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末只是看了一眼，又专心做自己的事。
刚刚晕了的半改造人，她是真的要带走，无论能不能见到沙飞。
只是可惜，这人嘴硬得直到现在都没说过她叫什么，以后也未必知道了。
地下实验室被掀开，倒是省了陈微末不少事，不用担心地底框架不结实，把自己埋里了。
她借助微型飞行器跳到屋顶的另一边，和那几个机甲遥遥相望。
她一把把半改造人扔了出去，转眼间，又有一个机甲出现在她视线内，飞到与她平齐的位置，左机械臂上还抗着那个改造人。
陈微末也蹦了上去，稳稳站住。
机甲带着她迅速撤离仍在坍塌的战场中心，旁若无人。
陈微末扫了一眼下面的乱局，忽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我让你带她离远点，你就和她一起进来了？”陈微末开启实时对话，问林千星。
“没办法，她好奇。”
“什么…你在和谁说话？是不是陈微末！拿来吧你！”
“陈微末！”左云语气很冲。
“先离开这儿再说。”陈微末只是淡淡地回应，她示意石逸晨的机甲继续飞离这里。
“…你等一下！”
陈微末没听见左云惯常的滔滔不绝，一回头，一个机甲横在她和林千星跟前。
孟乐知从机甲上走下，在地面上平静地看向陈微末。
“你要不去看看吧，这一个两个都往战场中心挤，都疯了吧。”石逸晨也快丧失耐心了，活不难干，就是人难搞。
陈微末在他的不断催促下终于落地。
站在孟乐知不远的地方，她目光落在他的脚上，闷闷开口：“先离开这，茨威尔星人可没想留活口。”
“微末…”
“左云！”陈微末忽然喊了他身后的人，声音越过，视线也不停留，“走了！”
“…啊？啊！”左云以为他们还要聊一聊，没想到这么简洁。
“水果，照片，我都一直带着的。”孟乐知仿佛没听见说话一样，自顾自地把自己空间折叠器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双手捧不住就抱在怀里，想要递过去。
陈微末不自觉向前迈了一步，但身子突然僵住，她一把扶上正好走到她身侧的左云的肩膀。
左云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但硬是被她反手推到了身后，她只听到陈微末说：
“今天…算了，我会和你解释的，你也信我。”
左云没听懂，云里雾里就被林千星带走。
石逸晨前来接应，顾文州的机甲也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这下人齐了，左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众星捧月”地带上了飞船。
而飞船一刻不停留，直接离开了这鬼地方。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左云话没说完就被陈微末抡进了屋内，门迅速上锁，陈微末倚在门上，头发散乱遮住了大半脸。
“你这是怎么了？”左云本来是有很多问题，但她看陈微末这状态，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瞬间变了，“你改造…失败了？”
“…不算失败，但是有点后遗症。”陈微末捋了捋头发，心脏跳动得好像没那么疼了。
“什么？”左云一脸紧张。
“我之前也没觉得有多严重，但是刚才，我以为天塌了。”
左云看她额头上薄汗都渗出来了，不像假的，但是这话从陈微末嘴里说出来，违和感特别重。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我情绪错位了，我看到孟乐知，竟然很害怕？”
左云一愣，把这几个词结合起来努力理解了一下：“那你见我呢，什么感觉？”
“有点…疑惑？倒还好。”
“你见他怎么比见我要激动那么多？”
“…这是重点吗？”
左云也不知道问什么，她坐在桌子上，手在空气中无意义地比划了几下，硬是没憋出一个词来。
陈微末大概和她解释了一下，又和她详细说明了那时她从唐懿那里得知的消息。
“我承认，我怀疑过你，我怀疑过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在想他们是不是自由科技派来混淆我视线的，我也会想，我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他们哪会那么重视我一个人，这么费尽心力？”
“…别想了！”左云啪得一声双手固定住陈微末的脸，“你进行改造的时候脑子里就想的这个？你不怕你万一钻了牛角尖死在那了？”
