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借口离开以后，李慎才哈哈大笑出声。
听雨轻咳：“七爷，这齐三爷当初是头一个给咱们李家写信的，照理说，他投靠我们李家之意也极其明显……”
听雨这话没有说全，既然是主动投靠，李家这么大张旗鼓的把人讥讽离开，恐怕不太好。
“齐烨可不是想的投靠。”李慎倒了杯冰水，迎着寒风，舒服地眯起眼：“齐烨想的，是和爷合作。”
听雨“呃”了声，也有些不解：“齐烨有什么和我们合作的？定远侯府？”
李慎倒不在意：“管他哪儿来的本钱，爷早就想收拾他了，对了，听风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听雨知道他问的是苏姑娘，于是立刻道：“听风说，随国公府赵家的赵倩，正在调查苏姑娘，不过听风那边动了点小手段，赵倩查苏姑娘，基本上是查不到什么的，包括老杨面馆曾经的掌柜一干人等，都查不到苏姑娘。”
李慎放下杯子，眼神锐利起来：“赵家盯上苏姑娘了？这么快？是赵倩让查的？赵家还有这种聪明人？能看出苏姑娘是我的人？”
听雨呃了声，他试探性打断李慎的话：“七爷，应该不是的。”
李慎看向听雨。
听雨解释道：“据听风和我查到的部分，这个赵倩，应该不是查到了苏姑娘是爷的人。”
李慎狐疑地看向听雨：“嗯？”
听雨一五一十地交代：“七爷，那赵倩让人去查苏姑娘，大约是因为在潘楼那次，苏姑娘与顾尚书家的三姑娘并排进入雅间，赵倩大约是……看苏姑娘长得漂亮，但在贵女圈里脸生的很。”
听雨的话没有说的太明白，他感觉是赵倩看上他们七爷了，然后特别留意那天在潘楼的漂亮女眷，这才盯上了苏姑娘。
至于苏姑娘是七爷麾下这件事，整个赵家恐怕都看不出来。
但这话听雨不好多说，因为他家七爷厌恶极了赵家，说赵家姑娘喜欢他，无异于是给他七爷头上抹屎。
“这样？”
李慎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翘起嘴角：“既然这样，我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苏姑娘过个明路，让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苏姑娘是爷的人。”
……
这边齐烨气愤地回到定远侯府，刚到他的院子，就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嚎。
林老夫人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一串紫檀佛珠，王嬷嬷扶着她，她正一手捶着软榻，一边身体上下起伏着哀嚎。
“我的儿，我的命好苦，我们齐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媳妇儿？不侍奉夫君倒也罢了，新婚第二天，你连婆母看都不看……我的儿！我的命好苦……”
沈如卿跪在地上，她身上只是一件中衣外面套了一件斗篷，头发半散开着，脸色发白，却一声也没吭。
她的面前，还有一枚打碎了的茶盏，茶叶和热水在冬日里都冒着白烟。
沈如卿周围，一众丫头婆子都跪在地上，额头磕的邦邦响。
齐烨看到这一幕就额头突突，他的定远侯府在沈氏的打理下非常规整干净，他的母亲也常年礼佛经常不在人前，他的府里，什么时候这么乱过。
齐烨进来，下意识先去扶沈如卿，然后问林老夫人：“阿娘，你这是干什么？我不都已经说过了吗？沈氏的病还没好，今天一早，我已经让岩石跟你说了。”
然后齐烨想扶起沈如卿，沈如卿却往旁边一挪，原地不动。
齐烨愕然，他这般先护着沈氏，为何沈氏还是如此厌烦他？
林老夫人继续哭：“你这混小子，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你娘在这儿受委屈，你先去拉你媳妇儿……”
齐烨脑子嗡嗡的，他先看向王嬷嬷，然后目光在现场转了一圈，看向秋月。
他记得秋月，秋月是沈氏的左膀右臂，和沈氏一起长大，后来，岩石还向他求过，说要了秋月，并且一辈子对秋月，就像他对沈氏那般好……
齐烨强迫自己沉下心来，然后冷静出声：“秋月，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秋月又框框先磕头，然后一边哭着，一边还能把话说清楚：“三爷明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一进来，三奶奶就衣衫不整地跪在这里了，三爷明鉴！”
