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与月色默契降临，璀璨灯火措不及防地加入，延续了狂欢时光。

    常人都习惯顶着一副近乎完美的虚假面具生活，把最真实的一面藏于身后，长此以往难免失掉自我。幸而夜暮如期到来，大多数人卸下白日里的伪装一头扎进夜色中，用酒精遗忘咖啡，用微醺消除疲惫。

    酒馆内的灯光若明若暗，朦胧的氛围造就惬意的温床。这家店通常下午五点开业，五点到晚上九点半舞台上会有专业的驻场歌手演唱，九点半过后顾客可以自行到舞台前表演。

    节假日刚过所以客人算不上太多，此时酒馆内音乐正在浪漫地流淌。

    “这几天叫你你都不出来，在家干嘛呢？”封晓晓不满姜子姜这几天对她的冷落。

    姜子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含糊道，“在家看了个电视剧，熬夜追来着。”

    封晓晓瘪瘪嘴抱怨，“难道在你心里我都没有电视剧重要吗？”

    “因为会员快过期了，所以我得快点刷。”勤俭持家的姜子姜如是说。

    “姜子姜！扣死你算了！”封晓晓继而又开始了无休止地唠叨。

    音乐突然转换爆裂出声掩盖了封晓晓的怒骂。

    姜子姜茫然抬头，有一阵恍惚，摇了摇头后又噗嗤笑了声。

    “你笑什么？”封晓晓纳闷问道。

    姜子姜笑着回：“没事，这几天在家看剧太痴迷了，我有一瞬间迷茫，刚才没听清你说话，脑海里第一时间的想法竟然不是让你重复一遍。”

    “那是什么？”封晓晓跟着追问。

    姜子姜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一条直线，“想抬头找找进度条在哪？回拉进度条，重新再来一遍。”

    .....

    封晓晓听完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求求你，清醒一点，回归现实吧！”

    姜子姜嘿嘿一笑转换话题，“不说了，你最近心情好点了没？”继上次聊到水逆事件，即便她们中间见过几次，看得出来封晓晓情绪一直不高。

    “七七八八吧。”封晓晓安静下来嘴里嘟囔道。

    姜子姜关心：“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过去？到底怎么回事？”

    封晓晓托着下巴，嘴角下垂，眼神可怜巴巴的，“你知道吗，有天放学，我从一群学生中走过，耳边充斥着他们的说笑声。他们谈论着假期去哪探店，打什么游戏。一个个阳光帅气，青春洋溢的。我站在他们之中，恍惚间我也回到了那个学生时代，而且身边换成了你们。”

    “确实值得怀念！”姜子姜和她保持同款姿势等待下文。

    封晓晓望着桌上的几瓶酒水饮料出神，“每次放假前我们总会提前计划好假期要做什么，也会提前记下想吃什么。”又抬眸打趣姜子姜，“欸，你有没有后悔没有接受那个谁的表白，那可是你这十年之中最接近爱情的时候。”继而又自我否定，“还是不了，就算你们在一起可能也善终不了。”

    姜子姜无言瞪了她一眼，不欲与酒鬼争辩，随手拿起一块西瓜。

    封晓晓猛灌一杯酒，“说真的，当我从人群中穿过，才意识到我的青春也结束了。准确来说，是早就结束了。”她的眼神迷离情绪低落，道出自己真实的困惑：“姜姜，你不会害怕吗，我们还有几年就三十了。”

    姜子姜抬眸观察她的状态，默默地把酒挪远，又把果盘零嘴往封晓晓那推近一些，一面把酒调换成气泡水，一面低声询问，“怕什么？”

    封晓晓眼角有些红，“有人说过你快三十岁还在过着平庸的生活吗？还有前路未知难道不可怕吗？”

    每天睁开眼都会感到茫然。

    封晓晓自诩曾经非常喜欢过生日，觉得那一天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但这个观点也就停留在25岁之前，之后的她尽量规避年龄、生日。也曾偷偷厌弃自己，最终落得陷入年龄漩涡的俗套。

    口中的冰镇西瓜凉爽味道清新，姜子姜抿了抿唇整理语言，“没有什么可怕的，30岁也挺好的。”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很期待30岁？”一双湿漉漉的兔子眼盯着她。而此时的兔子正安静地爬在桌上，眼神呆滞。

    “错！”姜子姜身体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思忖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不会期待30岁，但我也不会恐惧30岁。当你真正步入那一天，你就会发现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继而眉眼温柔，与封晓晓再次对视。

    “有人认为你的生活平庸只能说明每个人性格、喜好不同。前路未知这才是生活迷人的地方，未知是因为往后的一切都是新的，你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值得期待的。每天都有新奇的事情发生，虽然会有不顺利的时候，咬咬牙都会过去。无论完成得怎么样这些都是我们在世上存活过的印记。”

    “再说了，你有养活你的工作、身边有关心你的亲戚朋友。封晓晓，你还是伟大的人民教师欸！”姜子姜冲封晓晓竖起大拇指，“你多棒呀。”

    酒柜上的酒摆放得整整齐齐，酒馆的灯光洒在上边，映出许许多多五彩斑斓的光点如一道希望的彩虹。昏暗的灯光若近若离，时而旋转时而停止，光圈打在墙上宛如神明降临。

    “你会觉得我这样很作吗？”

    姜子姜再次把视线转向封晓晓，摇头。顺势起身摸摸封晓晓的头，安慰受伤的兔子，“当然不会，谁都会有负面情绪，只是持续得时间长短不同，表现形式不同。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就像暴雨过后终会有晴天，即便心里再兵荒马乱也会有风平浪静的那一天，总会过去的。”

