到实用性与探索性’如是评价的我,当时有多么难堪。”

    女生长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在争取我应得的权益而已。”

    *

    顾清让跟着导航、顺利到达礼东区某家酒吧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疾遽的旋风渐渐隐去,淅淅沥沥的雨点像呜咽的小兽。沈雅欣很没形象地蹲在酒吧门口抽烟,身后的霓虹灯明明暗暗地交织出夜的奏鸣曲。

    沈雅欣霸道地将女生的头摁在了自己的肩头:“你这笑得比哭还丑。”

    顾清让很是嫌弃地从她的指缝中抽出那根快燃尽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之后,还很有社会责任意识地捡起来扔进了不可回收干垃圾桶。

    再然后——

    两人一起坐在上街沿,用塑料杯开始了果酒畅饮。

    雨果在《悲惨世界》里说,一场战役,总会有暴风雨的干预。

    这场滂沱了整个城市的暴风雨,在女生的世界里也落个不止,像没有波澜的湖水被无端闯入的小石子晕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就连眼眶里都盛着细小的氤氲雾气。

    喝醉的后果就是头疼到炸裂,大脑中如萤火般刺痛的光芒下一秒就能喧嚣整个视界。但顾清让清楚地知道,这场不知敌人是谁、结局好坏、如何应招的战役,正式打响了。

    *

    空气中的小小尘埃无声无息地飘落,上海在经过一夜庞大且壮烈的狂风暴雨中变得安静而又沉稳。

    是秋末冬初的十二月了。树叶早已褪去厚重的金黄色彩,日光穿过萧条败落的枝干,投射在渺小的、努力绕过拥挤的人群跑进学院大楼的女生身上,也没有一点点暖意。

    特别是当她一进许间之的教师办公室,就看见李星潋吊儿郎当地斜靠在桌子边明显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逃学逃工那么久,终于舍得回来了啊?”——

    顾清让突然明白从早上刷牙开始,右眼皮就一直不停跳动的原因了:“你知道许老师找我们什么事嘛?”

    “……知道。”李星潋很没逻辑性地转换了话题,“你对周昼印象如何?”

    “诶?”即使感到讶异,女生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身高182厘米,眉眼细长,皮肤白皙,大写加粗的帅气当中透着些狂放不羁和骄傲不屑。”

    “哦?评价那么高?”许间之一进门就将驼色大衣挂在了门后的墙钉上,“你们的成片和幕后花絮我都看了,完成度很高,是部很有意思的作品。”

    “还有……校创的事情不用担心。”许间之为难地拉大木门,比他只矮了半个头的女生踩着高跟鞋,极具压迫性地走了进来,“这是周昼的姐姐。”

    小学弟的姐姐是一位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精致都市丽人,她秀髮齐耳,乌浓的双眸没有一丝笑意,两片嘴唇像红色烈焰般一开一合:“你就是周昼的女朋友?”

    瞧瞧,这神情、这语气,仿佛就是狗血电视剧里强迫贫穷女主角离开她弟弟的皮草贵妇真人版。

    *

    没想到□□传闻还未停歇、甚至对方家长本人都听闻了的顾清让,难得地继续当回了她的叛逆小孩。

    纯粹是为了混学分的选修课?果断逃了。

    老师会点名的通识课?找代签。

    不得不上的专业课?开病假单。

    无心学术的少女,最近常常在T大湖心公园,以及边上文艺范十足的咖啡厅出没。大摇大摆躺在草坪上晒着太阳、招猫逗狗,小日子过得舒坦和美。

    美中不足的是,偶尔会不幸碰到有着相同爱好的辅导员。不过她翘课翘得坦坦荡荡,所以没在怕的。

    直到某个日光明媚的午后,李星潋穿得人模狗样的在咖啡厅里,跟个土匪一样不由分说地端着杯蜂窝焦糖拿铁,挤到了她对面:“这里没人吧?旁边满了一起坐坐。”

    顾清让疑惑地环顾四周,上午十一时的店内空空荡荡。她放下了手中用来催眠的英文原版书,很好心地没有戳穿某位同级同学的谎言:“李部长找我有事?”

    “有个好事情拉你入伙。”

    “我对您口中的‘好事情’表示存疑。”

    “得了吧,顾部长如今花见花落、人见人打还能有更坏的遭遇?”

    日光被咖啡店外墙的彩色琉璃窗一点一点过滤成冷色调,女生微垂着头问道:“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你活了快二十年还没发现吗?人生不讲对错,只讲输赢。”李星潋嘬了口咖啡,又说回了他的最初目的,“那天在许老师办公室你逃得太快了……入不入伙?”

    *

    从CBD地铁站一号口出来,左转向北直行约摸一刻钟,市中心的繁盛楼影逐渐被葱郁的树林所替代。导航的小小蓝色箭头在行至某所偏僻的楼宇后,停了下来。

    顾清让眯着眼睛,仰头打量这个水泥浇筑的二层楼建筑。从地面延伸至二楼巨大的玻璃,满面都是白色水笔的随意涂鸦,还掺杂着零零散散的短段文字。

    这里便是独立调查记者贺熹南的个人工作室。

    换句话说,贺熹南就是许间之拜托李星潋来拉她「入伙」中的「伙」。

    作为国内小有名气的独立调查记者之一,贺熹南的个人经历也算颇为有趣。高中时靠着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金牌的好成绩直接保送到国内Top2大学物理系,结果本科刚一毕业就入职了青年晨报,正式开启了他的记者生涯。

    之后供职过其他主流媒体,三年前跳出了媒体编制,选择从个人角度看待这个形形色色、纷纷扰扰的世界,现在年仅28岁凭借新闻作品已拿过国内外业界多个知名奖项。

    正是因为他的报道,礼东、礼西两区的贫富差距问题得已进入公众视野;在曝光贪官污吏的丑行后,他笑嘻嘻地在社交平台发布了一张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自拍照,公开了经由变声器处理过的恐吓录音。

    五分钟后,顾清让在一楼会客厅中,见到了这位曾经住在她好奇心里的传奇记者本人。

    贺熹南穿着一身朴素的棉质黑色大衣,偏大的款式也盖不住他瘦弱的身形。他不拘小节地躺坐在沙发上。下巴上的胡茬黑点明显被主人疏于打理,刘海也长到了眉毛下,整个人都被名为「困顿」的幽灵无声无息地缠绕着。

    男人顶着浓厚的眼袋开口问道,声带有气无力:“跟着我干,哪怕是实习,会遇到冷眼相待,也有可能遭受死亡威胁。你怕吗?”

    “不怕。”

    贺熹南懒懒散散地抬眸瞥她,带着些隐隐质问的锐利意味:“是新闻理想那些bullshit(废话)么?”

    “我就是一打杂的,被死亡威胁的主体人怎么看也是您才对。”顾清让老老实实地回答。

    “哈哈哈哈哈!许间之就这么教书的?”男人张扬地笑了起来,“小朋友你面试通过了,欢迎随时入职。对了……离开前简历发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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