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在开玩笑。”谢芊冰无奈道，“我需要一个安全且私密的环境，才能接着和你细谈。”

    洛修渊拒绝满足谢芊冰的要求：“我就在这里听你继续胡说八道，你究竟还有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想法？”

    谢芊冰也没坚持要换地方，洛修渊不同意就算了，左右这家医院也算洛家地盘，出事了算他的。

    她对洛修渊说：“想一想，‘鬼域之主’命令我送谢楚楚去他身边的任务已经超过时限，但我现在还安然无恙，说明什么？”

    洛修渊面色微沉。

    “也许他很忙，也许不是。”谢芊冰抿唇一笑，“我承认‘鬼域之主’的精神系异能‘水印’很强。但是再怎么强，他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越强大的异能就会受到越多规则的限制。你觉得‘水印’的限制会是什么呢？”

    谢芊冰停顿了一下，见洛修渊依旧闭口不言，接着说道：“距离，时间，数量，还有异能者本人的健康状况、精神状态，等等……”

    洛修渊眼中寒芒一闪而逝，不置可否。

    谢芊冰的右手食指轻点着自己的下嘴唇，说：“还有一点，‘鬼域之主’从不离开际城，是他不想离开，还是他……压根不能离开？”

    她说完这句话后，视野中赫然多出一把匕首，尖而薄的刃口闪动着一层淬毒紫光。

    “我不应该耗费异能治你的伤，但凡你伤重一点也不会有力气聒噪，甚至可能已经变成一具死尸。”洛修渊冷冷地看着她，握住匕首的手背青筋暴起，刀尖直指谢芊冰的咽喉，“你怎么敢当着我的面妄议组织首领的弱点？”

    谢芊冰微笑注视着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弥城离际城足够远，所以他鞭长莫及，不得不在弥城设立分部。再者，你身为域主心腹，从前经常代他在外行走，而我只是初入门的新人，活动范围主要在弥城。为什么独独是你被安排到弥城分部，还成为我的‘搭档’呢？”

    洛修渊垂眼，恢复缄默，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他的匕首此时此刻就悬停在谢芊冰的面前，明明离她那么近，他却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慌乱或惧意。

    要么就是她笃定他不会真的杀她，要么就是她不怕死。

    明明那天晚上，她还在恐惧地哭泣。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脆弱的模样，令他无端联想起家里博古架上摆着的一只汝窑开片瓷瓶，光滑细腻的釉面下是密布的裂纹，像蝉翼又像冰。

    洛修渊能够清晰地回忆那一晚的细节，她穿着淡淡的天青色的丝绸裙子，黑色的长发凌乱地铺在地毯上，衬得她皮肤瓷白。她蜷缩着身体，环抱着自己的肩膀，眼睛和鼻头都哭红，指尖泛着粉色，腮边挂着泪痕。

    “冥火”，一位拥有强大的攻击系火焰的异能者，任谁也无法联想到她的真实身份是弥城豪门谢家次女谢芊冰。

    如果谢芊冰没有异能，她本应该和“花季少女”“白富美”“豪门千金”这样的形容词挂钩，她有优渥的家世，她接受良好的教育，她会努力拼搏出自己的一番事业，结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她会融入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然而她有如此非凡的异能，即使她不主动惹麻烦，灾祸也迟早会找上她。

    命运为异能者打开了一扇代表“异能”的窗户，就一定会关上一道门——在此世界觉醒异能的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或早或晚，无一例外。

    洛修渊心念电转，谢芊冰仍滔滔不绝。

    她说：“答案很明显，你被放弃了，洛修渊。你被‘鬼域之主’打发来弥城分部，与新人为伍，执行着最无聊透顶、鸡毛蒜皮的任务。你不厌倦吗？你当真甘心吗？你不想尝一尝上位的滋味吗？你拥有得天独厚的异能，难道就要如此荒废了吗？”

    洛修渊浑身一震，谢芊冰的这一番话无疑戳中了他阴暗不堪的心事。

    “谢芊冰，你这是在挑拨离间，”洛修渊的声音已经摇摇欲坠，“我不会上你的当。”

    “还需要我挑拨离间吗？”谢芊冰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洛家现在内斗得一团乱，你……唔，唔！”

    洛修渊伸手捂住了谢芊冰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手掌宽大，牢牢掩住她下半张脸，包括口鼻。

    谢芊冰只觉窒息，她立刻举起双手抓住洛修渊的腕关节和手指，想把他的手往下扯：“唔唔（松手）！”

    异火从她的指尖燃起，舔舐着他的手。

    洛修渊吃痛松手，开启治愈异能和谢芊冰的火焰相抗，不一会儿谢芊冰在他手臂上留下的发红的指印便消失殆尽。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谢芊冰，你是铁了心要拉我下水，是不是？你这么聪明，知道我们家族内斗，怎会不明白此处人多眼杂、隔墙有耳，就连我带来的守在门外的人也并非全然可信……”

    谢芊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喘息道：“哈……是你一定要在这里听我说下去，现在反而怪我？”

    洛修渊胸膛起伏，显然是气狠了。

    谢芊冰不躲不闪和他对视：“你这就受不了了？我还没说完呢！”

    “很好。”洛修渊眯了一下眼睛，“你要安全私密的环境，我给你。剩下的话，你留到那儿再说吧。”

    洛修渊驱车将谢芊冰带回他在弥城的住所，一套位于弥城熔金大厦高层的大平层，装修风格豪华，生活气息不多。

    洛修渊解开书柜机关，厚重木柜向两边滑开，露出一间密室。

    谢芊冰和洛修渊一前一后走进去，电控门在他们身后合拢，新风空调安静地运作着。

    密室很大，陈设等同卧室。

    “密室做了隔音处理，你可以畅所欲言了。”洛修渊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翘起二郎腿。

    谢芊冰说：“你帮我解决‘水印’问题，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一些你用得上的情报。”如果他答应，她可以告诉他一些前世的事情，起到趋吉避凶的作用。

    洛修渊把玩着他的那把附毒匕首，闻言挑了一下眉毛，说道：“‘水印’无法被直接祛除，除非施放者死亡。你有杀死他的本事吗？一旦你弑主的念头被他察觉，还没等碰到他的衣角，你自己先倒下了。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你渴求自由，那么为何一开始要加入‘鬼域’？事先声明，如果你还敢糊弄我，我不介意划你一刀，再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