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所带来的后遗症显著，不止脑袋昏沉一觉不醒，还有浑身肌肉酸痛，室内黑暗更是容易让人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姜子姜从床的最里端一路顺畅地滚到床边，被子的最后一角盖到肚脐勉强安慰自己睡姿尚好。
稍不留神，时间从窗帘底部溜到房里，扰乱一丝安宁，温暖明亮的阳光铺在地板上暴露真正的时刻。
挣扎着睁开惺忪的睡眼，头脑昏涨，姜子姜右手轻轻搭在额头，平躺在床上。天花板旋转跳跃不停歇，最终决定再次睡个回笼觉休养生息。
桌上的手机是点燃黑暗第二道工序，反复闪烁数次，实在没办法选择忽视。姜子姜不得不回归理智，唤回片刻清醒。
“喂，姜姜姐你醒了吗？”仍旧是李静满含小心翼翼地试探。
姜子姜拧眉，试图张了张嘴，嗓子嘶哑说不出话，是昨夜和封晓晓疯狂欢唱的后果。
咳嗽一声，勉强可以出声，“怎么了。”
李静有一刻惊讶，“姜姜姐，你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姜子姜扯着嗓子继续说道。
李静那头压低声音像是在避开谁，“廖老板从店里刚开门就来了，等你好久了。”
心里却暗自腹俳，今天自己因为跑到隔壁街吃早餐确实来晚了些。来的时候廖释青已经等在了门口，一瞬间还怀疑是不是姜子姜给她安排了个监工。
姜子姜没有回忆起任何有关信息所以没有立刻回答，打开微信才看到消息，
L:【在店里吗】
【我现在在你的店里】
【有内画找你定做】
时间大概在今天早上八点左右。头疼仍旧没放过她，姜子姜重新躺回去，被子盖过头声音闷闷的，“我来跟他说吧。”
第一时间在微信和廖释青交代清楚大致原因，并告知自己马上到，这才慢吞吞起床。也没有办法快速起来，长时间不运动都快退化的四肢昨天被突然高频率使用，今天没有罢工已经谢天谢地了。
窗帘拉开，阳光彻底打在身上。姜子姜眯了眯眼，转身去厨房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喝，嗓子才舒爽一些。
正如姜子姜所说，她来得很快，来时手里还提溜个半路买的杂粮煎饼。国庆节刚过这个时候的天气最是舒服，没有了恼人的燥热，更不存在颤栗的寒冷，和风吹过连带着吹散了她脑中的瞌睡。
彼时的廖释青正坐在满是杂乱的桌子前，跻身于桌子一角，安安静静地低头翻看那本“取名秘籍”，里面的每一页都详尽介绍了同一颜色的不同差别，并配有颜色标识。从白到黑，由红到紫，每一个颜色都有非常好听的名字。
有了前几次往来，两人也算熟悉，姜子姜从别处搬来凳子坐在他的对面，刚坐下就开始啃手上的煎饼，嘴上还不忘问，“前几天你怎么没说内画的事？”
明明前几天刚刚见过面，当时却对定制内画的事只字未提。
廖释青先是眼神闪烁，“忘了。”然后继续说道：“今天正好过来和你讨论一下合作的事宜。”
“下次来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有时候回复微信消息不及时。”
廖释青放下书，眼睛盯着她：“最近很忙吗？”
姜子姜对自己昨夜的宿醉绝口不提，嘴里吃着煎饼含糊不清：“还行。”
她的嗓子仍旧沙哑，令廖释青微不可察皱了皱眉。
姜子姜灌了几口水，又大口吃下煎饼，回归工作状态，“你这次想要什么？还是屏风吗？”
廖释青看着两腮填得满满当当的姜子姜，忍俊不禁，“我真的不急，你吃完再说。”说罢晃了晃手中画册，“你这的书还挺有意思的，况且你店里的好多东西我都还没来得及欣赏。”
这话是真的，前几次来纵然环顾店里的鼻烟壶，但也只是浏览个大概。这次有了上次了解的内画背景做为基础，再看到会不自觉进行更加细微地观察，有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受。
即便如此，姜子姜还是三下五除二把煎饼解决完毕，喝下廖释青递过来的水，最后嘿嘿一笑，“抱歉真的太饿了。”
廖释青不动声色地又给她倒了一杯，随口问道：“昨天晚上没吃饱？”
“没有，跟朋友聚会去了，没吃什么主食。”
昨天封晓晓点的全是瓜果、小零食之类的。嚷嚷着一会转场吃夜宵，结果还没转场两人就先倒下了，然后就是各回各家。即便当时吃饱了，经过昨天的折腾也早就消耗殆尽了。
言归正传，姜子姜问道：“你这次是送人还是？”
廖释青抿唇微笑，“自己收藏。”
“屏风吗？”
“屏风是不是都得花费挺长时间？”
“只能说不是特别短。”
“鼻烟壶吧。”
姜子姜点点头，“这次内容还是要设计定制的吗？”
“不用。”廖释青像是不经意提起，“我记得老房说你动物画得最好。”
姜子姜到底谦虚了下，“只能说确实擅长动物一些，你想要动物的？很多人会选择自己的生肖。”
廖释青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姜子姜，因为光照洒进店里，额角的碎发被镀上了金黄色，正歪着头等待他的回答。
“小猫。”廖释青脱口而出。
“嗯？”
廖释青低下头假装继续翻看画册，轻描淡写道，“画猫吧。”
