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反复问林千星，希望他冷静一点。
一个已故士兵突然出现跟着希泊一起行动？他是疯了还是又有什么瞒着她了？
她在飞船上帮着林千星躲躲藏藏，她是紧张兮兮的，可林千星就像回家了一样自如，全然不把她的担心当回事。
“我是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你干嘛非得跟过来？”左云就差揪着林千星衣领晃死他了，可偏偏他是油盐不进。
“我怕传话不到位，你要是死了，我也有责任。”
“…你盼我点好行不行？”左云不知怎么的，被这一个两个惦记着，好像心里还有点爽，尤其是陈微末，虽然那么久没出现，但冷不丁一冒头，连孟乐知都没见，先怕她出事。
“你悄悄和我说，孟乐知要去的地方，她是不是也去？”左云拽着林千星的衣服不撒手，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莫名其妙压低声音问。
“与其好奇这个，不如想想，为什么孟乐知这次这么希望带上你。”林千星闭目仰头靠在墙边。
“…他每次都带上我了啊？”
林千星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冷冷瞟了一眼。
“诶不是，你什么态度？”左云也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
“你从出了希泊驻地起，他就知道你的行踪，故意放你出来，如果没有我拦着，也许能跟着你找到微末。而正好遇到我，说明微末的行踪近在咫尺，把你带在身边扣住，更容易把她勾出来。”
左云不是没猜到，可她也有点想见陈微末。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给她两拳。
她得好好和陈微末约法三章，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以后再忽悠她把她甩到一边自己去做事，就不礼貌了。
但这次就…
左云也知道陈微末曾因受伤到达极限而无法自愈，她也曾在星际间乱晃撞见过生物改造的过程。她只能庆幸地说，幸亏她不记得自己也经历过这些。
可陈微末，必然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
看在这个的份上，可以浅浅原谅她一下。
但也不能完全原谅！
所以即使孟乐知没说去哪，她还是跟着来了。
左云和林千星打着马虎眼，而林千星也假装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还没达到目的地，左云就从窗口看到，远处那颗苍翠的星球大半燃起了熊熊烈火。
多少赖于碳氢氧元素生存的生物都陷入这种被人为争夺的毁灭中，左云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这种规模，如果不是单纯的摧毁，那就是打得异常惨烈。
下面到底是谁？
希泊这次出发带了几百号人，不算是很大规模。
但直到现在，战舰上还是静悄悄的，无一人准备出发下到这颗星球上。
左云在屏幕上凭借着经验才认出，那填充在大型远程武器里的橙黄色液体，是茨威尔星人独有的动力能源，还是陈微末把联邦能源透给他们才合成的新型物质。
所以，陈微末不会也在下面吧？
来监工？
但她观察林千星的反应，对方十分平静，也不太关注下面的战局。
“孟上校，想坐收渔翁之利吗？”林千星只是透过小窗，望向战舰前半部分。
虽然没有士兵出去，但战舰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
“打成这样还能捡什么漏？”左云随口就是不看好，但她忽然瞥见，好像是几架机甲出舱，但又消失了。
应该是开了隐形设置，而且那一两秒的空隙，看机甲外型，好像就是那几位。
连高空中都弥漫着硝烟和火焰，在混沌灰烬中各类光束时不时地撕破屏障，偶尔冒出头的舰船在接连不断的攻击下摇摇欲坠。
陈微末在最下面的防空洞里独自穿行，整个地下建筑都在晃动，有时窜出来一两个逃命的自由科技的人也都被她顺手杀掉。
她和茨威尔星人达成合作，她提供自由科技的信息，而她只要跟过来，找个人，其余的，她什么都不要。
在茨威尔星人发动攻击前她就已经潜入这里，只不过，他们没有按照约定，要在她进入后一小时才能攻击。
只十分钟，外面就打了起来。
陈微末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想法，她也不太在意，无论是有突发情况还是早就蓄谋，反正这是最后一次来往了。
她要找的人，据说是个半智能化的半改造人，成分很复杂，因为在被改造过程中人被未知宇宙射线辐射导致体内血管破裂凝结了一半，主研究员只好临时用人工材料重塑了她的体内经络。
一通折腾下来，这个半改造人格外听话又好用，并且由于辐射，她的基因也有了惊人的进化。所以她既是一个优秀的助手，也是一个珍贵的研究体。