秋月说完，继续框框磕头。
齐烨还想继续问，就见沈如卿开口了。
“三爷不必迁怒旁人，自是今早婆母特意来看我，是我不中用，身体还病着，连给婆母侍奉一杯茶都侍奉不了，我这般体弱多病，恐怕无法侍奉婆母夫君，不如三爷给我拘到祠堂，媳妇儿愿在祖宗面前忏悔。”
沈如卿开口。
沈如卿这话说的太狠，新婚第二天就自请入祠堂，饶是本来想给沈如卿找点麻烦的林老夫人，此刻都噤声，也不哭不再哀嚎。
沈如卿面色淡淡，眼皮垂着。
有那么一刻，齐烨也能深深地感觉到，沈氏好像……她也和表妹一样，不要他了。
不，不会的。
齐烨盯着沈如卿身上那件正红色斗篷，他心底不断告诉自己，沈氏已经嫁他为妻，除非他主动休妻，不然沈氏是不可能离开他的。
齐烨开口：“既然沈氏还病着，祠堂那边无人侍奉，更不利于养病，沈氏就在院子里歇着吧？不过我会让人守着院子，没有你的许可，除了爷，谁也不能进来。”
沈如卿垂着眼皮，轻声应了。
齐烨叹了口气，沈氏门第太低，他必须要多给沈氏一点宠爱，她才能在齐家立足。
林老夫人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刚刚让沈氏敬茶，也是想看看这个媳妇儿怎么样，但这个媳妇儿身体真的太弱了，茶水她还没拿稳，茶杯就摔在地上，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一听到动静，立刻跑进来，什么话也不说，一个劲儿的磕头，沈氏也立刻跪下。
她觉得，这沈氏虽说是体弱了一点，侍奉婆母不当，但也不至于禁足在院子里吧……
但林老夫人被夫君和儿子做主都做习惯了，儿子这般安排，她肯定不会说什么。
“王嬷嬷，咱们回去吧？三哥儿和他媳妇儿的事，咱们也不好多管。”林老夫人想着，就扶着王嬷嬷，要从榻上起来。
齐烨这才看向自己老娘，他虚扶了下：“我送母亲。”
齐烨也不太想和沈氏再待在一起，沈氏过于冷静，这让他有些恐慌……
待所有人都走后，吴嬷嬷安排了两个小丫头守在门口，她关了房门。
秋月噗的一声笑出来，急忙去扶沈如卿：“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了，你怎的知道三爷就算给您告了病，林老夫人也会过来？还有还有，你还说，咱们主动说拘在院子里，三爷肯定不答应，但姑娘先说拘祠堂，三爷立马就同意了……”
秋月的语气叽叽喳喳的，像一只欢快的麻雀，半点不见刚刚的仓惶无措。
沈如卿由着秋月扶她起来，然后坐在矮榻上，让秋月和吴嬷嬷帮她揉一揉膝盖。
她捶着自己的后背，哼唧道：“嫁都嫁进来了，我对这齐烨也无情，也不打算在京中树立个好媳妇儿的名声，我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不侍奉婆母夫君，这只是第一步。”
秋月听不懂，但她最会给沈如卿捧场：“姑娘心里有数，真好，姑娘一定能得偿所愿。”
“小礼不能错，秋月。”吴嬷嬷还是有些担心，下意识先训一口秋月：“你以后别喊姑娘，喊三奶奶。姑娘到底初来乍到，人头不熟，万一你这称呼错了，三奶奶不在身边，谁护得住你？”
秋月吐了吐舌头，用脸贴在沈如卿膝盖上：“是，三奶奶！”
沈如卿笑起来，心底也轻松不少。
只要来齐府不是奔着好好过日子的，这日子过得，倒也顺心顺意。
吴嬷嬷还有些担心：“三奶奶，我早上去大厨房的时候，打听到了不少这府里的事，这府里诸多女眷，倒是都还想着让三爷死了，侯爵落到他们家去呢！”
“嗯。”沈如卿倒也不介意：“那是三爷的事，三爷若是连自己都护不住，我大约也是护不住他的。”
吴嬷嬷张了张嘴，是这个理儿，她们姑娘初来乍到的，确实是这样，能护住自己已经算不容易了。
但是吧，姑娘这个样子，眼睛里好像都没有旁人了，姑爷死不死活不活的，姑娘觉得，也不关姑娘的事。
这……
吴嬷嬷不敢多想，现在的姑娘，就好像那些油尽灯枯的老人，什么也不在意。
唉，要是那苏姑娘还在就好了，那天成婚的旨意到了的时候，姑娘也是这般活不成了，还是秋月这丫头聪明，知道去寻来了苏姑娘，苏姑娘过来跟她们姑娘说了一会儿话，她们姑娘就有点力气了，起码愿意先嫁到齐府。
这边，沈如卿却已经又打起了别的主意，她吩咐吴嬷嬷：“嬷嬷，中午的时候去大厨房，简单提一下苏家，看看这齐府和苏家关系怎么样。还有，秋月，待会儿我写一封信，你帮我去一趟苏家，亲手交给苏姑娘。”
秋月脆声应答：“好嘞，三奶奶。”