姜子姜把要求记下，顺便问了句，“你喜欢猫？”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姜子姜抬头，温暖平和的笑容仍旧挂在他的脸上，廖释青否认，“不知道。”
姜子姜心存疑虑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从她进门开始就像一只慵懒阳光的橘猫。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无辜却带着深情的眼神可以让人记很久，看似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其实面对需要维护的事物也会露出獠牙誓死守卫。
廖释青不清楚他对于猫的感觉，但是对于面前这个人是什么情绪他很确定。
此刻的橘猫乖极了，正趴在案头记录工作，一颦一笑看似慵懒随意实际对工作认真负责，让人忍不住挑逗。
门外秋风轻起，萧瑟的秋风卷起叠叠思绪。掀动片片落叶，发出哗哗地响动。枯黄的落叶随风自在漂泊，带动树上其余树叶的情绪，漂泊的落叶在空中慢慢下沉直至与其他融为一体。
*
最近李静感到非常好奇，廖释青总是隔三岔五来到店里，而且每次来店只看几眼就匆匆离开，从不表明来意。
还未来得及把这件事告知姜子姜，终于有一次，廖释青主动问道：“你们小姜老板呢？”李静恍然大悟，原来廖释青是在不放心自己的鼻烟壶！心里吐槽廖释青这人真不识好歹，她的姜姜姐怎么可能会做出让人失望的东西。
于是告知他，姜子姜平时很少来店里，小件物品会选择直接在家做完。明里暗里让他放心，姜子姜的手艺绝对没得挑，您看到您那屏风的时候不早就得出这个结论了吗？
“小件东西姜姜姐就直接在家里做了，不会专门跑来店里。”
“其实，我们店里的其他画工没事都不会来店里，他们大多在家完成，然后会有专人拉回店里，平常交流微信就好了。”
“不过她这个周末应该会来，她收了两个徒弟，会定时来教他们。”
就是廖释青知道这件事后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好在和姜子姜两人之间的合作工作正在有序进行，会议交流后打算分为几个板块实行，首先在姜记就记选取几个比较有特色的鼻烟壶进行拍照留存。然后贴上历史发展，发一篇文章进行简单介绍用来吸引客户，最后将实用性强的内画进行宣传销售。只是合作流程没有那么简单，需要挺长时间。
两人为此有过几次交流，期间小猫鼻烟壶也很快完成。廖释青满眼含情爱不释手，鼻烟壶内胆也不过巴掌大小，顶部用红棕色玛瑙石封口。庭院内，被关在栅栏里的小橘猫头顶有一记白毛，正在翘起尾巴，蓄势待发，眼睛盯着前方蚂蚱势在必得。另一面的猫黑白相间，神色慵懒在院子里自由自地玩耍，憨态十足。
*
正值周末，这天廖释青再度来到姜记就记。他的每次到来都会带来一些合作进度或者所需准备材料，李静对此表示已经习以为常。
老木桌子今天被两个小徒弟抢占，寒泉和瑾瑜两个小徒弟坐得板正。二人中间摆着一本画册，一人持一个鼻烟壶正在专心致志地学习勾勒动物的简单轮廓。
姜子姜倒背着手站在两人身后，神色严肃，时不时纠正两个小徒弟的握笔问题和技术问题。
注意到廖释青的到来，姜子姜放下手中戒尺，神情转换，“是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余光瞄到两个小朋友身体陡然放松、挤眉弄眼、交头接耳。廖释青忍笑，想不到在他们眼中，姜子姜倒是个可怕的存在。
“一部分吧，顺便想再做个屏风，放在办公室招财用。”
姜子姜微笑，“招财请个财神爷更管用。”而且她记得他说过自己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
廖释青面不改色，“来个不同凡响的。”
“行吧。”她搞不懂生意人的头脑，“内容？”
“老房说过你擅长画虎，就老虎吧。”又说道：“这个屏风我不急，慢、慢、画。”
用老虎招财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最近确实堆积了一些活儿，虽然大部分分配给店里其他工人，有几个点名要求姜子姜画的还未动工，确实没办法太快完成便也答应了下来。自然也没留意廖释青语气里的轻重缓急，着重停顿。
姜子姜早就不把廖释青当外人，店里有其他客人便去帮助李静，廖释青来到两个小徒弟身边。
两个小徒弟这会因为没人关注早就放飞自我了，因为之前见过廖释青几次，现在倒也不怵他了。
瑾瑜瞄了一眼问道：“我怎么老看到你？”
寒泉用胳膊肘碰了下他，“你这样问不礼貌！”继而抬头笑容堆满了他整个全脸，都快把眼睛挤没了，“你又来做什么？”
“笨蛋，你这样就礼貌了？”
“我觉得比你好。”
“哪有。”
眼看两个小朋友就要吵起来，廖释青忙不迭打断，“我来这儿是因为有合作需要和你们师傅聊。”
两个小朋友抬头盯了他片刻，又统一低下头窃窃私语，“我就说不是...”
两个小朋友的哑语廖释青听不懂，好奇问道：“是什么？”
“没什么。”异口同声。
廖释青挑眉，总觉得他们讨论的和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