陈微末费了好大劲才探查出这人到底在哪。
层层防御在她面前根本无效，什么都比不过彻底性的破坏，这些东西根本没办法给里面的人争取太多时间。
陈微末站在试验室内十几号人面前，她逐一打量，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利落短发女孩身上。
她周围有一些明显想挡在她身前，却又不敢太明显的非战斗人员。
“今天各位是走不成了，我没有什么交易要做，所以希望各位也不要浪费口舌和时间来试图说服我。”陈微末的腰间束带上飞出一对带着小翅膀的金属球体，只有拇指大小，一左一右对称浮在她面前。
那些人一句话都来不及说，这两个小球瞬间拓展出一面立体的微亮光墙，从她身前半臂距离转眼间划到这个实验室的尽头。
除了那个半改造人，所有人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口鼻耳中溢出一点脓血。
“唐懿做的精准破坏部分神经的小型武器，没有量产，只随身携带，你怎么会有？”她开口问道，只听声音的话，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如果不是她发疯抛下一切，搞那么一出几乎没有后路的半路截杀，我也搞不到这种好东西。”陈微末召回那两个小球，静静看着对方，“一般人都叫她首领，你怎么那么没礼貌？你叫什么名字？”
“引领文明的发展，不需要那种人。”她没说自己叫什么，而且很是镇静，“你只留下我的命，是要拿我做什么？”
“我找人，需要你带路。”
“我不会带你找任何人。”
陈微末对这种忠诚的人一向没什么耐心，她大步走过去，那人还想动手跟她比划，结果被她一下掰断了胳膊。
半改造人并没有露出太痛苦的表情，反而很是惊讶，惊讶自己为什么在她面前力量是那么微不足道。
从前的数据对比不是这样的啊…
她的神情一度非常精彩，瞳孔也突然剧烈小幅度抖动，再抬头，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是找我吗？”
声音还是脆生生的少女，可明显语气更加沉稳。
“我就觉得你肯定舍不得这种，果然，一激就出来了。”陈微末松开她，稍稍退后两步，“沙飞，没想到那么快，我们又说上话了，找你可不容易。”
“我也没想到，保留了正直基因的你也会违背约定，继续找我的麻烦。”
如果是沙飞本人，她一定不会流露出半分情绪波动，可惜现在这个的确不太成熟。
在神经控制下，这些微妙的情绪、语气和表情变化，竟然还是受被动体的影响，确实有意思。
“你就没想过，唐懿和格雷瑞尔会告诉我实话，而我也会恼羞成怒，决定和你们死磕到底？”陈微末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们对我的期待到底是什么？”
沙飞耸了耸肩：“基因是经过筛选的，记忆是被特意植入的，行动是被刻意引导的，你的人生虽然短暂，但是在这个规划好的路线上你走得顺畅且成功，这是多少人艳羡不来的。”
“你还羡慕上了？”
“如果做一个不知进取的普通人，我一定会过得更加安稳，享受着肤浅的幸福。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
那种熟悉的想揍人的感觉又回来了。
陈微末竟然发现，此时此刻，她的情绪类别安放得十分精准。
“你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见人？”
“我一直是，只不过，没必要再见你而已。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那你还冒险冒出来，明明可以在后面躲得好好的，所以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你呢？”陈微末故意阴阳怪气，外加点头挑衅。
见沙飞不说话，她无视掉那道锐利的视线，继续说道：“你们安排了很多像我这样，自以为被联邦毁了前半生的人，一点一点让这个庞大运转的国度产生动摇。而你，又不断让我偏离方向，最终盯上格雷瑞尔，好让你彻底掌权。”
“权力只是方便我实现理想，你以为我真看得上这种东西？”
陈微末好像意识到，每每谈及她的真正理想，沙飞总会被这种“偏见”而激怒。
“你带着她来见我，一个人。”
“当我傻啊？我还算是惜命的。”
“那你想怎么样？”
陈微末一把抓住她的脖子：“你的这个成果，我也想研究研究。”
“…陈微末！”
地面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一束强烈的光扫过房内，离地面几百米的天花板竟然被完整地撕开，露出炮弹纷飞的杂乱天空。
半改造人瞬间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陈微末抬头，几个机甲站在高处，睥睨着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