    姜子姜拿起酒杯与封晓晓搁在桌上的杯子轻轻相碰，杯子里的饮料晃动，“我们没办法阻止年龄的增长，但是我们的心态是掌控在我们自己手上的。别想那么多，不管你是二十岁、三十岁、还是八十岁，活在当下。毕竟人生苦短，我们要及时行乐。”

    每跨过一个年龄段都如经历一场未知的徒步旅行。纵使前路坎坷，纵使荆棘缠身，只要心态平和享受当下，即便是荒芜旷野，即便是悬崖料峭。我们终将面对山花烂漫，夏日绚彩。

    封晓晓刚刚酒喝得太快这会有些上头，脸颊也红扑扑的，说话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对，及时行乐。”

    九点半一到歌手准时离开，舞台上冷冷清清。清吧内舒缓的音乐平铺直述像是在讲诉一个漫长古老的传说。

    “怎么没音了？”封晓晓猛地抬起头，舞台上空无一人。

    “没音乐我自己来。”还没来得及阻拦，封晓晓就起身顺着S型线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舞台上。

    “吱”的一声话筒发出刺耳的声响，看到投影仪幕布MV名字，姜子姜心下一凉扶额表示不想认识这个人。

    带着浓浓酒气的封晓晓激情开唱，手指江山。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昨天遗忘啊，风干了忧伤”

    封晓晓用力甩了甩飘逸的长发，像一名战士驻扎沙场，死死护住话筒生怕被人抢走。

    “我等待我想象我的灵魂早已脱缰”

    “马蹄声起，马蹄声落，欧耶，欧耶”

    “看见的，看不见的，瞬间的，永恒的”

    ......

    “东边牧马，西边牧羊，野辣辣的情歌就唱到了天亮”

    声音嘶哑，极力飙着高音，封晓晓已经沉醉，不在乎是否已经破音。此时她的舞姿没有经验全是感情。步伐简单除却前后跨步只有左右手摇摆，像极了曾经儿童汇演时的她。

    一曲结束又是一曲，更奔溃的是姜子姜眼睁睁看着封晓晓向她快步走来。

    她瞪大双眼，瞳孔微缩，偷偷往后挪动座椅。可是事与愿违，封晓晓突然加速捉住她的手，一张醉态十足的面孔和她贴得极近。

    姜子姜躲避不及，最终因为自己的力量薄弱败下阵来。

    此时此刻的她好后悔，好后悔和封晓晓说那些话，否则她现在就能安安静静在这饮酒听歌了。

    其余顾客欢呼，目送二人再次登上舞台。姜子姜微微叹气，努力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灯光闪烁，一束追光打到她的身上上头意味显著。借着酒气与音乐契合，在酒精的助推力下，躁动的情绪急需发泄。前奏响起，理智在众人鼓掌欢呼下彻底迷失。

    姜子姜瞬间起势，右手抚过立在身前的话筒，指尖轻点彷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眼眯成一条线轻轻点着脚尖”

    “屋顶上的瓦片是他的琴键”

    ......

    “波斯猫，眯着他的双眼，波斯猫，踮起他的脚尖，波斯猫守着他的爱恋，一转眼却又看不见。”

    灰色紧身吊带包裹着完美的曲线，即便有黑色单薄外套加身仍旧吸引台下人的视线，黑色短裤下的双腿在昏暗灯光下发出莹白的光。姜子姜起初动作幅度不大，但舞姿标准并不搞笑。

    到最后，姜子姜和封晓晓昂首挺胸，甩着头发，她们舞姿全是感情没有任何技巧。

    两人在此刻嗨唱。

    音乐持续不断，夜色下有点点繁星缀饰。店内人声鼎沸，众人纷纷举起手机目标一致。

    舞台上的二人肆无忌惮，桌上被遗忘的酒杯边缘附着了层层泡沫，如浪花翻滚，裹挟着烦恼一同带离岸边。

    人生太过清醒易伤，太过糊涂易折，微醺才是良好状态。

    夜色正浓，果断抓住稍纵即逝的快乐，明日的我们就要各自奔赴战场，但不要忘了去做一个普通自信且快乐的人。

    *

    “你拿着个破手机笑什么呢，上次放我鸽子，这次冷落我。”廖释青睨了对面那人一眼没好气道。

    江易抬头，狭长的眼眸带着说不尽的趣味：“别人发的，清吧美女”说着把手机递过去，“看看。”

    廖释青接过手机，手机上是时下流行的短视频APP，视频来源是同城的视频。起初灯光昏暗只能听见躁动的音乐。

    画质逐渐清晰，这下不止听到熟悉的声音，还看到熟悉的身影，此刻的邻家女孩变身百变精灵，在歌声带领下，正在忘我跳舞。

    镜头晃动，还看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两人在交换微信。

    廖释青蹙着眉头，看着戛然而止的视频。

    江易看着他渐渐沉下脸，好奇道：“怎么了，上次你说我这烤鱼好吃，我在这特意招待你。”江易用下巴指了指廖释青手中的手机，“我本来想去的酒馆都没去。”

    又用手指了指身后，“为了讨好你，我还换了BGM，怎么？不喜欢？”

    廖释青抬起头，脸色更加不好。

    江易被盯得害怕，以为还是背景音乐的原因，试探着问，“你想换什么BGM？”

    廖释青满脑子都是姜子姜跳舞的画面以及戛然而止的结尾，黑着脸说，“波斯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