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谢家车队姗姗来迟。谢允岱从其中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下来。

    当谢允岱看清道路中央挟持人质的嫌疑犯时，他只觉得浑身血液涌上头顶。

    谢允岱愤怒地大吼出那个背叛他的人的名字：“叶留莺！”

    当然，这是个假名。

    “夜莺”自知大势已去，并不废话。

    她举枪，只不过枪口并不是朝向自己，而是对准了谢楚楚。

    谢芊冰瞳孔紧缩。

    扣动扳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谁也没来得及阻止。

    “砰砰砰砰！”

    谢楚楚霎时头部连中数枪，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夜莺”清空完弹匣，冲着众人挑衅一笑，她的任务失败，其他人也别想成功。

    她把手中枪械往地上一丢，双手朝上举起，示意自己投降。

    纪溢之带领警员一拥而上将“夜莺”制服。

    对“夜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洛修渊在心里暗骂她一声“疯女人”，他余光瞥见身旁谢芊冰软倒，一把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站立：“你怎么了？”

    谢芊冰无法回答洛修渊的问话。

    几乎是在“夜莺”向谢楚楚开枪的同时，诡异的孔洞也命中了谢芊冰。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她的额头处涌出来，象征伤害的红色入侵了她整个视野。

    谢芊冰的手死死地抓紧身边的人，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救我……”

    谢芊冰彻底失去意识。

    ……

    谢芊冰苏醒过来，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她偏头看见旁边的沙发上有一个人坐着，他正专心盯着窗外晴朗无云的天空。

    谢芊冰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我……”

    那人转过脸来：“醒了？”

    谢芊冰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她说：“我想喝水。”

    洛修渊伸出手指在病床的遥控器上按了几个按钮，电动病床被调整成坐姿。

    他走去外间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回来递给谢芊冰。

    纸杯上印着“弥城熔金私立医院”的字样。显然，这家医院属于洛修渊的家族所掌控的熔金集团。

    “谢谢。”谢芊冰接过水杯小口啜饮。

    洛修渊站在病床旁边居高临下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谢芊冰问：“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死不了。”洛修渊没好气地说，“倒是你，一声不吭差点真见阎王了。”

    谢芊冰低头不语。

    洛修渊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说：“你怎么回事，使用异能过后就会遭受这么严重的反噬？看来我有必要重新评估你的实力，免得下次再拖我后腿。”

    “不是反噬。”谢芊冰辩解道，“是谢楚楚的系统把她受到的一部分伤害转嫁到了我的身上。”

    “你确定？”

    “我看到了。”谢楚楚盯着空纸杯说，“我看到她的‘系统’了，它称呼她为‘宿主’，我能感觉到它就寄生在谢楚楚的灵魂里。”

    旁人不太清楚，但他们身为“鬼域”中人，时间长了或多或少也能察觉到“鬼域之主”的一点儿企图——那人对“系统”的兴趣非常大。

    洛修渊忍不住好奇问：“‘系统’长什么样？”

    谢芊冰沉默一会儿，然后说：“它看起来像一团扭曲的触手或者带着故障特效的幻影，类似某种精神污染物。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它第二眼。”

    洛修渊评价谢芊冰对“系统”的描述：“听起来既抽象又邪门。”

    “我难以置信，谢楚楚就这样和这个鬼东西朝夕相对，她怎么没疯？”谢芊冰心有余悸地说，“总之，‘穿越者’和‘系统’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数十年来，本世界的异能者组织一直致力于维护世界稳定，但是类似携带“系统”的“穿越者”等不稳定因素始终像雨后春笋一样不断地冒出来。直到今日，各界相关人士也没能就如何妥善对待穿越者达成共识。

    “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一旦谢楚楚受伤，你也被迫分摊部分伤害。那如果你受伤能影响到谢楚楚吗？”

    谢芊冰摇头：“不清楚。”

    洛修渊若有所思道：“怪不得谢楚楚这次身中数枪，受到致命伤害，却没有死。原来是‘系统’强迫你救了她一命。她现在正在ICU病房里躺着呢，没办法，你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其实洛修渊不想收治“穿越者”病人，但是谢信威要求熔金医院不计成本挽救谢楚楚的生命，还承诺捐赠一笔巨款。洛修渊才勉为其难动用关系给谢楚楚安排了床位等医疗资源。

    “原本你受的伤也够你进ICU了，可惜，谁叫你有一个品德高尚且乐于助人的好搭档呢？”洛修渊话里话外都是暗示。

    “谢谢你，你真好。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谢芊冰诚恳地道谢，她知道洛修渊一定是动用了他的异能给她治伤，那么她说几句好话也是应该的。

    “知道就好。”洛修渊轻咳一声，藏在银白色发丝后的耳朵烧红。

    病房门被敲响，随即谢允岱走进来，他的双眼挂着淡淡的黑眼圈，显然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使他忙得焦头烂额。

    “芊冰，我来看看你。”谢允岱朝洛修渊点头招呼，“洛先生，你也在。谢谢你开车送我妹妹到医院。”

    洛修渊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问过医生了，她没什么大碍，只是低血糖晕倒。”

    谢芊冰知道洛修渊做事周到，他遮掩了他们的组织和异能者身份，借口低血糖把她送进单人病房。

    谢允岱抬头看了一眼床头悬挂的葡萄糖吊瓶，神情严肃道：“你已经很瘦了，不要再减肥了。”

    谢芊冰乖巧点头：“知道了，哥。这话你已经说过好多遍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病恹恹的。谢允岱也被传染，想打一个哈欠，但是他生生忍住了。

    谢芊冰看出谢允岱的倦意，她说：“哥，你回去休息吧。”

    “不了，我在这里陪你一会儿。”

    “我等输完液就去办出院了。”谢芊冰微笑道。

    谢允岱迟疑了，他并非不想久留，实在是事务繁忙，搞得他分身乏术。他对谢芊冰说：“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不是小孩子了。”谢芊冰答道。

    旁听的洛修渊有点忍不住了，这对兄妹对话起来简直旁若无人。他开口道：“放心吧，还有我呢。我保管她不论在医院还是送回谢家的时候一根头发丝都少不了。”

    谢允岱有些意外：“你们医院还有送人回家的服务，要加钱么？”

    洛修渊皮笑肉不笑道：“不用，毕竟你父亲是我们医院的VIP客户。”

    “那就麻烦你了。”谢允岱说，“我先走了。”

    谢允岱走后，洛修渊对谢芊冰说：“‘黑市’悬赏令零点解封，现在挂了十个小时，暂时还没有人接。”

    谢芊冰点点头，她这一觉睡了挺久。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洛修渊问，“现在谢楚楚的病房外24小时都有纪溢之的人守着。你要怎么向‘鬼域之主’交待？”

    谢芊冰问：“你还认识别的精神系异能者吗？”

    洛修渊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试试能不能拆除那人埋在我脑子里的东西。”谢芊冰平静地说，“精神系强者应该能抹掉‘水印’吧？”

    洛修渊愕然道：“且不说这么做的难度和后遗症。你要脱离组织？你会被全体成员追杀到天涯海角！”

    谢芊冰说：“那又如何？”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加入‘鬼域’？”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你会相信我吗？”

    谢芊冰看见洛修渊的复杂神情，她话语的尾音消失在空气中。

    洛修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说：“这一点都不好笑。”

    像冬天的冰湖裂开一条缝，底下暗流涌动，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