“…脑子控制不住。”
左云正色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我意识清醒前过得就是浑浑噩噩的，我也没给你带来任何有关联邦的有用信息，我只是碰巧被你拎回去而已。”
“…嗯。”
陈微末觉得她不用这么严肃地说的。
“我们都是改造人嘛，别人不知道但是我我知道。虽然平时谁也没提，但心里就是莫名其妙给自己编出一种骄傲，我和那些听话的改造人不一样，我有想做的事想见的人。你现在觉得一切都是唐懿沙飞她们安排的，但你想，她们有让你偷偷留林千星一命吗？有让你帮着萧端揪出藏在联邦的人吗？有让你和孟乐知谈恋爱吗？”
“…”
“好，退一步说，就算沙飞存了让你瓦解部分自由科技的心思，你也做到了，但你自己想，娜塔莉娅是不是也希望你协助灭掉自由科技？蒂尔特斯这条路是不是你自己选的？”
“…话，确实也可以这么说…”
“对啊！”左云一拍陈微末的手背，眼睛亮亮的，“也许他们真的很缜密地安排了很多条路，也许你选来选去都是他们给的选择，但是你路走偏了啊，他们控制不住你了！不然为什么格雷瑞尔会那样问你？”
“…这些，你怎么想通的？”陈微末有些意外，一向得过且过的左云捋起逻辑来竟然头头是道的。
“没想通，不承认不就完了。”
“…”
也是…一种思路…
陈微末说不上是豁然开朗，但至少心情真的有点缓和。
“这些事都不重要。”左云大手一挥，掀篇，“你这个错乱的状态会维持多久？”
“谁知道呢…”陈微末苦笑，混乱中偶尔夹杂着正常，她自己都怕分不清现实和不符合常理的幻觉。
左云若有所思：“那伊尔，会有办法吗？”
“我问过了，他会干扰人的情绪，但治愈这种活，他也没干过。”
“死马当活马医呗。”左云相当乐观，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就像最开始她并不觉得陈微末会对自由科技造成什么破坏，可现在，不也做到了这种程度？
“还有件事…”陈微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脸上尽是为难，“孟乐知…他利用你，也只是想把我激出来。的确不尊重人，我替他道歉。”
左云一瘪嘴，她还以为多重要的事呢：“我当时帮你逃掉，他心里不一定怎么看我不顺眼呢，随他呗。可你怎么…你真的完全相信他？坎尼星的事你知道吗？他可没跟我说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知道，我只是觉得，他身为联邦军官，立场就是和我不同，所以如果我们的目标正好一致的时候，那自然很好，可如果目的不一样，他选择了他的任务，也很正常。”
左云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想得开我可不行啊！凭什么！那是格雷瑞尔告诉你的，他也是从你这知道的消息，现在被他半道截胡？”
“可就算他接手坎尼星，还让伊卡洛斯医药集团参与，我也能拿到同等的信息。”
左云眨巴眨巴眼睛：“你要自己去？”
“我先去打个招呼，如果不行，你和我一起。”
“…你还怪有礼貌的哈？”
“一声不吭直接闯门，给他们惹了麻烦也不好。”
“吭一声再闯门，其实也不是很善解人意。”
陈微末突然傻乐一下，她无言以对的时候，经常用憨憨的笑来掩饰。
门被叩响，是顾文州的声音：“数据上传准备好了，人怎么办？总不能真直接上手试验吧？”
陈微末整理好情绪，她现在看顾文州几个人还是有点别扭，至少要努力装出一副不讨厌他们的模样。
“吓唬她的。”
“可我觉得，她好像不怕被吓。”
再见到那个半改造人，陈微末好像有点理解顾文州的意思了。
被当成小白鼠太久，她已经把试验当成了正常生活，被关在能量防御罩里，看着外面那些用来吓唬人且林千星他们并不会用的仪器，她还有一句没一句地主动指导用法。
“看过了，她大脑里没有被接入任何仪器。”林千星见陈微末过来，主动说明。这也就意味着，沙飞控制这个半改造人和陈微末进行沟通，大概率是靠这人本身的功能和构造。
“基因数据也在这了，但是我们并不太了解这些。”
陈微末大致看了看，除了寿命、运动能力这些基础的，在她能看明白的部分中，这人的基因和普通人类的并没太大差异，跟传闻中的相比，没那么邪乎。
所以，还是大脑的区别。
“别想了，你们几个一看就是什么也不懂，除非把我的脑子直接切开研究，不然你们什么都别想知道。”
半改造人背靠着防御罩，并不去看他们，只是单纯讥笑。
陈微末面无表情：“好啊，我带你去个老地方，你一定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